玉成讪讪的抓了抓头发,“我早年讨饭,躲在馆子门外听了那么几耳朵。”
凤孙的表情看起来颇为悲悯,他掩饰的抿了一口茶,“阿兄果然是聪慧之人,当初若是能好生读书,说不定如今已经金榜题名,何必受那些苦难。”
玉成大手一摆,不以为然的笑道:“不过是终日里讨饭没甚乐趣,能听这几耳朵自然是狠命的记。唯恐日后再听不到了。”
凤孙扭过脸去,“才刚阿兄说识的几个字,竟然也是街头巷尾听来的?”
“阿娘在世之时教过几个字,这些年能就饭的都就饭吃了,也就还记得那么几个。”玉成说完自己激灵灵打了个冷战,天啊,他说了什么?凤孙却似毫无察觉,只笑道:“如此甚好,阿兄如今再入学年纪或恐不合适。便同我住在一处,日后跟着青茗一起习字读书,我已经跟夫子请了假,以后每日早一个时辰下学回来指导于你二人。”青茗在一旁欢呼雀跃,凤孙笑道:“还不将大郎的被褥铺好了,欢喜的傻了么?”
青茗欢蹦乱跳的自去铺被,凤孙自同玉成说话:“听闻那日阿兄遇见了云翳道长。”
玉成点头,“说了几句话。”
凤孙目光灼灼的看着玉成,压低了声音,“道长可说过让你莫要将什么东西随意示人。”
玉成呆呆的,手又往颈间摸去。凤孙握住他的手,一双鹿眼明亮清澈,恍若窗外澄明的天空,“阿兄切记道长的嘱咐。”
玉成张口欲问,凤孙却从怀里掏出一串手串递给玉成,玉成拿在手里细看:十八颗莲子,一颗红,十七颗白。凤孙轻声道:“这一串乃是阿耶赠予我的十二岁时的生辰礼物。原来有十七颗白莲子,一颗红莲子。其中那红莲子乃是仇家的传家之宝。原有九颗,颗颗红艳欲滴,俱是仙品。阿耶历来十分珍贵此物,极少示人,就连阿娘都未见过原物。阿耶曾说仇家能有今日的富贵,离不得这红莲子。我一十二岁本命前,云翳道长替我占卜,说我十二岁上始有个劫难。阿耶便将一颗红莲子予我,特别嘱咐了,万万不可离身。”
玉成更慌张,就要掀开衣领,凤孙再次握住他的手,力气之大,捏的玉成微微皱眉。“阿兄,当年我为了报答救命之恩,将那颗罕见的红莲子送予了救命恩人,以期日后好相认。又怕阿耶责骂,只得又找了一颗白莲子令人染红了依原样穿上。却是再不敢戴在明处。”凤孙面色紧张凝重,“如今看来,这红莲子确是灵验。不仅救了凤孙的命,如今,”他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玉成,“还替凤孙寻回了兄长。”
玉成欲言又止,只觉得凤孙的手温热湿润,令他又舒服又难耐。他实在想对凤孙道出实情,又恐怕凤孙厌恶他贪慕富贵……。凤孙见他面露难色,以为他不解,遂又低声道:“阿耶一直不知我将此物赠送给了阿兄,阿兄也不必让他知晓。”他的手纤长白皙,却没有玉成的手掌宽大。指甲微微的长了些许,掐在玉成的皮肤上带着奇异的疼触。“还有。江家舅父也不要往来。”玉成思索了半天,才明白,他说的是宴请那日所见的江武庚。凤孙松了手,笑的清淡,“舅父他虽然为人不差,嗜好却是不堪。家中子侄历来都被告知,不可与他过誉亲厚”玉成想起那日江武庚的形容,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
此时青茗欢笑着跑过来,说东西都准备好了,让玉成凤孙过去瞧瞧。凤孙朗声应了,拉着玉成往卧室走。玉成跟着凤孙进了卧室,发现床褥帷幔都换了新的,墙角的案上除了一应装饰摆设,赫然还有一个干瘪的大桃子。青墨囧站着,凤孙笑的也略有些尴尬。青茗摸着脑袋,“这桃子小郎不许扔又吃不得,就一直这样放着。”玉成疑惑的看着凤孙,最后青墨才道:“小郎一吃桃子就拉肚子,所以就一直放着了。”凤孙侧了脸,声音有几分的惶恐,“阿兄心意,我实在不忍心辜负了。”玉成只觉得一股热流从心底涌到眼底,他使劲眨了眨眼睛,驱走湿意,“嗨,不能吃干嘛留着?”说着顺手把桃子扔了,“你爱吃什么,我日后都留着给你。”
作者有话要说:
剧透:其实有阴谋,阴谋,阴谋
第10章 上巳节
没过几日便是上巳节。
这日,天微亮,仇寅带着玉成、凤孙,刘氏带着大小李氏、萼儿、蕊儿并一众丫鬟奴仆同本家叔伯女眷一起到水边采兰,沐浴,祭祀高禖。消耗了大半日的时光,未时刚过,凤孙力邀玉成一起与同□□士学子做曲水流觞。玉成死命的摆手摇头,将身子裹在被子里,只说起的早了,困顿的很。凤孙拗不过他,只得带着贴身的侍从青墨并书童青茗独自走了。玉成在被窝里闷了一刻钟,热的一头的汗。实在憋不住了,再钻出来,看见刘氏带着蕊儿立在床前捂着嘴巴无声的笑。玉成傻笑着抹了一把额头,“儿稍许鼻塞,捂出一头汗水,如今确是好了。”
蕊儿刮着脸笑话他,“阿兄诳人。才刚二兄出门前,你可不是这么说的。”
刘氏刮了一下小丫头的鼻子,“就你机灵,不要打趣你阿兄。”
蕊儿冲着玉成挤眉弄眼吐舌头,玉成笑着承认,“我大字不识几个,那作诗作对的风雅事原本就做不来。张口结舌一头热汗,远不如被子里捂出来的汗舒坦。”
刘氏笑道:“不去就不去,阿娘也没瞧出那顺水饮酒雅到何处去。咱们仇家几辈子也没去过一人,还不是照样过上巳节?满庄子也就凤孙喜欢那场面。”她把玉成从榻上拉起来,吩咐丫鬟端脸盆拿皂角捧衣裳。玉成被摆布的晕头转向。
刘氏轻轻拍了拍他身上不存在的灰尘,满意的笑道:“我儿真是丰神俊朗,一表人才。”
蕊儿嘴里塞了满嘴的蜜饯,含含糊糊的翘起大拇指,“阿兄好俊。”
玉成别别妞妞的,“阿娘,眼看申时就快过了,我穿戴这般给谁瞧?”
