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君言一遍喘气一边在苏衍身边找了个位置坐了下来,顺便将小屁孩放在腿上,见这熊孩子裹着他的手指吸了半天吸不出血了,嗷嗷嗷就要哭起来,卫君言本就疼的头更疼了,赶忙将另一只手伸到小屁孩嘴巴里,无奈道,“吸吸吸,赶紧吸,你也不嫌腥。”
☆、第9章 反派死于话多
夜凉如洗,更深露重。
卫君言勉力撑着,知道自己心脉严重受损,五脏六腑都移了位,再强撑下去,只怕要命丧于此,现在最好按照身体的指示乖乖昏睡过去,只是照他现在这个情况,一旦昏睡过去,没有十天半月恐怕醒不过来,一来现在三更半夜,腿上还有个随时随地哭哭啼啼的小屁孩,他若再不清醒些,三人什么时候被野兽啃了去也不知道,二者他心里记挂卫府,苏衍没醒来前,他也不能睡。
牵一发而动全身,出了今晚这一茬,本来还可徐徐图之的局势瞬间就失去了控制,李詹自以为弄死了苏衍,现在六皇子秦瑾清又在他们手里,京城再没有姓秦的人,李詹不用诸多顾虑,只怕不日就要起兵造反,秦见深现在四靠无边,不可能是李詹的对手,如此一来,李詹成事的概率就十分高,介时那莽夫新皇登基,势必要找出一些人杀鸡儆猴以肃君威,卫斯年这等人,不跳出来还好,一旦跳出来的,就只有被满门抄斩的命。
就卫斯年那等棒槌性子,想都不想,只有死路一条。
现在他必须要做的头等大事,就是尽快将凌阳王已率领南营大军回师援朝的消息送进京城,不管这消息真假,已经是拖住李詹和一干蠢蠢欲动的臣子们唯一能走的一条路了。
怪只怪刚才他只顾死命逃,作茧自缚一口气跑出了八百里,这么个偏远的鬼地方,想联络暗部的人都成了奢望,照他与苏衍这两具一个全残一个半残的身体,就算日夜不休往京城赶,恐怕都要半月时间,到时候黄花菜都凉了,只能另想他法了。
卫君言胸腔闷疼,就这半夜的工夫就咳出了不少血,现在心如擂鼓呼吸急促,耳膜鼓胀视线模糊,鼻尖脸上突然就一阵热流,卫君言伸手一抹就是一手黏腻,接着鼻尖喉咙都是一股止不住的铁锈味,登时明白自己这是身体受不住,七窍都开始流血了,模模糊糊的看见微微泛白的天际,知道是黑夜要过去了。
照那两粒补魂丹的药效,再过一个时辰,苏衍大概就能醒,不过他恐怕是等不了了,再这么死撑着下去,他可就真成靖国舍身取义舍己救人的第一风云人物了。
卫君言咬咬牙,摸过刚才用剩的纱布,就着滴滴答答的血,飞快的将自己的身份来意,秦见深还活着的消息,京城里迫在眉睫的局势说清楚,言辞恳切,目的就是希望凌阳王能尽快率领南营军队出师勤王。
卫君言写完后连手指头都抬不起来了,勉力将血书塞进苏衍手里,再管不了其他,彻底昏了过去。
他三人两大一小在荒郊野外生死不知,李詹却是一刻都等不得,夜半三更回去后,就召集了心腹幕僚,一起商讨大事。
李詹本想着凌阳王已死,驻守边关的五十万大军群龙无首,苏衍的死讯一日不传回去,南营那边就一日不会有动静,有手里这七万大军,推了秦家的祠堂祖坟,自己做皇帝,这京城里还有谁家敢反对?
此事也不宜拖,李詹想着等天一亮就把礼部尚书柳毅叫来,让他去安排登基大典,没想到刚一说出口,就遭到了自己的头号心腹田奇的反对,李詹今天难得有耐心,知道要做这么一件大事,这些幕僚们有顾虑是正常的,就难掩激动地道,“实话跟你们说,唯一的变数凌阳王中了本将军的银环千机,必定活不过今晚,范家不过跳梁小丑,根本不足为惧,明日先让李越带着后卫营将范姓的一干人抓起来,连着卫家、何家的那几个老顽固,一起关进天牢,先让他们在牢里吃点苦头,看看是咱们的刑具硬,还是他们的骨头硬!”
