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氏兄弟欣喜若狂,打开石门机关往里走去,片刻之后,苏青竹带着其他两人蹑手蹑脚地也跟了进去。
本以为里面只是一间小小的石室,实际上却十分广阔空旷,要挖凿这样宏大的地下工程,恐怕是把整个乙女山的底部都挖空了,才能有如此规模,内里众多嶙峋怪石,正好可以掩住二人身形,不至于被李氏兄弟发现。
石室内凌乱摆放了众多宝箱,李氏兄弟却看都不看,只一门心思往前走,陆晋贤原本以为李氏兄弟是见财起意害人性命,现在看到其二人的身份或许并没有那么简单,否则定要把两旁的宝箱洗劫一空才肯罢休。再往前去,每个路口都有数道分叉,通道盘桓曲折,犹如迷宫一般,若是没有事先熟知地形,必定要迷在其中。
陆晋贤拾起一块石头,正要在岔路口记上记号,却被苏青竹拦住:“你干什么?”
“这里地形错综复杂,连我都记不分明,若是不做记号,如何认得路出来?”
苏青竹低叹道:“你这样,岂不是为守陵人指路?”
“守陵人?”陆晋贤大吃一惊,他们一路走来未见人影,若说这里有守陵人,为何到了现在还不见踪影?
苏青竹摇头:“这里遍布毒物,对付寻常闯入者绰绰有余,若我猜得不错,这地宫乃是血灵圣教朱雀宗荒废的秘密总坛,那些守陵人要守的,不是这地宫,而是主人的墓穴。”
陆晋贤原本便疑心这是魔教地宫,现在答案被苏青竹说出来,心中仍然一凛,如果这地宫没有活人也罢,若是还有守陵人,恐怕魔教余党并未完全散去,假以时日极有可能卷土重来,到时候江湖又是一阵腥风血雨。
再往前走了一阵,一股浓重的血腥气扑面而来,只见眼前又是一个六棱柱形石室,室壁用朱漆龙飞凤舞地画满符文,室中一个巨大的血池,方才从祭坛那里汇聚而来的血都流入了这里,前面李氏兄弟的声音到了这里便停住了,血池中间有一块凸起的地面,上面放着一口玄棺,侧壁绘制朱红色繁复宝花纹图案,棺盖上方则是一副栩栩如生的朱雀玄鸟图,那上古神鸟怒目圆睁,好似要飞将出来,将侵犯者烧成灰烬,想来这棺椁之中的东西才是李氏兄弟的目的所在。
“大哥,还等什么,开馆吧。”李源急不可耐道。
李开却是往后退了一步,道:“你来吧。”
李源不疑有他,提起剑便欲撬起棺盖,只是那棺盖看似木头所制,却似有千斤重,李源撬了片刻已是满头大汗,便欲求大哥李开帮忙,谁知李开却仍站在原地纹丝不动。李源只得继续埋头用劲,不多时,只听嘎达一声,棺盖被撬动一角,李源欣喜万分,却从棺盖里飘出一团黑气,李源来不及屏气,尽数吸入口鼻,一开始尚不明所以,只当做是陈年烟尘,片刻之后却觉得全身剧痛无比,身体不断抽搐塌缩,眨眼间便成了一副皮包枯骨的模样倒在地上,死了。
陆晋贤和苏青竹俱是心中一寒,这李开想必知道棺中机关,却还让弟弟先去,显然是早有预谋,只怕弟弟与自己争抢宝物,索性先将弟弟杀死。对待亲生兄弟尚且如此残忍,这种人实在可怕。
棺中毒气放出,李开朝着弟弟李源的尸体冷冷一笑,将棺盖踢到一旁,倾身一看,顿时脸色大变。
“把东西交出来罢。”一把清冷的声音在石室之中响起,却不见人。
陆晋贤和苏青竹神色一凛,与这石室相连的只有这一条通道,那么这个声音的来源必定在他们身后了,两人一转头,便见一张破碎不堪的脸出现在眼前。
“陆大人,别来无恙。”那人正是武安,却也不是武安,那人把撕了一半的□□摘下,露出一张清风朗月,俊逸风流的脸来,他仍穿着武安那一身铅灰色粗麻布衣,却盖不住不凡气度威严,与方才判若两人。
陆晋贤几人见已经暴露,索性便走了出来,与那后来之人一起步入石室之中。
“我乃玄武宗座下弟子李开,你是何人?”李开自恃武功不弱,又熟知血灵圣教的规制,因而并不十分惧怕来人,以为搬出魔教教徒的身份,对方便会忌惮。
青年淡淡一笑,满含讥诮:“玄武宗算什么东西,阮迪笙这条丧家之犬,早就叛出血灵圣教了,还来凑什么热闹。”说话间纵身往血池中间掠去,身轻如燕,羽翼潇洒,“我是什么人,你还不配知道。”
原来李开竟是魔教余孽,怪不得对此地的地形和机关布阵如此熟悉,但看这青年谈及魔教门人的时候言语熟稔,大约也和魔教脱不了干系。
李开见来人气焰嚣张,丝毫不惧玄武宗的名声,便先下手为强提剑欲刺,却只觉眼前白光闪动,看不清动作,周身真气威压如潮水一般涌来,动弹不得,几招之内已被青年制住,单手厄住喉咙提了起来,李开自知遇了高人,拼命求饶:“这位大侠,你看这棺材里空无一物,我实在也不知道那物在何处,求大侠饶我一命,我李开愿意为大侠做牛做马。”
青年双眼微眯,唇齿间迸发出一声冷笑:“你不知道?那便去死吧。”
李开直觉喉间的手似铁箍一般无论如何挣扎也是逃脱不开,空有一声武功完全被压制住无法动弹,一张五大三粗的脸憋得通红,只能一句接一句地求饶,最后病急乱投医,指着苏陆三人道:“这些人此前不知去了何处,东西、东西可能在他们那里……里!”话还未说完,手却渐渐垂了下来,显然已经断了气。
青年手指松开,微笑地看着一脸骇然的三人,李开的尸体像一团破布跌落在地上。
“陆大人,怎么不跑?”
