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芝拧了帕子想替卫珉先擦擦身体,孰料卫珉大惊连连道不用。他房里还没有过丫鬟,突然要让个姑娘家看自己身体,卫珉是说什么也不肯,江樊不知他闹什么毛病,此时喝道:“磨蹭什么,别冷着了!”
“不,不用了,我自己来吧。”卫珉犹豫道,想接过帕子被兰芝躲了去,兰芝柔声道:“卫公子别为难咱们了,块让婢子给你擦擦,不然水要凉了。”
“还是,不用了……”卫珉还是不愿,猛地打了个大喷嚏,却不知彻底惹恼了江樊。
“你自己不爱惜身体,我也不愿管你。兰芝,随他去。”江樊气急了,越发淡漠,嘴角绷直着,眉眼也是冷冷的,渗人的很。
我怎么了?
卫珉心里委屈:“我不过是不愿见死不救,怎么成了我的不是了。”
江樊冷笑:“你自己身体是自己清楚,前不久病好了就不长记性,大冷天也敢往河里跳,你是胆子大,不怕。我是白替你操心。”
紫鹦和兰芝都在一旁,虽低头垂首装作不知,可肯定什么都听进去了,尤其兰芝就在面前,说什么做什么都不自在。
卫珉越发难受,他是闹别扭,平时江樊对他那么好现在突然生气了,还当着别人的面训他,他就委屈,觉得丢人。偏偏江樊也不给说话的机会,一张嘴就让自己闭嘴的。
其实现在回想起来也觉得害怕,他也知道自己莽撞,想认错,偏偏屋里多了两个人,这叫他怎么说的出口。
江樊看他这样只觉得头疼,心一横都想把他丢出门去省得受气。
“少爷……”兰芝犹犹豫豫站起来。
江樊冷脸摆手,示意她们出去。
想想还是翻出一套略新的中衣,放到裹成一团的被子旁边。
江樊:“先穿上,别冷着。”
两位姑娘出去了,卫珉也不羞了,捡了中衣背过身去窸窸窣窣地穿上,江樊不看他,坐到床沿上,将铜盆摆到架子上,手指探入水中,不算烫了。
卫珉换上衣服又裹起被子小心翼翼凑过去,他拿捏不准江樊的情绪,苦恼的很。
江樊将拧干的帕子递给他:“擦擦脸。”
卫珉立马接过来,屋子里其实已经暖了,用帕子擦了擦脸后感觉两颊痒痒的不由的去蹭,挠了一会儿被抓住了腕子,卫珉抬头看见江樊放大的脸,愣愣的举着手,江樊的眼珠子漆亮,倒映出卫珉傻傻的样子。
温热的指腹擦过脸颊那寸皮肤,烫的。
江樊皱眉:“冻伤了,别碰。”说话时离得太近,彼此气息交融,卫珉嗅到淡淡的清茶香味。
原来江樊的瞳仁颜色很浅。
卫珉呆呆应着,直到感觉到脸颊上感觉到湿凉的触感,才猛然惊醒。
“江大哥……”
江樊发出一声鼻音,仔细将他替药膏擦好,嘴巴紧紧抿着,还是不虞的样子。
“你,还在生气吗?”卫珉凑近了,小声地问。
少年眼睛湿湿的,红红的,两颊软肉粉粉的,没舍得再说他,江樊僵硬地勾了勾嘴角:“没生气。你睡一下吧。”手掌摸摸他的额头,“好像有些发热。”
卫珉还想说些什么,又是一个喷嚏。
江樊强力按着他肩膀令他躺好,换了一床干燥的被子替他盖的严严实实。卫珉不死心,挣扎了一下,被狠狠弹了脑门,他觉得现在认错好像来不及了。
第二十四章江大哥莫气
果不其然,卫珉到了半夜便开始发烫,好在江樊先去镇上药铺开了药给他喝,半夜又熬了一剂,天亮时体温已经降下去,哮喘也没犯。
卫珉感觉比上回要好多了,然而还是眼涩嘴干嗓子疼。他白天睡了一觉,此下反而睡不着,眼见天快亮了,江樊还守着,他心里内疚的不得了。
上回是两位姑娘轮流照看,江樊是他醒后才来的,不知这回为何寸步不离床边,卫珉看着他熬红的眼睛,隐隐有些难受。
“江大哥,你去休息吧,我已经好了。”卫珉道。
江樊点头,嘴上却说:“我在待会儿。”
卫珉哦了一声,手指在被下抠着衣服。
江樊道:“你再睡一会。”
卫珉道:“嗯。”
他闭上眼,却睡不着,眼珠子在薄薄的眼皮底下转溜,过了一会儿又睁开眼,看了看江樊又闭上。
江樊披着发,穿着淡色的家常衣服,眼底有些发青,唇色也白白的,样貌看起来比白天要柔和。就那么一眼卫珉就将他看的仔仔细细。
不是说平时不温柔,只是白天他太凶了,卫珉还是怕怕的。
他还生气吗?
