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寻常大夫自然是没法子,”赵老自得地一笑,“幸是你们遇见了在下,开个方子调养个一两年还是会有好转的可能的,不过平日里注意的可多着呢。另外这医药费用……”赵老瞥了江止明一眼,笑容意味深长。
江止明翻了个白眼,嗤笑一声,“费用少不了。”
“那行,现在就给吧,我来开方子。”说着赵老就在屋里找起纸笔来,江止明拉住他,气道:“你这什么意思,就这么打发我们?”
赵老坚定道:“我明天就要走了。”
“要那么急吗?”
“再不走被找到会很麻烦的。”赵老一脸焦急,见江止明拦着他的路不禁胡子都气得翘起来,半晌妥协道,“我开这药方最短可以用大半个月,我的师叔不久就要来京都,你们可以去找他。”
赵老提笔写了封信,递给江止明道:“师叔看到这封信就会明白的,不要提前拆开,那可就没用了。”
江止明怀疑地看了他一眼,接过封好了口的信,“你不会坑我吧?”
“信不信由你,我明日便走,你们今日可带足了银两?”赵老先冷哼了一声,然后看向裴亦清二人,眼里的‘把钱拿出来’的意思十分明显。
江止明对裴亦清点了点头,裴亦清便道:“这是自然,老先生开方子吧。”
“这倒差不多,我那师叔的医术可是比我还高明,你带着我的信去他便知道了,这银子嘛便提前由我收着了,师叔不会见怪的。”赵老满意地坐在桌前拿起毛笔,小胡乖乖地站在一旁磨墨。一会儿药方便开好了,赵老吹吹未干的墨迹,道,“要严格按照这方子上面的来,早晚各一次,现在这季节转凉了,可千万别再受寒,不然老天爷也救不了你。”
裴怀温点头,神情认真诚恳地接过药方。
“对了,”赵老看向裴怀温,“你若见到我师叔,还望帮我带个话,就说他口中那人的情况愈发不好,如今怕是快疯魔了,叫他亲自看看吧,我老了,可不想再折腾这把老骨头了。”
裴怀温点头。心里却觉得疑惑不解,这么说来这赵老的师叔进京都怕也是有计划的,如今局势渐乱,在这个时候进京目的绝不可能单纯。
从宅院出来后,裴亦清回头看了一眼,仍然是平凡的民居小院,“止明,你这朋友的性子倒是像你。”
“嗯?像我?”
“和你一样看起来不靠谱,”裴亦清笑了笑,见江止明变脸立即补救道,“不过实际上是非常可靠的啊。”
江止明斜觑他一眼,没有计较,却见身旁的裴怀温一直很沉默,不禁奇怪,“裴小弟你怎么了?可是在担心?”
“没有,只是在想江兄是如何认识这等人物的。”裴怀温温文尔雅地笑道。
“也没什么稀奇的,”江止明似是想起了往事,眸里划过愉悦怀念的神色,“我素来喜欢四处游玩,遇见了开医馆快要倒闭的赵老便一时兴起帮他添了些银两,哪知后来才知道被骗了,他根本就不是要倒闭,而是刚刚治了个人不缺钱所以懒得开张。一来二去的就熟悉了,后来发现他的医术确实高明,不过性子古怪了些。”
“你们不是在京都遇见的吗?”
“不是,那个时候是我去江南游玩的日子,赵老是两年前来的京都。”
裴怀温袖里的手指微微一紧,面上却是不动声色。记得上一世这个赵老是后来三王爷带兵征战受箭伤抬回来快死的时候被请来的,三王爷被救后本来是想要封赏他请他长留府内的,但是却被拒绝了。这一世戚云一直在寻找,却了无音讯,没想到自己死后他就出现在了京都,可是如今却要离开了?