陆晋贤岿然不动,目光坦然道:“我行得正坐得端,不像某些人为了蝇头微利连亲弟弟都可以下毒手,我为何要跑?更何况兄台武功高强,你若是想杀我,跑也没有用,更不需要跑了。”
青年对陆晋贤微微颔首:“在下陈凌越,对陆大人的品行才能十分仰慕,以后尚有要倚仗大人的地方。”青年自报家门,显然是为了表现自身的诚意,但此人行事诡谲难测,陆晋贤自然不会轻信于他。
青年又将目光转向一脸看好戏表情的苏青竹:“你早就知道我不是武安了吧?”
苏青竹一脸茫然,无辜道:“阁下易容术如此高明,我这肉眼凡胎怎能看穿,我也是刚刚才知晓,惭愧惭愧。”说是这么说,可是哪里有半分惭愧的意思。
陈凌越朗朗一笑,此人面目清俊,仪表堂堂,单从外表看起来就像是恣意洒脱的江湖侠士,然而从他出手就要置李开于死地的举止看来,也不是什么好相与的人物,别说不会武功的苏青竹,就是再加上一个陆晋贤和王卉,恐怕也不能与之相敌。
“陆大人的人品我是信得过的,女人嘛,我也不屑杀,至于你嘛。”陈凌越饶有兴味地看向苏青竹,“鬼鬼祟祟,形迹可疑,怎么,你是觉得我不敢杀你?”
陆晋贤闻言挪了挪脚步,挡在苏青竹面前,他功夫一般,但拖上一拖也不是没有可能。
苏青竹皱了皱眉,将陆晋贤推至一旁,道:“陆大人,我与你非亲非故,何必护着我,我也不想平白累你,你自己想办法走便是。”又转而对那青年道,“阁下想要从我这里拿东西,又不说是什么东西,我怎知你要的是什么,你若不信我没有拿,那就自己来搜一搜身罢。”说完双手伸开,一副任人宰割的样子。
陈凌越身形未动,却仿佛听到什么声响,神色突然一变:“今日在下尚有要事在身,改日再请陆大人喝酒。”说罢足间一掠,似鸿雁一般飞出几丈之外,瞬间便消失在错综复杂的暗道之中。
苏青竹脸色也难看起来,急忙拉住陆晋贤往外走,想是刚才的动静惊动了守陵人,连陈凌越都不敢和他们硬碰硬,光凭他们三人,再不赶紧逃跑便要做这地下亡魂了,只是去路错综复杂,也不知该往哪里逃去,而陆晋贤目标明确,径直走到外面祭坛,欲砍断那些缠着小椿的无情草,只是那无情草虽斩断容易,但一斩之后立马又生出来,将小椿的皮肤上又勒出几道血痕,王卉本欲帮忙,看到此情此情也不敢轻举妄动了。
“快走吧,你已经自顾不暇了,何必再添一个累赘。”
陆晋贤驻足而已,背对着苏青竹道:“苏兄你快自行逃命便是,小椿还未死,他于我情同手足,我必然要想办法救他,即便是他死了,我也要带着他的尸身一起走。”
苏青竹看着他将无情草一遍遍徒劳无功地斩断,守陵人不消片刻就会赶来,对方却似浑然不觉。
苏青竹摇摇头,终是停下了离去的脚步。
只见苏青竹去而复返,拿过陆晋贤手里的剑,却是朝自己的手臂抹去,顷刻间,锋利的剑刃在他细痩的胳臂上滑出一道血痕,只见他举高手臂,任鲜血低落在千丝万缕的无情草上,不消片刻,那草丝便委顿松散起来,无力束缚住闭目不醒的小椿,陆晋贤将小椿背起,时间分外紧迫,也只能将刚才看到的这一幕的满腔疑惑暂且不提。
苏青竹走在前面道:“陆大人,今日你欠我一个人情,我带你们主仆二人出去,往后也不希望能得什么答谢,只希望陆大人什么都不要问,咱们从此桥归桥,路归路,两不相干,如何?”虽说是谈条件,但是不待陆晋贤答应,苏青竹已经举步往外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