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澜扶着萧谅回到营帐,便仔细把脉,问道:“殿下感觉如何?是否要叫军医?”
他放了血,虽然休息,到底还有疲态。想他们这一路,从江陵到风岩,几乎不曾停歇,萧谅刚来又如此做法,自然是有些吃不消。
季澜又心疼,又是无奈,却听外面传报,各将领已经聚集在大帐外,等着求见,禀报状况。
萧谅见季澜一脸忧色,道:“本王无碍,还劳烦将军扶我去大帐,先听他们禀报军情要紧。”
季澜只好带着他去萧诚之前主持的营帐,那里众将都已站得齐整,见萧谅被扶着过来,个个敛起收声,不敢轻慢。
萧谅道:“本王不如赵王,常年征战,对于军中之事,并不熟悉。澜将军在此主持,本王旁听便可,众人不必多礼。”
诸将一半是季家军,一半是顾家兵马。季家军诸人因萧诚颇为强横,多有不满,现在见萧谅一来就用血救季泽,不免生出敬佩之心。听他如此坦言,把大权尽数交于季澜,心中更是喜不自胜。顾家兵马折损大半,又因顾昭身死,萧诚被擒,余下大将心中不满季泽,也不敢多言,如此见萧谅前来,也只能听命服从。
季澜问了军情大概,便知道了大概。滇国是洱海国灭后才崛起的一方势力,在南疆诸多部族中最是野心勃勃。如能攻克,则南疆平定指日可待。滇国来势汹汹,攻取了永昌,宁州,南中三处城池,目前大军藏身鸡足山内。萧诚被擒后,应该就困在山中,只是鸡足山地形复杂,常年云雾缭绕,难以探查。
季澜与诸将畅谈,很快把事情理清,便着人退散,改日再议。大寨是军中指挥之所,萧谅本该居在此地,只是这样的话,季澜倒是不方便在这里指挥。
萧谅靠在床边:“派人再抬一张床来,我们每日同睡大帐,指挥起来也方便些,省得跑来跑去。”
季澜抬头看他,有些惊愕道:“此举颇为越礼,还望殿下三思。”
萧谅没有接话,躺下转身背对他,道:“澜将军,莫非不愿与本王同帐?”
季澜怕他生气,连忙道:“末将并非此意,还望殿下……”
萧谅打断他,道:“你所虑者,无非君臣之礼,不过是怕顾家亲兵到时候回京告状。本王却是不怕的,让他们尽管嚼舌根。”
季澜上前,扶着他道:“殿下一路辛苦,不如先用过晚膳,再着人寻些补药,吃了再睡。”
萧谅靠在他的身上,苦笑道:“本王现在真是风吹的草人,不过一碗鲜血,竟让大家如此惊愕。再歇一天,想来也会好的。”
季澜忽然用手揉了揉他的脸颊,道:“这才长出的肉,走了一趟边境,就全没了。”
萧谅没有怪责他无礼,反而笑道:“怎么说得本王如那待宰的肥羊一般?”
季澜定定的审视他,严肃之际,逼得萧谅的笑脸消散下去:“殿下,日后身体欠安,天下皆知,如今好不容易身体康复,万万不可再有滴血为药之举,否则若有闪失,微臣如何心安?”
萧谅不以为意,道:“澜将军过虑,本王也不是血库,今日之事,也不过权宜之计。只可惜,军医说泽将军的毒入五脏,只怕不能长久。这碗鲜血不过是暂缓而已,与事无补。”
季澜听他眼下之意,竟是全不在意,便道:“您是万金之躯,不可再生此念。”
萧谅哈哈大笑道:“万金?如本王的身体当真有这般重,当日落入太液池,真该沉底,如此也不劳你辛苦来救。”
季澜按耐不住,将他揽在怀中道:“凤眠,你不要再说了,这一句句都是诛心之痛!”
萧谅想推开,又没他力气大:“澜将军,你这是欺负本王体弱?”
季澜闭了眼,将挣扎的他按在身前:“你以为撇开我一个人,便可让我死心吗?你以为每天见你在府中发呆,吃好睡好,却如木雕泥塑一般,我便能安心吗?你以为见你独自走在闹市中赏灯,我看不到便不担心吗?”
萧谅有些恼怒,反而摆起王爷的架子:“季澜,你好大的胆子,竟敢跟踪本王?”
季澜松开手,跪在地上,望着萧谅道:“殿下,季澜不但胆子妄为,还贪心得很。就如海里的巨鲸,每天在无边情海里畅游,抬头见一只凤凰,无依无靠,却不肯飞离海上,只是孤影徘徊。他以为这鲸鱼躲在水下,便可对他的悲鸣充耳不闻,却不知鲸鱼正为自己无法离开海水,与之相伴而痛苦不堪。”
萧谅把头埋在被子里,只低声道:“你出去,本王要休息。”
季澜掀开被子,把人拖出来,按在怀里:“明知你痛失至亲,你叫我如何能袖手旁观?我是太子的表兄,季家未来的当家之人,但这并不是你拒我千里的借口!为了一个姓氏,为了这生来的血缘,难道我合该违心而活吗?”
