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骗人。”碧雨蝶气着正要去掀桌子上的饭碟,可是一不小心看见梨杉枬那冷清的目光,宛若三尺寒冰,她的手瑟缩了一下:“这里明明有两个人的饭碗,你看这粥,一定是辛络绎的,能有资格跟梨世子在一起吃饭的只有辛络绎,他到底去哪儿了?”
躲在屋顶上的辛络绎一看顿时觉得这女人真是难缠。关键的是,辛络绎让梨杉枬这个跟没跟女人相处过的男人去面对碧雨蝶那才叫完蛋呢,梨杉枬平日里面对的都是朝廷的官员,在处理正事上游刃有余,对于这种婆妈的事情,他是绝对无能为力的。
果不其然……
“殿下,该出来了。”
辛络绎只得焉焉的跳了下去,他看了看碧雨蝶,继续坐到桌子旁边吃饭,对着碧雨蝶说道:“郡主怎么了?”
“你干嘛躲着我?”碧雨蝶冷哼一声,质问道。
“话已经跟你说得很明白了,你别来找我了,感情是不能勉强的,是要心甘情愿的。”
“就算娶了我,你能得到整个天下你也不愿意?”碧雨蝶失魂落魄的问道。
“我要天下干嘛?能吃吗,能看吗?都不能,所以,郡主还是另谋夫婿吧,我真的不适合,我已经发誓不娶妻了。”
辛络绎看了梨杉枬一眼,温柔,责怪,梨杉枬却不露声色,一派的娴雅自然,亦非人间客。
看了碧雨蝶哭哭啼啼的模样,辛络绎一个脑袋两个大,他是真的害怕女人哭泣,他一向比较怜香惜玉,见不得女人哭,他转身就走,对着梨杉枬说道:“我先去赌坊了,晚上回来。”
看着辛络绎走了,碧雨蝶坐在石桌前哭了起来,梨杉枬看到这样,递给她一方丝帕,丝帕上用着梨白色的丝线绣着一个梨字。
梨杉枬真的很厌恶这种女人哭泣的场面,从小到大,梨王府的两位妃子经常为了争宠而哭哭啼啼的,他就看着自己的父王两边哄着,而他的母妃经常因为失宠而将所有的矛头全部转向他,逼着他跪在冰天雪地的地上练丹青,将她对他父王所有的怨气全部撒在一个孩子身上,而他为了让母妃高兴,也从来不曾有怨言。
碧雨蝶看了梨杉枬一眼,那种绮丽的容颜让她觉得亲近了几分,她实在找不到人说话了,就对着梨杉枬问道:“世子,您学识渊博,我想问问您,为什么殿下他不管怎么做都不喜欢我呢?”
梨杉枬叹了一口气,站了起来,走到水榭的栏杆旁边,烟雾还没散去,在他身后形成了倒影:“其实,我也不知道,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比人心更小的,一个人,他如果心思全部在另外一个人身上,那么他的心里就挤不下其他人,有的时候……”
他停顿了一下,看着寒潭之上缭绕的雾色,眼神深情而清冷,唇边绽开一丝的笑意:“感情就是那种身不由己,身不由己的去喜欢,身不由己的去付出,身不由己的去接受,等你意识到自己已经深陷,想要放下的时候,却发现,已经放不下了。”
——感情就是一种身不由己……
碧雨蝶十分的好奇,像梨杉枬这样冷清的人怎么会喜欢上一个人,她问道:“世子也有喜欢的人吗?为什么了解的这么透彻?”
“郡主,您问的实在是太多了。”梨杉枬毫不避免,只是那双眼睛怎么看怎么冷。
碧雨蝶知道自己越矩了,慌忙的向梨杉枬提裙行礼,“多谢世子了,我,我先告辞了。”
碧雨蝶狠狠的擦了眼泪就走了出去,梨杉枬看着她的背影忽然觉得有一种无比的荒凉。
辛络绎这个时候忽然冒了出来,拍了拍胸膛,一脸的得意搭在梨杉枬的肩膀上:“杉枬,我发现你是万能的呢,连这么难缠的女人都能搞得定。”
梨杉枬白了他一眼。
“杉枬,你明鉴,我可没有背着你干了对不起你的事情,这完全不能怪我。”
“以后自己的烂摊子,自己收拾。”梨杉枬冷冷看了他一眼,站了起来,将一张请柬塞到他的怀里。
这次,该轮到他们请客了——
……
宴会还是跟上次那个一样,有一种难以言说的锐利的氛围在里面,只是这次的氛围却比上一次更加严峻。
辛络绎看着那准备的简单几盘菜,心里顿时觉得恶作剧起来了,那四盘菜分别是:土豆炒洋芋,洋芋炒土豆,土豆炒土豆,洋芋炒洋芋。
平西王看着那么四盘土豆丝,眉头一皱,就连陪同的几个下人也面面相觑,辛络绎像个主人一样招待顾客:“来,来,都请坐,千万别跟本殿客气。”
“殿下这是何意?”连碧雨蝶也觉得自己像是受了侮辱一样,她走到哪儿不是山珍海味,怎么到了这里,就四盘土豆丝给打发了呢。
“我来平城都没有看见土豆,我以为土豆是稀罕之物,所以就准备四盘土豆丝让大家尝尝,来来,尝尝,别客气。”说完,他竟然真的带头尝了一口,还表现出绝世美味的样子:“真是好吃。”
“本王最讨厌威胁。”平西王厉声,他明白这是什么意思,聪明人过招不需要太多的语言。
土豆不过是为了向平西王显示,平城已经到了冬季,过了秋收的季节,可是平城在丰收的时候都已经被微恒文买走了粮草,就算平城有存粮,在被限制外出的情况下很难让整个城的人过了冬季,他准备四盘土豆丝只不过向平西王说明自己手里有粮草,他有足够的筹码让平西王忌惮他,而现在平城连最平时常见的土豆都不常见了,更何况是别的东西呢?
