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欢淡淡道:“左兄要有这份心,下次小弟见到圣上,一定举荐老哥去边关,据说那边最近不太平,到时候老哥看哪个鞑子不顺眼上去就直接砍,非但不会受罚,还有军功可立。”
左超碰了一鼻子灰,不敢再吱声。
到了晚上,叶欢主动提出留下值夜班。左超乐得躲清闲。自从叶欢来了南门,不是受伤就是受罚,左超基本上夜夜守宫门,老婆都有怨言了。
宫门落锁之前,一辆马车驶出宫门。叶欢象征性检查了一下,挥手叫车夫赶路。
马
车却是不动,车帘一挑,露出李陵俊逸冷峻的面孔。
“本王听说叶将军昨夜又遇到刺客了。”
听着这淡漠中略带嘲讽的熟悉语调,叶欢不知怎的就想起昨日白天马球比赛后,李陵与林婉儿谈笑风生的样子。
他似乎从来没有对自己流露过那样温暖亲切的神情。虽然听不到他们谈论的内容,但他的语调想必也是令人如沐春风的。
原来他的尖酸刻薄并非针对所有人,总有人可以令他展现不为人知的温柔一面,只是那个人绝对不是自己。
叶欢突然感到一阵没来由的伤感,初夏傍晚本应是和煦宜人的暖风竟有了几分深秋的瑟瑟凉意。
他一时竟开不了口。
李陵微微一怔。叶欢脸上少见的黯然与落寞让他有些不适应,险些忍不住伸出手去抚上他的脸庞。
他被自己这个突如其来的念头吓了一跳,所幸理智及时阻止了自己的疯狂举动。
李陵轻咳一声,问道:“你还打算回神捕司吗?”
叶欢道:“末将今晚在宫里值宿。”
李陵点头,“也好。刺客再大的胆子,也不敢闯到宫里来。”他特意观察了下叶欢的表情。
哪知叶欢对于李陵特意的刻薄竟没有任何反应,只是点头道:“王爷说的是。”
他今天是怎么了?李陵终于肯定叶欢今天的表现相当反常。只是令他反常的原因究竟是什么?难道和昨晚刘琛的夜袭有关系?
李陵想到刘琛的某些特殊爱好,眼睛倏地眯起。
他不是说除了一枝花,世间再没有任何人能入得了他的眼吗?难道他说的是假的?
李陵的脸色立刻阴沉下来,眼眸迅速结起一层寒霜。
有杀气!
叶欢觉得后背一阵冷风嗖嗖吹过,下意识按住剑柄,抬头正想提醒李陵,对方却啪的放下车帘,用行动表示此次沟通结束。
午夜时分,刘琛睡得正沉,一种仿佛与生俱来的危机感应能力令他猛然惊醒。
一个人影静静坐在他面前,是李陵。
“昨晚你跟叶欢都说了什么?”
刘琛诧异的坐起。只有他自己清楚,他的房间周围明哨暗哨都埋伏了多少人,李陵居然还能一声不响的潜进来,难道外面那些人都是死的吗?!
他忽然意识到对于李陵来说,自己刚才那个气话般的想法很有可能不只是想象。想到这里,他倏地出了一身冷汗。
借着月光,李陵将刘琛表情的变化尽收眼底,淡淡的重复了遍方才的问话,“昨晚你跟叶欢都说了什么?”<
br> 刘琛很快便重新镇定下来,在北齐那个黑暗又扭曲的宫廷中能够顺利长大,他的心理素质早已不是一般的强悍。
他整了整身上的睡衣,换了个更加舒服的坐姿,看着李陵,轻笑道:“你怎么就肯定我们只是说了什么,而不是做过什么?”
李陵神色不变,“你确定吗?”
短短四个字,刘琛却感到平静声音下面所掩盖的杀意。
这股杀意,也许不算强烈,却能触动他灵魂最深处、似乎已被遗忘许久的恐惧。
刘琛笑不出了。他能看出来,若他真敢承认,李陵马上就能让他变成一具尸体,这绝不是开玩笑。
他自认自己的智商比李陵要高出一点点,但对方的武功却比他高出不是一星半点,这让刘琛很郁闷。
但这不代表他会轻易认输。他刘琛是堂堂北齐三皇子,在他的字典里根本没有“认输”这两个字。
输,就是死。虽然现在这两者已经没有什么区别了。
他并不怕死,若是怕的话,这辈子他早就死过七八十回了。
李陵见刘琛不说话,也不着恼,“你不想说,自然会有人替你说。”
他轻拍两下手掌,门从外面推开,有人被推进来。
是柳权,他身后还站着魏文英跟俞子墨。
柳权双手被缚,倒在地上,不住的咳嗽,似乎受了很重的内伤。
刘琛的视线只在他身上停留了一秒钟,对于此人的被俘一点都不意外。
李陵目不转睛的盯着刘琛,抬起右手,俞子墨立刻上前,递上李陵的佩剑。
李陵缓缓抽出长剑,架在柳权的脖子上。
“说吧,你们去找叶欢是为了何事?”