明明不关他的事,却还得被连累着照顾自己,心里也不舒服吧。
卫珉翻来翻去,把假寐的江樊吵醒,江樊隔着被子拍拍他:“别乱动,仔细被子进风了。”
“哦。”
又安静了一会儿,卫珉才翻过身面对江樊,他脸缩在被子底下露出一双眼睛,静静和江樊对视。
“江大哥。”卫珉小小声地说,“对不起。”
江樊抬起头。
卫珉低着眼没看他,头发从脸侧落下来将视线挡了一半,他盯着被面一小团绣花低低说道:“江大哥,你不要生气了。我知道错了。我不该大冬天随意下水的,我身体不好,不该逞强。只是我若不去救那孩子,我良心不安,看着他眼睁睁沉下去,我做不到。”
江樊张嘴发出一声气音又被卫珉急急打断:“你让我说完吧。……我不觉得自己救人错了,可是我还是要和你道歉,因为我害得你又为我操心,明明……你对我那么好,我还和你置气。”
说出来舒服多了,卫珉悄悄看了看江樊,正好对上他深邃的目光,眨了眨眼睛,莫名不好意思地避开视线。
“唉。”江樊将他头发顺回身后,轻声道:“我白天说话重了,卫珉能体谅我,真是好孩子。可我不是单纯生你的气,我只是……只是担心你罢了。”
卫珉悄悄弯起眼睛,江大哥真好。
远远传来鸡鸣,天真正亮了。
“江大哥你休息一下吧,你这么累着,我过意不去。”卫珉道。
“你先睡。”江樊道。
卫珉把手从被子里伸出来握住江樊搭在床沿上的手,晃了晃:“江大哥。休息一下吧,你眼睛都红了。”
只是床被他占着,难道又让江樊睡书房?卫珉想了想,让江樊上来一起睡,床宽敞的很,挤挤就好。
“不用了。”江樊拒绝了。
卫珉有些失落,也对,他病着呢,万一传染了江樊是不好。
江樊片刻后突然起来脱了外面袍子,道:“往里面一点,我躺会。”
“诶!”
两个人一起恰好肩并着肩,卫珉躺久了不舒服,翻身面对江樊侧躺着,发现江樊还没睡。
“江大哥?”
江樊扭头:“嗯?”气息喷在卫珉脸上,温热的,令人发燥。
“江大哥想什么呢?”索性睡不着,卫珉问道。
朦胧烛光下少年看起来又乖又听话,脸颊睡得发红,显得年岁又小了些。
“我在想,若是阿彻在的话会是怎样的光景。江樊语气淡淡的,他低垂着眼,长长的睫毛颤抖着。“”嗯?”卫珉疑惑。
“是我弟弟。”江樊笑了笑,“比你还大上两岁,调皮的不得了。小时候很乖,长大了却不听教导,常常惹祸,每次受委屈了就发脾气,跟个小无赖似得。”
江樊的眼神很温柔,卫珉有些羡慕他弟弟,想来每次江樊上京都会看望他弟弟吧。
“可惜阿彻不在了。”江樊闭了闭眼,长叹一声,“他和你一样患有哮喘,五年前他意外落水,等救上来时几乎没了呼吸,也没能熬过那晚。”
屋里一瞬间安静了。
江樊也翻过身面对卫珉,他们彼此贴的太近了,眼里都是对方。
“所以我才那么生气,我怕……怕你也出事。”
“江大哥。”卫珉缩进被子里,不知该说什么。
江樊揉揉他的脑袋:“若是当初阿彻能遇上珉儿这样的好人,说不定现在他还能过的好好的。”
真是太巧了。
卫珉心想自己把他当哥哥,他把自己当弟弟,缘分真是奇妙。
江樊却没有将话题继续下去,笑了笑,闭上眼睛道:“睡吧,我好困。”
过了一会儿他就睡着了,发出轻轻的呼吸声。卫珉闭眼听了一会儿,实在睡不着,他心情有些复杂。
他看着江樊俊美的容貌,看了许久。
江樊的眼睛细长,眉形弯弯眉尖飞起,薄唇此刻微抿着,嘴皮有些干燥,最好看的眼睛被眼皮遮住了,但还是俊的不得了。卫珉记得他刚刚的表情,那么温柔体贴,眼睛似乎会发光,江樊没注意到自己说起亲人时嘴角是不由自主的上翘的,卫珉注意到了,和平时对自己或者对其他人不一样,那时的江樊很好看,很迷人。
这是怎么了?
卫珉很奇怪,为什么会关注那么多?只是有些嫉妒。好想被那种温暖的目光注视着。
将脸埋进被子里深吸一口气,是江樊身上的味道。
完了,自己这是怎么了?
第二十五章好委屈的
过几日就是除夕,小村子家家户户门口都贴上红对联,挂在院子里的腊肉腊肠都被收进去,每到傍晚村子满是一股浓香的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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