萧谅挣脱不得,又见他痴狂不已,心中狠极,用头撞了上前,只撞得两人额头微红,疼痛不已。
季澜用手扶住他的脸,便欺身上去狠狠压住那双唇,霸道强横的力气逼得对方不得不回应,毫无反抗之能。
萧谅伏在他的肩窝处,微微抽泣,只是不再出声。
季澜好生无奈,只能拍了拍他的背,安慰道:“怎么又哭了?好似微臣欺负了殿下一般。”
萧谅听得又是害羞又是生气,把他推开,又把头埋到被子里去。
此时,外面有一侍卫,正大声道:“殿下,将军,现在用膳吗?”
季澜亲自出去,接了晚膳,便自行回到帐中,选了清淡可口的小菜,便来到床前,唤萧谅来吃。
萧谅吃了一些,低着头问:“你说话怎越发油嘴滑舌?从前不是这样的。”
季澜闷头道:“末将发现,太正经的话,得不到意中人欢心。那裴公子终日花言巧语,却得云昭亲自找寻。可见正经误事,若要博得凤眠心意,只怕这般才有胜算。”
萧谅摔了筷子道:“你这是把情爱当做打战?本王是你的战利品不成?”
季澜连忙赔笑道:“何须一战,微臣愿降。”
萧谅还未开口,却听有人挑了帐幕进来,道:“初来乍到,如此说话,当真是哀兵必败。”
第84章 第 84 章
萧谅没想到能在这里看到云昭,心中欢喜不已,直奔到帐门口,拉着他嘘寒问暖。云昭的气色不错,看着有些心事重重,正一脸关爱的望着萧谅。
不等他们二人发问,他率先说道:“听闻你们来此,我有些担心,拿了昔日的大内侍卫令牌,这才进得军营。”
萧谅拉着他坐下,又喊人添了一副碗筷,道:“表哥,你不是去找裴公子了吗?那你找到了吗?”
云昭笑着看了一眼季澜,道:“如今不比在府里,你不可如此亲昵。现在我只是侍卫罢了,即便这里无外人,难道你没看到某人脸色都变了?看我这个灯泡如此晃眼,又碍于你的面子,敢怒不敢言。”
季澜连忙拱手道:“这从何说起……师兄还是不要欺负我了。不过自从你去找寻裴公子,便再也没有消息,我差了临花诸人打听你的下落,却也寻不得蛛丝马迹。”
云昭只是不答,反从包袱里拿出一瓶药,便拆开萧谅手臂上的纱布,洒上之后,又仔细包扎。
萧谅见他如此,便道:“我无事,表哥不要担心。”
云昭搭脉之后,见他毒性尽退,身体无碍,道:“以后莫做这等事。至于那裴尚,更不要再我面前提起。等你们这里事情了结,表哥便云游四海去。”
萧谅还想再问,却见季澜使了个眼色,便也不敢再说。
三人用过晚膳,歇了片刻,这才聚在一起。季澜自然不敢提他离开后,萧谅撇开自己在府中闷了数月。云昭似乎也有心事,不如从前那般开怀。
云昭道:“我此来虽是为了小谅,但也有一事要告知你们。季澜,你的师兄假投赵王,临阵倒戈,与滇国合谋,将他虏走。此事你怎么看?”
季澜一直在想此事,本打算等季泽再度清醒,商讨一番,现在见云昭主动提起,便道:“我觉得极为奇怪。师兄平日里虽看不惯王室中人,却绝不至于做通敌叛国的罪人,何况他现在应该还不知道自己的身份。”
云昭摇了摇头,道:“我只怕他已经知晓,而且当真投了滇国。”
萧谅听得奇怪,此事关系萧诚,便道:“表哥,何出此言?”
云昭转过头,看了萧谅和季澜,问道:“大别山之事,你们可有回禀圣上?”
萧谅道:“当然没有。如父皇知道那你师父是洱海公主,定然会派兵围剿,如此一来,岂非让你师门遭难。她一介女流,在山林中也不能做出什么事来,就让她颐养天年便是。”
云昭叹了口气,颇为无奈道:“可惜不是人人都如你想的那般,大别山现在已成焦土,师父她下落不明。”
季澜大为惊愕,道:“什么?怎会如此?是何人所为?”
云昭倒了一杯茶,饮尽方道:“我也不知。据说是朝堂的人马,时间就在伯父被杀前后。我总疑心,此事并不单纯。当日上山之人,只有我们几个,现在唯一可疑的,就是太子。”
萧谅道:“五哥不知道换血之事,他明知我的毒需要莫萱手上的玉蔻丹,定然不会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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