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君晚点点头,“身体无碍。”
宫清似乎心情很不错的样子,和梁君晚一起用膳时说了不少的话,梁君晚是一如既往的沉默,等宫清要走时才拣了披风给他披上。宫清瞧着垂头给他系披风带子的梁君晚,女子的乌发柔顺,姿态似是很顺从的模样,可宫清知道梁君晚素来就不是柔顺听话的人,他垂了眼睑,等梁君晚系好系带后突然揽了她的腰,一个吻落在额头,梁君晚微愣。
“再过些日子就要立冬了,别再往外跑了,对身体不好。”
梁君晚点头。
“宣儿晚间还闹吗?”
“现在很安静,不闹了。”
“嗯,我先回书房,晚间再来陪你。”
“皇上慢走。”
宫清最后笑了笑,便走了。梁君晚看着他的背影,等消失在宫门时才转过身,她坐到床榻上,却见宣儿此时醒了,一双圆溜溜的眼睛直直地盯着她,嘴里咿咿呀呀得也不知道在说什么,见梁君晚没理他就瘪嘴要哭。梁君晚抱起他在怀里哄了哄,哄得睡着后梁君晚看着他,亲了亲宣儿的脸,叹了口气。
“公主!”
“怎么了?”
“啊……没什么,”丫鬟急急匆匆地跑进来,手里拿着一束艳丽的红梅,“奴婢只是摘了梅哈哈哈……”
“这红梅不是皇上说的不许别人摘吗?”
“啊?”丫鬟纠结地皱起眉,可是这是皇上亲手摘的啊。
看着丫鬟眉间的别扭焦急,梁君晚却猛然间恍然了,她看着丫鬟淡淡道:“好了,插在花瓶里吧,没别人知道就好了。”
丫鬟松了口气,又笑着去插花了。梁君晚看着这一幕,竟是莫名得想起来当年张友龄也是如此,她又垂下头看着手里的宣儿,唇角微翘,眼里也闪过丝笑意。
而此时国师府中却没有那种温馨,几日前,施翎终于从昏迷中醒了过来,醒过来第一句就是问手下:“宫芩呢?”
手下人本是激动无比看着他醒了,此时却是脸色微变,骤然跪倒在地。施翎看着周围寂静的人群,冷笑了声,“难不成被人接走了?”
“回大人,公主她……”
“怎么了?”
手下人咬了咬牙,“公主几日前就不好了。”
施翎顿时就愣了,他怔了片刻突然笑了,“笑话!受伤的是我,她能有什么事?!”
可屋子里一片安静,没有人回应他的话,施翎拧着眉要起身,手下人忙拦住他,“大人,您现在不能乱动啊!”
“滚!!”施翎一把挥开他,他喘了口气,压下伤口拉扯引起的疼痛,低声吼道:“带我过去!”
宫芩那一刀是下了狠手的,没有一丝一毫的留情,如果不是施翎及时躲了一下恐怕是真的要命丧黄泉。而此时醒过来后他也是拖着虚弱的身子到了宫芩的身边,躺在床榻上的人脸色苍白得可怕,几日不见就消瘦成了这番模样,倒仿佛身受重伤的人是她一般。
施翎看了许久沉声问道:“怎么回事?”
“公主一心求死,大夫也毫无办法。”
施翎沉默,他走进床榻边,手指颤抖着触碰到宫芩的鼻下,感受到那微弱的鼻息,“宫芩……宫芩,宫芩!”
“宫芩,你不许死!”
苍白的脸颊毫无血色,此时听着耳边的噪音眉头轻微皱起,施翎看着那人睁开眼睛,心底突然一疼,他低下头猛烈咳嗽起来,伤还未好,他咳了片刻竟是咳出几口血来,平息下呼吸再转过头看宫芩时却见她在笑。
“你……”宫芩开口得艰难,“你也有现在这幅模样。”
施翎眼里的惊喜还未成形就突然被打碎了,他抿唇看着笑得开心的宫芩,压下心底一波一波的疼痛,沙哑着嗓子道:“就这么恨我?”
“没有,”宫芩笑容敛去,“不恨你。为什么要恨?那太累了。”
她闭上眼睛,“我想睡觉了。”
她说这句话的语气就像说她想死了一样,施翎身子一僵,眼神顿时冷厉得可怕,“不准睡!”
可宫芩没有理他,施翎恶狠狠地抓住她的手腕,低声道:“我叫你不要睡!”
手腕的疼痛没有让宫芩皱眉,她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任凭施翎怎么威胁都没有再说话,当施翎拿其他人来威胁她时,宫芩还轻笑了声。
“你信不信你一死我就让裴怀温给你陪葬?!你不是想要救他吗!”
