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疏月只是许南风人生里一个不该出现的意外,但是这个意外却也促成了某些事。如今的许南风既是地坊之主,又手握浮方城的机密,再得到绝云军的支持,莫说推翻凤家的统治,就算要一统天下又有何难?
至于君疏月,如今只是废人一个,又落到白舒歌的手中,就算他有通天的本事也不能再兴风作浪了。
“我会继续以阿吕的身份留在少主身边,所有的事等回到北沧之后,父亲大人自会安排的。”
红拂红袖不敢违逆他的意思,只好黯然退下。这时绝云军统帅蒙烈纵马而来。这些年他暗中潜伏在乾州保护许南风的安全,其实心里早已钟情于他,只是碍于身份悬殊始终不敢有所逾越。这次吕靖言除去君疏月,他自是最开心不过。
“少主终于答应进食,看来是对君疏月释怀了。”
吕靖言回头看了一眼许南风的马车,幽幽道:“不管他愿不愿意放下,君疏月这个人都不可能再扰乱他的视线。”
“如此最好不过。”
蒙烈的父亲当年就是绝云军的副帅,那场叛乱之中,他随长公主一起拼死抵抗到了最后,明明是一腔赤胆忠心,最后却落得尸骨不全悬首示众的下场。他身负着国仇家恨,时刻都想杀回北沧为父亲报仇雪恨,忍辱偷生这么多年,如今终于要到决战的时刻了。
“不过我们也不可掉以轻心,凤家已经对父亲有所怀疑,不久前父亲给我来信说侯府附近遍布密探,让我们护送少主回去千万要小心。”
“那个老妖婆自以为已屠尽了聂家血脉,绝不会想到陛下还有一个儿子流落在外。更不会想到绝云军还有重新壮大的一日。”
吕靖言拍了拍蒙烈的肩:“越到最后关头越不能大意。”
“我知道。”
而蒙烈话音刚落,忽然听到前方传来一声凄厉的马嘶,接着他们脚下的冰封骤然开裂,铺天盖地的肃杀之气朝着他们聚拢而来。
“保护少主!”
蒙烈猛地一勒缰绳,□□的烈马像是感知到了危险发出一声刺耳的嘶鸣,就在它一跃起身之时,无数的黑影破冰而出,一张巨大的罗网像是要把整个马队一起吞噬。
红拂红袖见状忙飞身赶回马车,可为时已晚,只见冰下突然探出几只铁爪死死拉住马车的车轮,那冰面已经破裂,稍一用力马车便陷入了冰水之中。红拂红袖两人抽出袖中的琴诀,一左一右缠住车厢,而这时杀手刀锋已至,红拂红袖无暇分心应敌,只能勉强躲闪,可稍一分神,那马车又向下陷落。蒙烈眼看她们二人支撑不住,正想纵马回去,可他一人被七八个杀手缠住,根本无力相救。
转眼间红拂红袖皆已负伤,鲜血顺着银丝滚如落珠。此刻马车已有一半陷入冰水之中,吕靖言看着许南风沉入水中,顾不上自己不识水性就一头扎进水里想把他拉上来。
而冰下本就潜伏着杀手,许南风方一落水,他们就蜂拥而来。吕靖言没有内力护身,在冰水之中挣扎了两下便手脚麻木呼吸困难,莫说救许南风,便是连自己也性命难保。
他眼看着那杀手将许南风包围,转眼间血色在冰水之中蔓延,他的视线里只剩下一片刺目的红色,他想起了母亲离开那天,父亲手里的刀和漫天的血光。
少主……
以后你跟着我,我保你吃得饱穿得暖,我许南风没有亲人,就认你这个弟弟吧。
我以后的愿望,就是找个有山有水的地方,带着你和阿疏,咱们三个人过逍遥自在的日子。
对不起,少主……
第50章 浴血重生
“少主——!”
蒙烈一剑砍翻挡在自己面前的杀手,纵身跃入冰窟之中,但此时冰水之中弥漫着一片刺目的血色,令人作呕的血腥气扑面而来,蒙烈看不清水里的情况,只能漫无边际地在水中摸索。
“蒙将军!可有找到少主?”
红拂见他入水许久没有上岸,不由也急了。这时岸上的杀手仍在不断地涌来,仿佛怎么都杀不完一样。
“红拂小心!”
红拂不及反应就被红袖猛地一把推开,那杀手一剑刺来,正中红袖的胸口,那猩红的血光划过红拂的双眼,她尖叫了一声扑上去接住红袖软倒的身体,袖中的琴诀犹如出鞘的剑光从那杀手的脖颈处扫过,转眼间那人便身首分离倒在了地上。
“红袖!”