难道这一世真的会改变?是战不会打还是三王爷不会受伤了?抑或是大夫换了人,说不定三王爷就这么死了,裴怀温这么一想心里竟是有一种莫名的空落。照历史发展他不愿意,不照历史发展他还是不乐意,裴怀温认真思考着这三王爷到底是死了好还是不死好。
第4章 一品阁主
几日后裴亦清就出发去了邕州,临别前细致嘱咐裴怀温最好不要频繁外出,最近京都的气氛格外诡谲,连平民百姓都能够感觉出风雨欲来的不安,裴亦清总觉得自己一出去家里就会发生什么事。
但是皇命难违,裴亦清最终还是离开了,离开前裴凌老将军与他在屋里谈了几个时辰,没人知道他们谈了些什么,但裴亦清出来后脸上的表情舒缓了不少,他最后看了眼偌大的侯府,便义无反顾地踏上了马车。
裴怀温是个性子喜静的人,他每天待在屋里休息调养,早晚喝着赵老开的药,竟然能够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在慢慢地变好,不禁欣慰不已,看样子江止明的朋友还是很可靠的。
裴怀温如今的身体是根本不可能在朝为官的,他自己也不希望如此。但仅仅当一个侯府三公子也不是他所愿,幸而他作为戚云活着的时候也有做过生意。戚云的身份很瞩目,所以他一直都是作为幕后主人,将管理权交给了掌柜,而幕后主人的信物则被戚云暗自押在十字当铺。
现在裴怀温急需人手,他开的生意明面上是酒楼等实际上却是有效收获情报的生意,以前为了隐秘知晓幕后主人是戚云的只有几个,如今裴怀温仔细想了想还是决定赌一把。
要说京都有名的酒楼,非回味轩莫属,但一品阁其实也是名闻京华,但那已经是两年前的事了。对于自己一死,手下人就开始消极怠工的现象,裴怀温表示十分地无奈和愤怒。没错,一品阁是戚云手下的资产,当年在京都的闻名程度甩了回味轩几条街,可惜现在它似乎无心经营,恹恹地跟在回味轩后头不近不远。
吩咐长陵取了十字当铺的信物,裴怀温便来到了一品阁,他没有带岚芙出来,因为这些事情裴怀温还不想让她知晓,他还并不能信任她。至于长陵,裴怀温觉得他有用得着他的地方。踏进一品阁,裴怀温便感觉到了冷清的气氛,并非是没有人光顾,只是楼里端茶倒水的小二和站在柜台前面的掌柜都是一副兴致不高的模样,与回味轩小二的热情好客那是一个天一个地,裴怀温觉得心口有点闷。
“在下找陈管事。”裴怀温对着掌柜沉声道,他的袖口划过柜台,一枚暗黑的古玉光华一闪而过。
掌柜本懒懒地抬眼,见那黑玉光华,脸色顿时一变,打量了裴怀温一眼便道:“这位公子请随我来。”
三人走进一品阁的后院,只见一片黄绿,后院草木旺盛,在清溪的叮咚水声中显得如同山林间般清雅,这后院也有专门为贵客设置的厢房。顺着廊道拐到西边,上了楼后掌柜停在一间雅房门前,他轻轻敲了敲门,只听房内传来一中年人的声音,“何人?”
“陈先生,有人携阁主信物拜访。”掌柜也不寒暄,直接将来者身份告知,想来这位陈先生的性子便是耿直不爱绕弯子的。
屋内一声刺耳的碎裂声,掌柜面不改色地低着头,听到屋内传来一声“让贵客进来”才推开了门,掌柜看了长陵一眼,裴怀温知晓他的意思,便对长陵道:“你在门外守着。”
长陵点了点头。裴怀温踏进屋内,掌柜便将门关上了。屋内坐着一个容貌平淡无奇的中年人,他的目光十分犀利,地上有一堆碎瓷片。裴怀温有礼地对他一笑,“陈管事,久仰大名。”
陈青看了他半晌,淡淡道:“阁下怎么知道我是管事?”
裴怀温慢条斯理地将袖里的黑玉拿出来,道:“看到这个,想必陈管事便能明白了。”
黑玉,戚云的贴身之物,在一品阁建立后便押在十字当铺,戚云曾经说过只要身怀黑玉的人来到一品阁,一品阁的人便需无条件为其办事。一品阁可是三王爷都不知道的势力,当年戚云和三王爷交情甚笃也还是留下了底牌。戚云的命令自然要听,可是现在戚云都死了!他们心里的主子早就不在了!
陈青只沉痛了片刻,便闭了闭眼道:“阁下有什么要求便说吧,只要在我们力所能及的范围之内。”他显然没有打算将戚云的命令执行到底。
裴怀温眸色渐冷,“陈管事就是这样怠慢那位留下的东西的?在下记得那位的命令可不是这样吧。”
“你知道什么?”
“怀黑玉者,同阁主之位,行阁主之权。”
陈青猛地抬头看着他,眼里划过希冀之色,“这是阁主的原话,你……你是谁?你和阁主是什么关系?阁主他……”中年人的目光又黯淡下来,阁主的尸体他们都是看过的,怎么可能还活着。
裴怀温心里有些不忍,“在下裴家三子裴怀温,与令阁主乃至交好友,阁主死前曾经有将黑玉托于在下。”
“那你为何今日才来?”陈青怀疑道。
“他死去后我也心下哀戚,可我也自身难保,本不愿连累他手下为我效命,可是如今事有蹊跷,戚府与三王爷如今的交情想必陈管事有所耳闻,恐怕天有不测风云,戚云死去,可他牵挂的戚府还在,我只想尽力保住戚府,但我现在力不从心,还望陈管事鼎力相助。”
裴怀温言辞诚恳,陈青只微微叹了口气,“也罢。裴公子放心,阁主所挂念的阁内众人都会全力以赴,至于戚府……三王爷的心思,谁不知晓。”阁主生前对三王爷那么用心,没想到阁主死后三王爷竟还意图利用戚府的势力将其拖下水,简直令人寒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