宫芩笑出了声,她看着似是被她逼到绝境的施翎,眼底已经没有了一丝想要活的生气,“别闹了,施翎。”
从前她牵着他的衣袖撒娇时,施翎经常对她说的话就是这样一句,别闹了,宫芩。
“我已经不在乎了,施翎,随你吧,谁陪葬都没有关系。”
施翎绝望地看着她,他知道宫芩的心里在乎的人其实很少,以前装了他一个,后来被挖空了,现在是一个都没有了。
冰冷的空气里掺杂着两个人的呼吸声,施翎坐在冰凉的地上许久,脸色可怕,没有人敢来劝他。最后他自己站了起来摇摇晃晃地离开了房间。
等施翎回到自己房间时,手下人才向他汇报最近的事宜。梁淮音和宫清走近了,这在施翎意料之中,他重伤的时候就会料到梁淮音会和宫清联手。
他闭了闭眼,勉强吩咐了手下人几句就躺在床上休息,那一刀太深,虽是救了回来,施翎的身子也算是落下了病根,不可能再像以前一样康健了。
而施翎口中的梁淮音此时正如他所想的一样和宫清在一起,但宫清还在犹豫,因为梁淮音要做的事情牵扯到了别国。北域如今和大梁交情还好,宫清还不想开战。
可要说时机,现在的确是绝佳的时机。施翎病重,国师府空虚,大梁的流言纷乱,梁景云在着力治理流言安定人心,也没有心力来管北域的事情。
何况,最让宫清心动的还是梁淮音想要的那个人:裴怀温。梁淮音很清楚宫清想要的是什么,他直言指出,如果他得到了裴怀温,一定会让他再回不到北域大梁,他们会安居在南楚。
宫清自然不相信梁淮音,但他也知道,若是裴怀温留在大梁,总有一天会有来北域的机会,但若是落在梁淮音手里,宫清还是有办法让他们一辈子待在南楚的,何况梁淮音只要这么做了,躲梁景云一辈子就够他受的了,还能有什么心思来北域折腾?
所以他们谈了几天终于还是谈妥了。宫清回到皇宫时梁君晚还在等他,眉眼间是少有的温和柔软,他愣了愣,然后笑了。
“阁主!宫芩姑娘不好了!”
“怎么了?不是让你们好好护着吗?”
“可姑娘一心求死,”倚楼皱眉道,“而且,属下瞧着,最近国师府内倒是安静不少,皇宫里那位却经常外出。”
裴怀温想了想,突然站起身沉声道:“你们可查清楚他外出见了什么人?”
“啊?都是些大臣……不过,有时候也会去酒楼里坐一小会儿,我们的人手靠近了很容易被发现……”
“该死!”裴怀温此时也不禁怒了,他算是明白了,国师重病,得利的是宫清,但和施翎本是一条线上蚂蚱的梁淮音也未尝不会和宫清联手。是他太过疏忽了。
立冬过后,北域传出皇后重病的消息,而梁淮音在雪域的消息也通过倚楼传到了裴怀温耳中。
他本就是要抓住梁淮音的,可当梁淮音的消息真的放出来时裴怀温却有些怀疑了。此次梁君晚重病,大梁必然是要派人前去查探一二,但梁景云却不让裴怀温过去。
谁都知道这是个陷阱,但裴怀温没有犹豫多长时间,一个传来的消息让他即刻就前往了梁淮音指定的地方。
第54章 荒流一场
燕涯山。
裴怀温对这个地方也算是很熟悉了,当他带着一品阁的人登上山顶时,就见梁淮音站在木屋前,双手负在背后,一身青衣,在雪色的映衬下显得淡雅温和。
“一路奔波,累了吧,”梁淮音笑道,“进屋喝口热茶。”
裴怀温看了他半晌,对他那一脸热情的微笑没有反应,然后点了点头。言九紧紧地跟在裴怀温身后,梁淮音也没有在意。
“坐。”梁淮音先坐在了椅上,对裴怀温道。
两人坐定了,便有下人奉来热茶。这本是言白师父的木屋,却从那次后没了主人,言白师父给裴怀温治好后就离去了,说是周游四方。裴怀温喝了口热茶便直接道:“宫芩在哪?”
梁淮音唇边的笑意微滞,他垂下眼睑理了理衣袖,抬眼时眼底的神色裴怀温也看不分明了。“你就这么急?许久不见,就不想要和我多聊会儿?”
“宫芩在哪?”
“明明你有三世的记忆不是吗?现在我也有了,这个世上,有谁能比我更懂你?”
“最后一遍,在哪?”裴怀温淡漠地看着他,对于梁淮音的话没有丝毫动容。若不是为了宫芩和阻止流言的恶性发展,他也不会来这一趟。宫芩毕竟是救了他一命,裴怀温也合该回报一次。
“你明明应该喜欢我的!”梁淮音脸上的笑意终于维持不住了,他一挥袖打碎了茶盏,站起身来狠狠地盯着裴怀温。
“你为什么会有当年的记忆我不知道,”裴怀温淡淡道,“但那既然都是过去的事情了你也不必介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