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院内,许庚在屋外轻唤道:“庄主,东西取来了。”
“拿进来。”
许庚进屋,见许晏之坐于厅内圆桌旁,便小心地把篮子置于桌上。
“庄主,篮子是用细绳吊着从崖上放下来的。”
“打开看看。”许晏之瞥了眼桌上的篮子。
许庚便小心翼翼地打开篮子,见里面放了个食盒,于是他将食盒一层层打开,里面摆放着三盘菜和饭,菜色还不错,而且篮子里竟然还有两坛酒。许庚将盘子取出在桌上摆好,然后用银针一样样试了毒,才放心退到一旁跪下。
许晏之看着桌上的东西,冷笑了一下,他们想得倒是很周到。
“下去吧。”
“是。”
退出房外的许庚,跃上房梁,将自己隐藏好。蹲了没多久,腹内便渐渐有了饥饿之感,两天未进食,即使他再怎么挨得了饿,也是已经有点禁不住了。许庚往怀里摸了摸,他身上还带了好几块糙米饼,混着水吃一点点就能很快消除饥饿感。许庚看了看这几块饼,心里稍微估计了一下,如果尽可能节省着吃,大概能吃上一个多月,在一个月内也不知道能否出得了这里。看来得找时间出去查探一下这附近是否有可以吃的东西。一边仔细想着后路,许庚咬了两口饼,拿出随身带的一个小水壶,喝了一口水嚼开嘴里干硬的米饼,然后便又把糙米饼包好塞回了怀里。
许庚心里估算着许晏之吃饭的时间,觉得他大概吃完了,便悄悄跳下梁,往房里张望,厅内的桌上摆着吃剩的饭菜和碗筷,许晏之已经不在了。许庚想了想,便悄声进去,将桌上的碗筷都收回饭盒放到篮子里,留下没有动过的两坛酒,提着篮子离开了屋子。他来到之前取篮子的地方,把篮子重新用绳子系好。
许庚完全没有想过要吃那剩下的饭菜,那是庄主吃的,即使是庄主吃剩下的,也不是他可以沾染的,况且这菜肴中大部分都是他的禁食。
往回走的路上,许庚注意到不远处斜斜挂下的瀑布,其实若说是瀑布有点夸大,只是比一边水流要大一点、急一点。它下面是一个水潭,虽然不大,但是看得出来很深,水流沿着悬崖,流进水潭,再一点点漫出地面,渐渐地隐入泥土、石缝。许庚盯着潭子看了看,突然像想到什么似的,飞快地往房子的方向跃去。回到院内,许庚进入侧面一个小门,里面是一个厨房,但是显然是经久未用,到处都蒙着一层灰尘,但幸好东西都是齐备的。拿起角落的两个水桶,许庚又奔出了院外,显然是要去打水。他用水桶在水潭处盛了满满两桶水,稳稳地滴水不漏地提了回来。他用一桶水,将灶台等地方洗干净,又将另一桶水倒入洗干净的锅内,便又跑了出去。在离房屋不远处,用身上的短刀砍了许多树枝回来做柴火。来回跑了这么几趟,总算烧成了一锅热水,多年没做这种侍从的事情,倒真有点手生了。
趁着水还没冷掉,许庚来到书房的门口。
“庄主,属下烧了一桶水,趁着现在没有冷掉,庄主先沐浴吧。这里没有浴桶,只能将就着用打水的水桶……”
许晏之在里面听着却真有点惊讶,其实他自己倒真没仔细想过沐浴什么的,即使真的要洗,这样的情况下到外面那个水潭里洗洗也就行了,他也不是没有孤身一人在外餐风露宿过。这个影卫倒是做的十足周到,其实他平时很少跟影卫作过多接触,他们大部分时候都是隐伏于自己周围不现身的,平时他身边又跟着护卫,用到影卫的时候其实也不多,真正遇到危险时,他们也只是快速出现然后解决掉麻烦,又迅速消失不见。最多的接触,也就是他平时下达命令,影卫完成命令然后用最快速度报告完之后又闪身不见。但是影卫作为他在庄内最可靠的力量,也是毋庸置疑的。
许晏之起身,走出书房,他的影卫正躬身站在门外。许晏之总算多看了眼这个即使是在所有影卫中都算不得起眼的男人,走了出去。
“庄主,水桶我已经提到瀑布下的水潭边,有一桶里装的是热水,另一个桶可以用来掺热水和冷水。”许庚在旁解释道。
“恩,你去看看卧房的柜子里有没有衣服和巾帕。有得话,就取来。”许晏之的口气总算不那么不耐烦了。
等许晏之走出了大门,许庚才挺起身走进卧房,他打开床边上的柜子,里面放了几件衣服,有外衣也有亵衣,而衣柜对面的一个架子上也挂了两条巾帕。看来把他们困于此处的人倒没想要亏待庄主,也不知道居心何在。许庚取出衣服拿着巾帕,便迅速往外走去。