柳权一脸威武不能屈的忠烈表情,重重哼了一声,扭过脸去。
剑光一闪,带起一道血雾,一个块状物体随着血花划过一道抛物线,骨碌骨碌滚到一边,竟是一只耳朵。
柳权面无血色,紧咬牙关,硬是忍住没叫出声来。
“堂堂祁王,竟然对别国使团中人动用私刑,未免太下作了些。”刘琛悠悠说道。
李陵就当没听见,继续问柳权,“还不打算说吗?”
☆、宫乱(一)
柳权有了丝不确定,犹豫的看了一眼刘琛。
刘琛也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柳权脸上露出些许恐惧的表情。
几条黑影突然分别从门窗窜入,同时攻击李陵。
俞子墨、魏文英立刻抢身上前保护主子。刀光霍霍、剑气森森,几个人混战在了一起,只有李陵还稳稳端坐,似乎没见他有什么太大的动作。
“都给我住手!”
明明在人数上已经占了上风,刘琛却出乎意料的主动喊停。
六个黑衣人里有四个立刻停手,退到床边,站成一排,持剑对外。
另外两个听不听话已经不吃劲了,因为他们早就躺在地上,失去了呼吸。
俞子墨魏文英也护到李陵身边,明显气息不稳,俞子墨甚至肩上带了伤。
魏文英低声道:“俞兄,你没事吧,方才多谢了。”若不是俞子墨替他当了一剑,受伤的人本来应该是他。
俞子墨用带伤的右手握剑,左手悄悄握了下魏文英的右手,意思是自己不碍事,叫他不必担心。
刘琛看了眼躺在地上的两人,对李陵说道:“你杀了我的人,总得给个说法吧?”
李陵重新把剑搁回柳权脖子上。
柳权脸色大变,李陵此人剑有多快,心有多狠,他总算亲眼见识到了。而刘琛的见死不救也令他心寒。好在他的主子也不只刘琛一个,只要留得命在,此仇早晚能报。
所以这回柳权不等李陵发问,主动答道:“我们是去问一枝花的行踪……”
他话未说完,刘琛右手一抬,袖中突然爆射出无数银星,全部钉在柳权身上。
柳权吭都没吭一声就去见了阎王,死得一点痛苦都没有。这让刘琛多少有些遗憾。
不过没关系,他会把这笔帐算到该算的人身上。
李陵把剑交给俞子墨,站起身,掸了掸衣袖上的折痕,说道:“叶欢并不知晓一枝花的行踪。”
刘琛心道那小无赖果真是在骗我!
李陵接着说道:“本王却知道。”
刘琛眸中精光一闪,灼灼盯着李陵。
李陵露出一个相当愉悦的笑容,“告诉你的手下,不要随随便便就往本王的剑上扑,弄脏了本王的剑,你可是要赔的。”
说完,施施然转身离去。
刘琛床边四个黑衣人之一(简称黑衣甲)急急说道:“殿下,就这么放他们走了?”
刘琛朝他勾勾手指,黑衣甲连忙躬身凑过去。
刘琛劈头就给了他一耳光。黑衣甲及其他三个人见刘琛动了真怒,齐齐跪倒。
r> 黑衣人中为首的一人(简称黑衣乙)说道:“殿下,是属下等无能,受了那祁王的骗,他们用柳权将属下等引开……”
“行了,你们以为本殿下是傻子吗?”
黑衣乙急急道:“属下不敢!”
刘琛不耐烦的摆摆手,黑衣乙立刻噤口。
刘琛道:“你们不是想知道我为何要放走李陵吗?这里毕竟是南梁的地盘,若此事闹大,李陵大可以说他们原本抓到柳权,人赃并获,是我们别有用心杀人灭口,钉在柳权身上那几十颗暴雨梨花钉就是铁证。到时候我们就是有理也说不清。反倒给大齐朝中那些看我不顺眼的人落以口实,趁机生事。”
众黑衣人异口同声道:“殿下英明。”
刘琛冷哼一声,“你们几个,功力不见精进,拍马屁的功夫倒是见长。”
顿了顿,他又说道:“老三老六的尸首好好收敛,送回老家厚葬。他们的家小生活所需费用全部由庄子上支出。”
黑衣乙激动道:“多谢殿□恤,属下等为殿下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刘琛看了眼柳权,心里一声冷笑。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其实是大哥安插在我身边的一枚棋子吗?北齐第一高手?这种名头也就只能吓唬吓唬叶欢那样的。当初留下柳权,也不过是将计就计而已。大哥若要以为我会把全副身家都压在此人身上,可要打错算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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