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听见里面传来小姐说“起了”的回答后,紫菀掀帘子进了里间,甫一进门就被一个大长杆子晃了眼神,再然后又被捂住了嘴。电光火石间,紫菀反应过来,小姐房中进了贼人了!
这一惊非比寻常,紫菀怕不是以为小姐已经遭了毒手了,脸急得通红,两手乱抓,抬脚欲踢却听见一个声音说:“紫菀,别踢!”那是小姐的声音。
紫菀从泪眼朦胧中循声看去,就见自家小姐就站在那贼人旁边,正焦急地看着自己。
见紫菀镇静下来了,宋清荷松了口气,抚着扑通乱跳的胸口走过去关上了里间房门,回身对紫菀轻声道:“紫菀,你别大声,这位……这位英雄是个好人。”宋清荷并不知道庄武的名姓,只得这般称呼道。
英雄还能不是好人?!
紫菀满面疑惑,还带着惊魂未定的担忧,不过却不再挣扎了。庄武慢慢松开了捂着她嘴的手。
宋清荷咬了咬唇,不知道该不该把这事告诉紫菀。却不料庄武拎着那方手帕对着紫菀问:“你认识吗?”
紫菀看了一眼,下意识点头:“小姐的手帕。”
庄武乘胜追击:“给了谁?”
紫菀摇头:“不曾给谁……哦,前两天紫苏拿去给小姐包边去了。”
庄武没再问了,转头看向宋清荷,宋清荷脸色发白地别过头去。
这下子紫菀也发现不对劲儿了,狐疑地左右看看,她还不明白为什么小姐房中会有个男子,待要询问,就听见外间门响了一声,然后有人蹑手蹑脚走了进来,贴在了里间房门上倾听。
紫菀听着外面人的动静,惊得头皮发炸:这是谁?怎么这般鬼鬼祟祟吓人?
下一刻就知道这是谁了,因为偷听的那人轻声试探着说了句:“小姐?”
那是紫苏。
紫菀和宋清荷下意识看向庄武,却被他的动作惊得险些叫出声来。
庄武大步走到门口,迅雷不及掩耳地拉开房门,在紫苏猝不及防跌进房中时将她一拉一带,只听“咔哒”一声,紫苏的脖子就歪了,人也晕了过去。
庄武回头对着抱在一起瑟瑟发抖的宋清荷和紫菀道:“既然她背叛了你,那就留她不得。你这几天装个病,其余的我来解决。我走了。”
说完也没再解释,拎着紫苏走了。
宋清荷疾步走到窗户旁,趴在床沿上向外看去,就见他绕到芭蕉树旁,拎了个门童,然后翻墙走了。
……
那天,也没有人来问宋清荷,更没人对紫苏的失踪表示怀疑,府中上下的仆役们反而都用一种带着些敬畏的亲近眼神看她。
后来,宋清荷才在紫菀打听出的消息中明白了这种转变的缘由。
紫菀激动地满面红光,但又带着些愤慨,语速很快地说道:“小姐,紫苏怎么会这么坏啊,她竟然偷东西!她与后院一个角门的门童是同乡,还认了干亲,她从小姐房中偷走的银钱都借那个门童之手送了出去。还不知道这些年偷了小姐多少东西呢……”说到这儿翻箱倒柜查点金银首饰去了,然后又自言自语道:“那人果然是个英雄,听说是个捕头呢,一路追查查到了门童,然后揪出了紫苏。”
宋清荷呆呆重复:“捕头?”
紫菀点头:“是啊,是个外地的捕头,从紫苏老家那边追过来的,据说紫苏和那门童也往老家送过赃物。紫苏家人与人起了纠纷,说那些东西是偷的当地大户的,她爹娘说那是自家闺女在京城做丫头得来的赏赐,托人送回来的。所以那个捕头就来京城确认此事了。”
宋清荷心中道:好完整的假故事啊。
紫菀突然想到什么,两手一拍,笑道:“外面还说小姐这些年对丫环太好了,赏赐太多,紫苏便动了不该有的心思。”
宋清荷:她动的何止是这点子微末心思……
紫菀又道:“传言说小姐大仁大义,勇敢揭发紫苏的阴谋,为此还因为伤心失望而生了病。这可不对了,小姐对我们好是没错啦,不过紫苏可不是小姐揭发的。那个捕头好厉害!”
说到这儿,紫菀顿了顿,继续道:“美中不足的是,外面怎么谣传小姐生病是因为与容王殿下订婚呢,还说婚事已经作罢了,这不是瞎说吗!”