当许庚赶到水潭边时,看到许晏之正背手站于潭边,仰头望着夜空中悬挂着的新月,神态是这几天难得的安谧。许庚怕惊扰到庄主赏月的兴致,又担心桶里水会变凉,捧着衣服站在一边有点无所适从。
这边许晏之却是觉察到他的存在了,“东西放在那块大石上,你回去,把整间屋子里外都查看一下。有用的东西就记好是在哪里,该收拾的地方也收拾一下。”
“是。”许庚放好手里的东西,便迅速退下了。许庚已经大概能感觉到,在这个地方,许晏之是暂时没有生命安全的,他不用时时刻刻守在一旁,他要做的更多的是,让许晏之在这里呆得舒服。
第5章
回到屋内的许庚,细细地查看了各处箱柜,惊讶地发现这里的东西非常齐全,而且很多东西也不像是新的,但又被保护的不错,这样看来这里反倒像是某处避暑的幽所,给人一种好像这里时常会有人来闲居的感觉。
书房里文房四宝都齐全,甚至还备有棋盘棋子,只是房屋各处都落了薄薄一层灰,想是许久未住人了。许庚在厨房里找到了扫帚,把各处都清扫了,该擦的地方也都擦了。这些活,他很多年前也是做惯的,刚开始虽然还有点手生,渐渐地便也重新熟悉起来。许庚用最快的速度干完了这些活,觉得自己也出了一身薄汗,便将打扫后还多出的半桶干净的水提到屋后,将身体仔仔细细地清洗了一遍,作为影卫要尽量保持身体的洁净,身上最好是没有一丝能让人觉察的气味。
等一切结束后,却还没见许晏之回来,天已经完全黑了,许庚大概估计也过了有个把多时辰了,心里便有点担心,他是在许晏之附近守惯了的,太久时间没有看到,心里便有点不安,以前许晏之身边还跟有其他影卫,这次却是不一样。
许庚想了想,便出了大门,向水潭的方向去了。许庚在快到水潭的时候,缓下步伐,他只是想确认庄主的所在,不是要打扰庄主独处。他四处看了看,很快便看到许晏之坐在潭边的一块大石上,手边放着那两坛酒,身上的衣服已经换过。大概是刚刚自己在打扫的时候,庄主回去拿过酒,自己却没有注意到。
许庚隐到一旁守着,庄主很少有伤春悲秋的情怀,以前也不是没有独自赏月的时候,但那是一种对酒邀月的洒脱与孑然一身的不羁,其实许庚也不懂这些复杂的形容词,他也想不出这些文绉绉的字眼,只是以前庄主的某位红颜知己曾经如是评价,许庚便记住了,许晏之的一切他总是非常上心。
而现在,许庚也说不出来,但他就是觉得自己能感觉到从庄主身上一点点渗透出来的丝丝情绪。虽然不多,却总能隐约感受得到。许庚清楚记得,在很多年很多年以前,他也曾经静静地守着一个孩子,在月夜下坐了一夜,不同的是,那个时候,刚刚失去母亲的孩子抱着膝盖,身上散发出来的悲伤和孤独满溢到了空气里,浓郁得让人忧心。
而现在,这个人却只是单膝支地闲散地高高坐于石上,偶尔提起酒坛,狠狠地灌上一口烈酒,空气中的伤感必须得使劲地嗅,才能感受到一星半点,而且很有可能这仅有的一点感觉也只是你自己的幻觉。他的感情曾经在过去的几个月里前所未有地外露且炙热,而现在他又是那个沉稳、冷静甚至有点漠然的天下第一庄——凡庄庄主许晏之。
不过不管什么时候,不管许晏之怎么样,许庚总是要守在一旁的。对于许庚,其实一切没有任何区别。
很快,许晏之便将两坛酒喝完了,其实他平时很自制并不多饮,一下子喝了那么多,况且是宣泄情绪的豪饮,头便开始有点晕,欲跳下石头时,踉跄了几步。许庚也看出来了,急速跃出藏身地点,飞身上前扶住了从石头上摔下的许晏之。一股浓烈的酒气扑面而来,许庚不禁屏息,影卫是从来不喝酒的,所以他对一点点酒味便有点抵制,也正因此他也没有闻到那浓郁的酒气里还有一丝难以觉察的气味,那是合欢散的味道,其实用量非常非常少,即使许庚使劲去分辨大概也是辨不出来,因为连许晏之也没有闻出来,本来这么微量的合欢散,只要一桶冷水就能解决,许晏之却是掺着两坛烈酒齐齐灌下。许庚用银针试过酒里是否下毒,却没想过这酒可以不下毒,却可以放另一些东西。
许晏之斜斜地靠在许庚身上,好似没有要靠自己的力气站好的意思,他本就比许庚高半头,现在整个人挂在许庚身上,许庚连忙挺好身子稳住,他在许晏之的面前习惯躬着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