那一剑穿胸而过,红袖心知死劫难逃,却不知为何突然有种解脱了的感觉。只是她走了,红拂怎么办,还有识欢……
那个不谙世事的孩子,他还活着吗,他若是知道段闻雪已不在人世,该有多难过……
“咳……”
“红袖,看着我,不要死,不要死!”
红拂把红袖紧紧抱在怀里,寒光飒飒的琴诀在她们两人周身飞旋,仿佛只要谁敢上前一步便要他死无全尸尸骨无存!
“阿姐……”
红袖靠在红拂肩上,眼前的一切都渐渐模糊起来,但是鼻尖充满着红袖那熟悉而温暖的气息,让她感觉到是那么踏实和安心。
“别说话,阿姐一定会救你,阿姐不会让你死的!”
飞溅的血和交错的剑光犹如一张密集的网让红拂如同困兽一般。她眦目欲裂地看着周围不断围上来的杀手,她想起自己和红袖第一次杀人的感觉,原来她们对生死从来都不是漠然地,她们也会害怕,她们也是有心的。
“阿姐,照顾好自己……还有……”
红袖叹息着在红拂耳边轻声说道:“帮,帮我找到识欢……”
“你要是喜欢他,就亲口去告诉他!”
红拂话音刚落,背后蓦地一凉,接着血肉撕裂的剧痛让她不由向前踉跄了一步。红袖从她肩上颓然滑落,她想上前接住红袖,却被密集的剑光挡得寸步难行。红袖一动不动地伏在冰上,目光不舍地一直看着她,那目光仿佛就此凝固了一样。红拂隔着重重的人影望着她,看着她脸上安静的笑容,突然定住了身形不再反抗。
琴诀落地,发出一声泠泠的轻响。
“傻丫头……”
而就在红拂决意赴死之时,她的脚忽然往下一沉,裂开的缝隙从她脚下迅速向外展开,顷刻之间那裂纹就如同蛛网一样,所有的人都仿佛是那蛛网上的猎物,冰上的杀手见状转身欲逃,可就在此时冰层骤然破裂,一股沛然之力从冰下冲了出来,碎冰被抛向高处,在月光之下如同凝着寒意的杀气。红拂听到背后传来的巨响,慌忙转身看去,只见破冰之处三道人影急掠而出,未等她认出来人是谁便听到簌簌风声从耳边穿过,她苍白的面孔和红色的双眼倒映在破碎的冰面上,像极了索命的恶鬼。
“少主……”
红拂话音未落,背后的惨叫声已渐次传来,许南风负手站在水光之中,红拂虽看不到他的脸色,但是他的背影让红拂觉得陌生而遥远。
这还是红拂第一次看到许南风亲自出手杀人。那些锋利的碎冰毫不留情地刺穿了杀手们的血肉,在他们的身体上留下无数道狰狞可怖的伤痕。他们仿佛已完全被许南风的杀气所震慑,完全不知道如何反抗。许南风突然身形一晃,飞身跃入人群之中,红拂完全看不出他所用的是什么兵器,但那白影如电光般从人群中掠过之后,她只看到鲜红的热血从他们喉间迸溅而出,他们一个个相继倒下,到死的那一刻脸上的表情都是恐惧的,似乎不敢相信自己就这样丢了性命。
直到最后一个杀手倒在许南风的脚下时,红拂才看清他指尖夹着一片薄如刀片的碎冰,冰上犹带着一丝血色,然后在他指缝里慢慢融化成水。
许南风慢慢转过身,从那一片尸山血海上缓缓走来。此刻蒙烈已经把失去意识的吕靖言抱起来,正用内力替他驱逐寒气。许南风从他们两人身边悄声经过,似乎连都懒得多看他们一眼。
他走到红袖的尸首旁,俯身抬手轻轻合住了她的双眼。
“将她带回北沧,好生安葬。”
他说罢,抬起头看向来时的方向。浮方城已经化作风雪里一个模糊的黑影,那里对他而言已经再无意义。
总有一日他还会再踏上乾州大陆,但那时他不再是许南风,而是北沧的王。
澜城一连下了数日的大雨,到处都弥漫着潮湿而阴冷的气息,灰暗的天空压在这座古老的城池之上,仿佛预兆着某种不祥与剧变。
天色微明之际,一辆灰色的马车从辰国公府的侧门悄然驶出,小车在风雨中一路向西颠簸,走了约莫一个时辰,在一栋已经荒废的古宅前停了下来。
车里一前一后走下两个人,一个是面容清俊的翩翩公子,一个则是两鬓霜白的半老之人。那公子就是消失江湖已久的白家大少白舒歌,而这位长者则是辰国公萧常秋。车外还下着雨,白舒歌先行下了车后连忙撑起伞替萧常秋遮雨,雨水打湿了他半边的身子他也全不在意。
“昨日靖言传信回来,少君途中遇袭,好在有惊无险。看来凤家已经有所行动,你这里进展得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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