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明来意,卫子臻没有下杀手,不过见血的程度不低,稍稍几刻,这群人已经各自负伤,谁发了一道密令,一个谁也看不懂的手势,登时围作一团飞跃而去。
谢澧兰笑着走上来,“有人沉不住气了,来试探了。”
又皱了皱眉看着浑身血污的镇北王,摇头道:“孤让人交给你的都是一等的剑法、刀法、枪法,怎么你这人偏偏用这些近身肉搏的市井拳脚之术?”
一脸血的卫子臻笑起来露出八颗牙齿,看起来有点像地主家宰了鸡的傻儿子,“兰兰你不知道,在战场上任何花里胡哨的剑法和枪法都是毫无用处的,只要能伤敌,就是一等一的功夫。”
这是他在疆场摸爬滚打积攒下来的经验。
事实上,每当烛灯下为他挑下深衣,看到他胸腹背脊上那些残余留痕的疮疤,他心里有多痛,卫子臻未必知晓。
“那现在怎么办?”卫子臻用深玄色的袖口拭去脸上的血痕。
谢澧兰握着他粗糙的手,将人拉到庭外,风烟俱净,谢澧兰自怀中抽中一条雪白的丝绡替他抹脸,将他沿入鬓边的一缕血痕擦拭去,忙不迭回应道:“他会来的,我们该让个场子了,交代了七哥问的事情已经交代完了,我们还是不要打搅人家叙旧。”
卫子臻一把把住他的手腕,“那我们该去做什么?”
谢澧兰狡黠地眯眼笑,“我们有我们的旧要叙。”
“嗯?”
他们的旧,昨日夜里不是都说完了么?
谢澧兰见他不解,便动了几分薄怒,“卫子臻,孤的骨灰,你到底还是不还!”
“我——”卫子臻欲言又止地看了眼谢澧兰,最终无奈地自胸口挑出一个宝蓝色地丝绸绣囊,交给谢澧兰手中,“我原本怕你要回去,想自己留作念想的。”
应当是怕谢澧兰要,那时候他亲自焚化了自己的尸身,他一定处于两难。
谢澧兰有点懊悔,他拎着香囊末端绑着的一个细绸带,揉在手里一阵硬酥的质感,他轻声问:“我是不是对你不够体贴?”
“不,兰兰,你对我一直很体贴。”卫子臻脸不红心不跳地把人轻薄了一顿,吻得谢澧兰满唇殷红,他才念念不舍地托着少年的颧骨低笑,“其实我觉得没有什么旧好叙的,你我都不是执着于往事的人,所以,及时行乐就足够了。”
他竟然觉得卫子臻的那个“及时行乐”意有所指得不要更明显。
所以少主阁下,您现在开始往酒色财气上一去不回头了是么!
作者有话要说: 哎呀,争取几章之内收尾……
其实最开始的架构打算铺开的,铺得很大,但受到各种因素的限制,最终成了现在这个样子,我的锅……
这个锅很沉重。
☆、相看泪眼
这夏天还未过完,独孤琰只觉得躺在冰凉的棺材里,厚重的冥服把他捂了一身痱子。他伸手要挠,夜阑人静时,耳朵清楚地听见一个压抑而急促的脚步声。
吓得他赶紧缩回去,躺在棺材里睡好。
紧跟着,棺椁被掀开了,终于有冰凉的空气透进来,没等到独孤琰矜持地呼吸一下,突然听到一阵细细碎碎的哽咽,那是嗓子都破碎的声音,一个人伏在棺椁旁哭声不止。震悚地抽噎了两下,然后倒在一旁,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凄厉。
君衡……
独孤琰咬破了嘴里的药丸。该死,他原本要吐出来的,弄巧成拙。
那药丸是谢澧兰拿给他的,据说是玉山闭息装死的圣药,可让手足冰冷,呼吸敛去,与死人无异。心跳还有微弱,若非仔细感知,怕是察觉不出。
独孤琰知道自己错了,他不该怀疑谢澧兰是个神棍,不该怀疑这东西的存在,当他不慎把嘴里的药丸磕破一点之后,瞬间全身麻木,瘫痪地倒在棺材里一动不动了。
君衡,我很想抱你知不知道,可是我不能够了你知不知道,你怎么还不抱我……
他等了很久,听到君衡在一旁哭得肝肠寸断,他又心疼又无奈,实在不耐烦了,最后被颤抖的一双胳膊抱入某人的怀里,才听到君衡的第一个音节,破碎的嘶哑的:“琰……”
一定要死的时候,或者快要死的时候,才能让他说些好听的来听听?
