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权奸 (月神的野鬼)


  吕不韦觉得额前一阵剧烈的疼痛,血瞬间淌下来模糊了他的眼。
  他隐约低头看去,大秦国玺摔成了一大一小两块。

  第17章 书信
  
  咸阳宫。
  嬴政负手立在城顶,俯视着大雪纷飞的咸阳城。
  他身后只跟了个瘦弱的小太监,正恭恭敬敬地低着头。深冬的寒意从袖子衣领钻进来,小太监忍不住缩了下脖子,抬眼看向穿着单薄玄黑朝服的年轻帝王。想起君王的脾性,他终究没敢出言提醒。
  日复一日,到底有什么好看的呢?小太监不解,终于冒天下之大不韪偷偷顺着帝王的视线看了眼,却只见满城大雪,关山难辨。
  记得初次陪着君王步上城顶,他只暗暗瞥了眼脚下的景象,腿脚就忍不住发软。他从没见过这种场景,这城太高,几乎给他一种山河雌伏的错觉。
  而如今雪满山河,这天地间几乎全是凛冬肃杀之意,仿佛下一刻就能从中涌出百万大秦铁骑。小太监没觉得激动,只觉得一阵阵心悸。
  就在这时候,年轻的帝王忽然开口,“拿笔来!”大雪落满他肩头。
  一声令下,丝绢和笔墨几乎是立刻端到了帝王的面前。
  年轻的帝王卷起玄黑的袖子,猛地抖振开一丈多长的素色丝绢,执笔蘸墨,如草蛇行,一行六七字。
  开头便是一行刀削大字:君何功于秦?
  所有侍卫太监都笔直地站着,噤若寒蝉,丝毫不敢抬头。那一天咸阳大雪,年轻的帝王立在咸阳宫顶几乎挥毫而就,连笔墨溅上了脸颊都不自知。
  “君何功于秦?秦封君河南,食十万户。”
  “君何亲于秦?号称仲父?”
  “其与家属徙处蜀!”
  “……”
  一字笔墨无数,力震山河。
  那一日在场的所有人,都有一种雪寒刺骨,冷汗直流的感觉。
  ……
  秦王的书信到达阳翟的时候,吕不韦正在小院里煮酒,来年的桃花还未开,但是这酒却叫桃花,是那酒馆的貌美寡妇清亲自送过来的。
  余子式倚在廊上,背后的剑抵着柱子,在使者一踏进门的瞬间出鞘。
  剑离着那使者脖颈一寸险险擦过钉在了墙中,那人腿一软,却仍是壮着胆子喊了声,“秦王的书信到。”
  余子式眼中凛冽更甚,他朝着那人缓缓走过去。使者被他的气势震了一下,下意识往后退了两步。就在余子式伸手覆上剑柄的那一瞬间,院中盯着壶中酒的吕不韦终于开口道:“子式,把信拿过来吧。”
  余子式从墙中拔出了剑,从使者手中拿过了盒子。“滚。”他只对着那使者说了一个字。
  “你……”那使者明显是从未受过这等待遇,脸涨得通红,半天恶狠狠哼了声,却也没敢多说什么转身走了。
  余子式走到吕不韦身边,将盒子递过去。
  那丝绢几乎铺满了大半个院子,吕不韦一步步边走边看,终于在最后一笔处停下了脚步,轻轻笑了笑。
  余子式斜斜靠在廊上,扫完了整篇书信。
  不是诏书,是书信,上面没有秦王印。
  吕不韦扭头看向余子式,“这瞧着是气得不轻,也不知道是又出了何事。”
  “也不一定,兴许心血来潮。”余子式漠然道。
  “是有这可能。”吕不韦很是赞同,半天又无奈抬头笑道:“这看去哪里像封堂堂大秦君王的书信?问我何功于大秦,何亲于大秦,还让我赶紧收拾细软滚西蜀去,这孩童心性多少年了也不改改,如今都是一国之君了。”
  “的确很无聊。”余子式应和了声,他仰头看着飘下来的雪絮,没再说话。
  有血从鼻子里淌下来,脏了那丝绢。吕不韦低头伸出袖子去擦拭,却是越擦越多,吕不韦终于想起什么似的去擦脸,袖子瞬间就晕开了层层血色。他盯着看了半天,轻轻叹了口气,“算了。”
  兴许是离死亡越来越近,吕不韦也难得有些不管不顾了,他扭头朝着余子式问道:“他以后是个什么样的君王呢?”
  “千古一帝。”余子式看向吕不韦,“远超你所有的想象。”
  “那还真是想象不出来。”吕不韦低低叹了声。
  余子式别开眼,压住心中的情绪,他漠然地将视线投到远方,问道:“你死了以后想去哪儿,咸阳?濮阳?还是随便哪儿?我送你去。”
  “不想到处跑了,年轻时跑了大辈子,累了,就葬在阳翟吧。”他看向余子式,“先生清瘦,棺木可买小些的,省点银子。”
  “火化找个菜坛子给你埋了,更省,还不用担心死后有人盗墓鞭尸,如何?”
  吕不韦一愣,想想这方法死得也挺干净,边说道:“也成吧,不过最好是别是菜坛子,换个酒坛子。”他拍了拍寡妇清刚送来的那坛子酒,“这酒坛子就不错,桃花,这酒名起的也好,大俗大雅,与我挺合称。”
  余子式忽然就说不下去了。
  他觉得心里难受。
  吕不韦抱着那酒坛子躺了回去,看着那满院子的缟素飞雪,一直昏沉沉的头不知怎么的清明了几分。他心血来潮般对着余子式道:“子式,我给你唱支歌吧。”
  “不用。”余子式冷硬地拒绝,却发现自己的声音有几分哽塞,“你留着点力气多喝点酒吧,以后喝不上了。”
  “没事,我不爱喝酒。”吕不韦卷起袖子,伸手便拿起那矮桌上的筷子,轻轻敲起了酒杯。
  温和的嗓音掺了沙哑,听上去像是夹着风声。吕不韦边哼着调子,眼前渐渐浮上一幕场景。
  铁马冰河,百万秦关。
  “岂曰无衣?与之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
  “岂曰无衣?与子同泽。王于兴师,修我戈戟,与子偕作。”
  “岂曰无衣?与子同裳。王于兴师,修我甲兵,与子偕行。”
  那调子断断续续,一曲壮烈秦风,没听出丝毫壮怀激烈的味道,只剩悲凉。
  余子式没能听完,他听了一半,起身从院子里走了出去,院子外风雪极大。
  他只走了两步,身后院子里原本细细碎碎的歌声熄灭,只剩下了一片空荡荡的寂静。
  余子式抬眼,眼前一片大雪茫茫,耳边只剩下一程潇潇风声。
  这一日,阳翟大雪。
  大秦相邦、文信候吕不韦,卒。