旁的人都被凌阳王要死这消息惊得懵住了,也不知是喜是忧,要知道倘若让那些兵痞子知道凌阳王居然死在了李詹手里,李詹等来的恐怕不是万民朝贺,而是从边关杀过来的五十万大军了,凌阳王那是实打实用军功战绩堆起来的战神杀神,威信和号召力不是什么京城禁卫军统领可比的。
当然这话他们也是不敢说的,事到如今,也只能盼将军将这消息捂严实了,个个都打算将今晚听到的都烂在肚子里,立在下首应也不是,不应也不是,都偷瞄田奇,看他怎么说。
田奇的父亲与李詹父亲是世交好友,当年因诽谤凌阳王的事犯了孝光帝的忌讳,被大理寺满门抄斩,李詹与田奇从小一起长大,有些情分,见兄弟落了难,就使了关系将田奇弄了回来,保了他一命,田奇就在李府当了个幕僚,为李詹出谋划策,只是李詹性格鲁莽又冲动,倔起来九头牛也拉不回来,幕僚很多时候就成个会说话的摆设,李詹多半都不怎么听田奇的,不然也不会匆匆忙忙慌慌张张走到如今这地步。李詹实在不是个好主公,田奇却感念他的救命之恩,纵然知道李詹走到如今这地步,所求多半不会有结果,却还为他鞍前马后,尽心尽力,左右不过一条命,就算真败了,就当还给李詹就是了。
更何况,狗皇帝害得他家破人亡,他也乐得看那狗皇帝绝了后,亡了国,最好再让这京城毁在那狗皇帝最为痛恨的羌族的铁骑之下,毁了这江山基业,那狗皇帝在地底下,恐怕也是永世不得超生罢。
田奇瞧李詹今天心情好,愿意听他的意见,就行礼回道,“将军你忘记了,变数不止凌阳王一个……”
田奇顿了顿,见李詹并无不耐,才又接着道,“这几个月我们与范家斗了个你死我活,中间生出了许多事,细想下来也太过巧合,前几日范竟遇刺,用的是我们李府里独有的银环千机,还有上次将军在祥云街遇刺,范家若真有得起那等功力高深的死士,范成哪里能死在二公子手下,这分明就是有人栽赃陷害,想趁乱浑水摸鱼……”
到底有没有派人刺杀范竟,李詹自然清楚,只是当时他高兴跟他作对的人又死了一个都来不及,哪里会注意到那些细节,现在听田奇一说,也觉蹊跷,不由问,“阿奇是说,除了范家,还有人要跟本将军作对?”
田奇心说这天下想和你作对的恐怕数都数不过来,嘴上却肃声道,“将军可还记得,秦见深那狗贼是失踪,不是死亡,这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总要有个交代。”
李詹一听,就觉得心中所想又不能如愿,倘若真的如田奇所言,秦见深现在正在他们背后虎视眈眈试图捣鬼,那就算他坐上那把金椅子,恐怕也坐得不安稳,李詹想到此,顿时烦躁地在书房里踱来踱去,目光阴骘,“照这样看来,那小子果真没死,阿奇有什么好办法么,把那小子找出来弄死掉。”
田奇摸了摸胡须,笑道,“将军忘了,冷宫里还有一位,被关了十几年,也该放出来透透气了。”
☆、第10章 枕中黄粱一梦
卫君言身边自然跟了秦见深的人,只是跟丢了。
“跟丢了?”
秦见深眸光暗沉,语气平静,暗无风却觉得后背都凉了三分,他身为暗部里的暗探之首,最擅长追踪探查之事,却在卫家公子身上连连失利,罪该万死,暗无风头埋在地上,回禀道,“卫公子先去了李将军府上,恰巧遇上李詹追杀贼人,卫公子将那贼子救走……属下惭愧,跟到京郊五十里,就失去卫公子的踪迹了。”暗无风跟丢后并未立刻回京,而是将那地方方圆二十里内都探查了一番,卫三少救走的两人一个是襁褓婴儿,一个身受重伤命在旦夕,照普通人又能逃到哪里去,卫三少却如同人间蒸发了一般,一点痕迹都未曾留下,他遍寻无果,只好顶着自己的人头回来复命,“属下无能,请公子责罚。”
秦见深微微摇头,“此事不怪你,他确实有些古怪之处。”
暗无风回来之时早就存了必死之心,没想到此番秦见深并不怪他,心下一松的同时,对秦见深更是死心塌地,抬头接着回禀道,“公子明鉴……若属下没看错的话,卫公子救走那人使的寒光剑,定是凌阳王无疑。”
秦见深闻言心头一跳,手里把玩着的那枚玉玺印一不留神就碎成了两块,盯着暗无风,目光阴鸷,“凌阳王远在边关,离京郊十万八千里,你确定是他本人么。”
暗无风叩首道,“属下确定没看错,凌阳王劫走了六皇子。”
听闻六皇子也荚裹在内,秦见深捏着玉玺印的指尖也跟着紧了紧,“你几时跟丢的人?”
“四天前夜里。”
四天前夜里,也就是说,卫君言见到苏衍,已经有四天了,而他一点与之相关的消息都未曾收到,秦见深盯着眼前黑漆漆的虚无,本就悬着的心先凉了半截。
窄小的房间里一时静成了一滩死水,暗无风跪在地上,背后慢慢沁出了一层冷汗,他也不敢抬头去看,眼睛死死看着地面,连大气都不敢喘。
窗外传来两声规律的轻叩声,打碎了房间内凝滞的气氛,暗无风暗自松了口气,他想得没有秦见深多,对待凌阳王回京这件事,就没怎么放在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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