宋清荷听到“容王”二字时,脸色一白,勉强道:“之前本也没有定下亲事,只是有那么个意向。现在作罢也与咱无关,莫要再提此事了。”话虽这么说,心中却难免思量:是今天这人传出话去说亲事作罢的吗?他……他为什么这么说……想到这儿,脸上又是一红。
☆、点醒 梦中人
***
“二哥,是你往外传说宋清荷与阿辰八字相克,亲事作罢的吗?”庄南问。
庄武摇头:“宋大河与容王议亲了?我不知道啊。我让她装病是为了说她大义灭丫环,与亲事有何相关。”
庄南攥着杯子的双手上,骨节有些发白,眼看银质酒杯都有些变形了,庄武探头过来一看,笑道:“小南力气渐长啊!”
庄南看了眼被自己捏变形的酒杯,心思却没完全收回来:看来,陷害宋清荷的那一出为的就是这个后续了。二哥不清楚深宅后院的那些道道,自己却是知道的,二哥说之前揍的那人,看模样是个书生。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如何能在丞相府后院来去自如,想必那个门童答应的再放他走只是一句虚话。如果那天进院子的是那个书生,很可能会当做贼人乱棍打死。但同时,宋清荷的闺名也会有损,自然无法与周辰相配。
但是,会是谁呢?
绕这么大一个圈子,用了这么个阴损的法子,不惜牺牲宋清荷的清名,也要破坏掉她与周辰的婚事,会是谁呢?
正思量间,却听庄武迟疑着问道:“小南,你说谁这么坏啊?那个宋大河还是个小姑娘呢,看上去比雅儿还小。”
庄南楞了一下,纠正道:“宋清荷已经十六岁了吧,比我和姐姐都要大一岁。”然后摇头道:“我也不知道紫苏背后之人是谁。二哥当时没来得及问吧?”这话虽是问句,却用了陈述语气,果然,庄武点头:“当时时间太紧了,我再不走就要天光大亮了,哪里还能等她醒了再审她。”
两人沉默,庄武又问:“你猜,有没有可能是容王殿下?”
庄南没反应过来:“阿辰怎么了?”
庄武有些犹豫,但还是好奇占了上风:“会不会是殿下……支使了紫苏……”话没说完就被弹跳而起的庄南吓了个激灵。
庄南气得脸都通红了,两手握拳,胸口起伏不停。怒目瞪视着庄武,伸手指着他欲说什么却又放下,然后来回走了好几趟,最后声色俱厉道:“以后莫要我听见这种话!二哥!周辰才不是这么龌龊的人!他是君子!”
院子里的庄武呆愣愣地看着怒发冲冠的三弟,突然灵光一闪,来了句:“冲冠一怒为红颜啊!”
这话太一针见血了,直接把庄南给泄光了气。
而院子门口,靠墙站着的周辰,抬起宽大的衣袖来挡在眼前,好半天都没有放下。一边的东柯轻声道:“殿下,不进去吗?”
周辰摇头,只说了句:“莫说我来过。”然后就走了。
身后摸不着头脑的东柯满腹狐疑地盯着容王步履不稳地远去,忽然疑窦更生:方才,殿下那是……哭了?
院中的庄南和庄武自是不知道周辰来了又走,二人还在绞尽脑汁盘算着究竟是谁算计了这一切,不过最后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只得作罢。
庄武提壶饮酒,火辣辣的金蕉叶酒穿肠而过,烧得整个人精神一振。他伸筷子捡了颗花生米到嘴里,一边嚼一边说了句:“其实,而今京城的天已经乱了。”
庄南刚喝了口酒,被烈酒和这句更烈的话吓得手抖抖了一下,左右看看,见没人来才压低声音道:“二哥莫要乱说话,这可是在京城,不是边关,天高皇帝远的。”
庄武有些意兴阑珊,也不夹菜了,直接对着壶嘴喝了几大口酒,声音有些郁郁寡欢:“所以说,我不想回京,在边关多好,天高云白,山清水秀。你也知道‘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啊,那是只能在边关才能看见的风景。京城,繁华有余、洒脱不足。”
庄南有些好笑:“京城也有京城的好的。”最起码,自己是一辈子都不想离开京城的。
庄武瞥了弟弟一眼,突然语出惊人:“小南,你是舍不得离开京城还是舍不得离开周辰?”
“什……么?”庄南险些咬到了舌头。
庄武没再看他了,只是往躺椅上倚了倚,目光悠远地看向天边不知名的地方。
庄南被他那句话说得心底发颤,身子一直都是僵硬的,再看他那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又是担忧又是狐疑:二哥知道什么了吗?知道多少?
终归是庄南心虚,忍不住问道:“二哥……那话何意?”
庄武将目光从天边收回来,投在庄南身上。不知为何,只是平静无波的一眼,却把庄南看得心惊肉跳的。
直到此时,庄南才幡然醒悟,原来真的是一方水土养育一方人。常年驻守边关的二哥,被那空旷而深远的山水滋养出了一双干净的眼睛。真的是干净,那是不同于京城众人的双眼,它们是清澈的、通透的。没有那些个弯弯绕绕,没有后院深宫中的阴毒狠戾,有的只是纯粹的直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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