  第18章 声名
  
  傍晚,余子式一个人躺在山坡上,旁边有只山羊在雪里刨草根吃。一人一羊对视了一会儿,天地皆静,余子式看着那山羊朝着自己走过来,低头开始嚼自己青色的袖子。
  远远摸过来的魏瞎子在余子式身边坐下了,用竹竿敲走了那瘦山羊。
  “那匹夫死了?”魏瞎子问道。
  “嗯。”余子式枕着自己的手臂躺着,冬日阳光暖暖地照在他身上。
  魏瞎子点点头,也没太诧异,问道:“死前交代了些什么?他这辈子都神神叨叨的,死前交代了不少亏心事吧。”
  “早神志不清了,一个人抱着隔壁寡妇送的酒,撒了会儿酒疯就死了。”余子式嘲讽道,“还唱歌来着,以前没听过他唱歌吧?听去跟老山羊吊嗓子一样。”
  “咦,你们后生说话太刻薄了。”魏瞎子不满地嘟囔。
  “无所谓,他死了。”余子式似乎在笑,眼中却冰冷一片,“听不见了。”
  魏瞎子被余子式噎了一下,半天说了句,“你们读书人,心都这么狠呐?他养了你大半年,死了你都不哭一下的?”
  “哭了他能掀开棺材盖爬出来?”余子式想起什么似的接了一句,“忘了,他没棺材来着。”
  魏瞎子听着耳边那风凉话一般的言语,觉得自己都要给那尸骨未寒的老友鞠一把眼泪,生前何等的风光,死后连块棺材板都没睡上。
  轻轻叹了口气,魏瞎子觉得也是有各人的命,若是不信命,这城里多少人怕连一夜都撑不下去。
  余子式翻身坐起来,手搭在膝盖上,眺望着大雪阳翟城,他知道,最多不过三日,吕不韦的死讯就会传遍七国,无数的士子书生会汹涌而至。
  野史记载:四野哭声震咸阳。
  天下人哭天下人的,那人走得清清静静。谁管你后世史书讲些什么?
  一万年来谁著史,三千里外觅封侯。这种声名,他吕不韦在乎个屁。
  余子式笑了,“魏瞎子啊,我哪里算的上心狠?天下读书人,再没有比他吕不韦更狠的人了。他说书生治国,大秦出了三千吕氏门人,他说乱世当平,邯郸城出了个秦王嬴政,这么厉害的人呐,我眼睁睁地看着他吐了小半月的血,眼睁睁地看着他说死就死,愣是没敢问一句,到底谁给他下的毒。我还以为他这种人死不了的,直到我把他点着了,看着他躺在火堆里一动不动,我才发觉,他原来真会死,点着了也能烧起来。烧干净了,骨灰竟连一坛子都装不满,我才知道被骗了,吕不韦真死了,死的就剩一坛子灰了。”
  余子式说完这番话,起身离开了山坡。
  他身后的魏瞎子一动没动,一直到耳边静得只剩下风声,他才低头抿了口酒,良久喃喃道:“我还当天下读书人的血都是凉的,却不曾想心肠却是热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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