独孤琰想了想,上次他这么温柔、患得患失的时候,还是他身中无药可救的倾城露即将撒手人寰的时候。后来得到了就不珍惜了,转眼把他撂下独自去了月州。
想想就让人痛恨不已。
独孤琰想,自己为什么要原谅他呢?他这么过分,也许他这样装死,还能听到君衡说些真话。
关于月州的事,他不问,也许就是最好的套话了。
独孤琰感觉自己被抱出棺木,上半身被他搂得有点紧,他的呼吸本来就弱,现在更加喘不过气,滞闷难消地在心里不知道骂了多少回。
“阿七……阿七,你怎么能死,你怎么能……扔下我……”冰凉的水打在脸上,他破碎沙哑的嗓音有点难听,又哭又吼的,独孤琰更无奈了。
到底是谁先扔下谁的呢?
唉,心好疼,你别哭啊。这只是一个意外!
他之前一直不信来着,所以忘了问这个药的效力有多久了。
君衡又将他放了下来,棺材里有谢澧兰贴心准备的一个玉枕,除了这些,还有一应玛瑙珍珠玉石算作“陪葬”,沉甸甸地压着独孤琰,他只想出去透口气,结果君衡又把他放回来了。他才没来得及适应这么硬的棺材底,陡然君衡的身体压了下来。
独孤琰身上更重了……
他终于相信自己是一事无成的,连假死都不会。
如果还有力气,他现在一定咳出来了。
君衡贴着他的身体,独孤琰能感觉到他在细细地颤抖,每一寸每一毫厘都在颤抖,水渍“啪嗒”地,在静夜里格外清晰地坠落,落在他的眼皮、鼻梁,还有那两瓣苍白的唇。
他的眼泪怎么这么多?
独孤琰本来就出气困难,他担心自己被君衡粗手粗脚的,假死弄成了真死。玩得有点过了。
唇被人固执地咬住,独孤琰那个绝望,出气孔又少了一个。
君衡小心翼翼地捧着他的脸,固执地用自己的唇濡湿他的唇,悲恸地哭,“为什么不听我的话,为什么要来这里,你总是这么……”
“王爵地位,我都可以不要,但是你怎么能离开我,怎么能连最后一面都不留给我,怎么能……”
独孤琰眼眶一阵干涩,他睁不开眼,也无法说话,更无法提起力气用手抱他。
君衡开始亲吻他,从额头沿着鼻梁一路亲下来,独孤琰感到脸颊一阵痒,四处起火,到处都开始痒,悲酸而感动。他是得瘟疫“死的”,君衡竟然也不想活了是吗……
哎,很感动。
直到他的前襟被挑开——
他已经全身冰凉了,完全不需要宽衣,君衡却开始剥他的外袍,外袍剥完了又脱里衣,独孤琰还能脸红的话,一定早成了柿子。
我都这这样了,你奸……尸……啊……
被脱得精光的独孤琰,等了很久没有他的下一步侵略性动作,跟着一个火热的光裸的身体抱住了自己,君衡还在哭,泪水又把他抹了一脸。
“阿七,你太冷了,我替你暖暖。”他自言自语似的,一手摸他的脸,倔强得像在刻意强调什么,“暖暖就好了……”
坏了,君衡受刺激了,傻了。
君衡把他完全罩在身下,将自己滚热的体温都渡给他,不留半丝豁隙。
正在小院的葡萄架下晒月光的闫风,眨巴着眼睛长吁短叹的,直到身后剑光一闪,“我去!”
侧头避开,紧跟着又是一剑刺他左胸,幸得闫风当了多年暗卫轻功一流,“乐轻你疯了!”这疯子什么时候来的嘉雪关。
他现在两手空空,可抵挡不住乐轻执剑猛攻,只能施展轻功陪他周旋。
乐轻一面祭出三招,嘴里嚷嚷不休的,“你欺负我家王爷!看招!”
他嘴欠,敢嘲笑王爷,乐轻早就不能忍了,好不容易等到他今天没带兵器,自己刻意挑了一柄削铁如泥的宝剑,不说把他削成肉泥,至少把他砍成秃驴。
闫风骂骂咧咧的跳上了瓦顶,须知乐轻的轻功也不弱,非追着他不依不饶的。闫风也没想到,这辈子头一回被人追,结果不是一个妙龄女郎,是一个凶神恶煞的男人。
“乐轻!你欺人太甚!我让殿下治你行刺之罪!”
好不容易得了一个空子,闫风站到一片飞甍檐角之上,衣襟猎猎,乐轻挺剑直上,哼声道:“我家王爷和殿下不知道在哪个地儿风流快活呢,哪有空管你的破事!”
这一剑险些擦破了闫风的脸,他又惊又怒,“你来真的?”
“废话!看剑!”乐轻提剑攻他下盘,唰唰唰雪白的剑光往他大腿根连刺三剑。
“我去,下流!”闫风从屋顶又跳下来,两个人你追我赶,绕着院子不知道跑了多少圈,甚至跑到了灵堂,惊扰了温存的两个人。
君衡眉梢一蹙,看着身下凤眸紧闭的青年,他俯下身低声道:“阿七别怕,我带你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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