“正好,本殿也最讨厌,可是,王爷威胁本殿在前。”辛络绎站在凳子上,夹起一筷子土豆丝就好像品位一个十分美味的珍馐一样,一边吃,还一边招呼那些大人吃吃喝喝。
威胁,确实都是一种令人头疼的外交手段,可是却是直接有效的。
平西王微微皱眉,眼神冷峻,诡然一笑:“确实,本王千算万算万万没算到你们会提前在秋收的时候就买走平城的粮草,可是你们难道就没有想到平城会有存粮”
“根据之前平城两年的情况来算,建元十二年平城大丰收,平均每家每户丰收三百石,可是到了建元十三年,整个大阙都干旱,而平城处于江南地区,亦然,平均每家最少减产一百石,而建元十四年,平城秋收季节遭遇一次洪涝,所以几乎是颗粒无收,按照这样推算,恐怕平城的粮食过不了这个冬。”
跟辛络绎张扬纨绔不同,梨杉枬整个人风华内敛,他的声音相对而言,没有多少温度,却十分的清润,就如同连绵的雨,易碎的雪,带着一种轻柔,一种清冷,可是每一个字,如同锐利的刀。
平西王扶掌大笑,气氛骤然变冷,他冷淡的看着这两个晚辈,笑道:“年轻就是年轻,你知道行军的时候经常会缺粮草,你知道本王十七八岁从军的时候,都吃的是什么吗——吃人。谁说没有粮食,到时候没有粮食,就将妇孺儿童战犯军犯杀了吃肉。你们还真以为没有粮食活不下去?哈哈哈哈,你们还没有见过吃人吧,出生在盛世就是好,本王当年率领的人马开始有四千人,最后吃得只剩下两百人,最后两百人与东夷两万人马决战,最终还是本王胜了。你知道为什么,因为我们知道我们要死了,既然要死,那就多杀几个人,最后敌军一个不漏的被我们全杀了,我们就在战场上,将人肉分解下来,沿路返回,回来,我们就剩下五个人,背上还背着腌制的人肉。从军十载,本王吃了五年的人肉,而且从无败绩,你知道敌军都叫本王的军队为什么吗,‘食人军’,哈哈哈,别想着威胁本王,你们还太年轻了,本王吃人的时候,你们还没出世呢!”
吃人,梨杉枬与辛络绎听到这个消息,都感到惊骇,平西王到底是平西王,能够在那样的环境生存下来的确实非常人。
“确实,王爷大可以把我们都杀了吃人肉,可是王爷有没有想到过,民众终究不是军士,大多数军士年幼从军,生死早已置之度外,可是民众有家人孩子妻子,谁能亲眼看着自己妻子被杀而无动于衷,谁能任由别人吃了自己的妻儿……诸位大人能吗……都不能,如果王爷将行军的手段运用到民众身上,到时候,王爷还需要担心一个民乱的问题,我怕那个时候,平城也就彻彻底底的守不住了吧。”
光影勾勒出梨杉枬的侧影,眉目如画,谁也没想到这个人,这个看上去不像凡尘中的人竟然会入世是如此的深,随着他的话音刚落,平西王思考了一会儿,可是梨杉枬并没有给平西王多久的时候去思考,他只是淡淡的,冷冷的,毫无感情的继续阐述。
“王爷可以认真的想一想,以王爷的风姿,大可以做到杀人取肉,可是却过不了拥戴自己百姓的那一关,王爷在平城百姓的心里已经如似神尊,上到达官贵人,下到贩夫走卒,各个都以王爷为神,王爷真的忍心杀了这些拥戴自己的人,然后喝他们的血,吃他们的肉?”梨杉枬淡淡的,仿佛周身都散发出柔柔的光华,惊才艳艳。
辛络绎看着,看得痴迷。
“哦,那你要开什么价?”平西王终于心动了,想要开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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