刘氏笑道:“上巳节‘会男女’。这会子家家户户的小郎小娘都要用心打扮一番。我的儿你可不要被人比下去。”说罢从丫鬟手中的盒子里挑出玉佩香袋“快快,这个带上,这个也带上。”仔细瞧瞧自己还是不满意,转身从身后的盒子里拿出一个白玉发冠来。玉成只得坐下,由着刘氏给他重新梳头,戴上发冠。刘氏在玉成头上摆弄了好一会,才抚掌笑道:“全滩涂的小郎君都被我儿比下去了。”蕊儿把玉成拉起来往门外推,“阿兄快些出去吧,让小娘们都瞧瞧,这俊美的郎君乃是我阿兄。”
刘氏紧走着追了过来,塞给玉成一捧芍药花,粉粉白白开的热热闹闹。“拿好了。晚上啊不必回来啦。”
玉成讶异的拿着花,转身问道:“为何啊阿娘?”
蕊儿人小鬼大,把玉成的脖子勾下来,趴在玉成耳边道:“我听见阿娘说啊,郑家的七姨姨也拿着芍药花在街上逛着呢。阿兄你去‘偶遇’佳人,怎么能不带信物?”
玉成红了脸,捏着她的小鼻子,“小鬼。”
刘氏把蕊儿抱过来,搂在怀里,“快去吧。一会子人多了,找人就麻烦了。”
风轻云淡,春花灿烂。有诗云:丽日属元巳,年芳具在斯。开花已匝树,流嘤覆满枝。云霞般的春花映衬下,街道上男男女女肩并着肩,手挽着手,女郎的发髻上插着鲜嫩的荠菜花儿,笑容却是比这春花还要烂漫。玉成带着木儿漫无目的在街头走着。他容貌本就俊俏,今日更是出众。不过在街上逛了两刻钟,便收获了不少年轻女娘的青睐。不时有少女从幂篱后面,马车里面偷偷的打量他。男人都投来了嫉恨的目光。众人稍一打听,只说是仇家庄的大郎君,便纷纷作罢。有少女躲在车里暗自叹息:这样仪容俊美的郎君,怎的生在那样起家的人家。虽富,却不贵。难为良配。玉成浑然不觉,他完全沉浸在春日绚烂的风光里。一时间有点恍惚,仿佛他生来就是富家公子,仇家长子。那破衣陋馊忍饥挨饿的日子不过是曾经的一场梦。他梦里也曾经徘徊在滩涂城的街道上,彼时的风没有现在的暖,彼时的花没有现在的红。不知道是不是天气太热,他觉得捏着花的手心里全是汗,他顺手将花插在颈后,背着手,眯起眼,冲着天空深深吸了一口气。
春日这样的美,他第一次察觉。
木儿还是孩童心性,拉着玉成一回看这个,一会玩那个。玉成被他勾出兴致来,俩人竟然把临走时刘氏的交代忘的一干二净。天色渐暗,主仆二人才走近水边。只见水面上漂浮着大小画舫游船。船身缠绕着绫罗做装饰,船上灯火通明,不时有鼓乐声传上岸边来。岸边挤满了香车,车上挂了灯笼,车内不时传来男女低声软语。另有男女在岸边水前,相依相偎,赠送芍药,互述衷肠。玉成只敢在亮一些的地方逛逛,稍黑暗一些的地方是断然不能去的,生怕撞破别人的好事,惹人羞恼。木儿四处探头探脑看了半天的乐子,回头对玉成道:“可惜大郎是同奴一起出来,若是同个女郎一起,就不必眼巴巴瞧别人了。”他突然一拍大腿,“哎呦,”一把拉住玉成的袖子,“完了完了,郑家七娘子让我告诉大郎她酉时在水边等你来着。”
玉成不备,被他拽起来就跑。才跑了几步,前面突然走过来一人,木儿只管低头跑,不期同那人撞了个脸对脸。那人哎呦一声弯下腰来,木儿被撞了个腚墩。玉成叠声道歉,将那人扶起来,一瞧,却是凤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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