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澧兰,你献了索阳,转眼又拿下平岳,难道就是为了这么叛国卖民地死?”
怎么会有这种人?
卫子臻以为他的求生欲非比常人,所以才能献上一城,忍着屈辱到他营中,甚至替他谋划。他一直以为谢澧兰是如此渴望着生的。
“呵呵,人之一世,总想着任性一回啊。北燕王对不住我,我当然要以牙还牙。”谢澧兰的气息细得几乎不见了。
卫子臻彻底愣了。
是谁曾那么说呢——
“被那些条框束缚久了,孤偶尔也想肆意一回。”
独孤九在月州,第一回任性,买通了几个五岁孩童,让他们提着臭鸡蛋在礼部尚书的门口砸。
最孩子气的殿下,最意气飞扬的殿下。
卫子臻来不及更深入地回忆那一段往事,身后,马蹄声终于又纤毫不差地传入了耳中。
“呵,不死心的北燕人。”他发狠一样的看着怀里的少年,“今日就算我拉着你一起死,也绝对不可能放虎归山。”
一面缓坡清晰地出现在面前,卫子臻度量坡高长度,抱着谢澧兰跳下去,以损伤两根肋骨为代价,倒也值当。这面坡,策马难行,他可以再争取更多的时间。
卫子臻将少年放了下来。
谢澧兰的双脚着地,又不着痕迹地退到了他的侧后。
因为他需要确定,如果现在临坡一脚,就能结束卫子臻的性命,他应该果断地下腿。
他算准了一切,一路上伪装伤病缠身拖着他,甚至算准了卫子臻会抱着他到这里来。只是他唯一没算计到的是,卫子臻竟然真会因为他耽搁到了现下这种地步。
这是最好的机会。
谢澧兰的眸光微微一冷,面前雪花在暗色里纷乱,落满了卫子臻的白发银丝,他好似还在专注地算着如何下这陡坡。
只在这一瞬了,为了蓄力,他已经又后退了半步。
作者有话要说: 小受给了小攻一支箭,小攻问:我射在哪儿?
妈呀,作者君自己写着写着就污了哈哈哈。
小卫和小谢在一起了,一定把这段重新来一遍!哈哈哈~
☆、同生共死
但谢澧兰的这一脚终究没有踢下去。
他的身体之弱,似乎远超出了自己的估量,这一腿腾挪得太慢,若是这样卫子臻也不能察觉,那他便枉为镇北王了。
可最后却是,说时迟那时快,谢澧兰的腿才提了一尺高,卫子臻鹞鹰返身,迅若惊鸿紫电,他已经勾住了谢澧兰纤腰可怜的一把腰,绀紫色的披风震落一袭雪花拢入了他,谢澧兰来不及惊呼,那一瞬间被横拦着滚下坡去,脊背顺着冰凉的青岩,撞得肺腑拧结生疼难耐。
卫子臻要害我性命。谢澧兰意识涣散之间,这么想道。
雪坡上交缠的两道身影,下落时难解难分,缠了生命的藤,结了网将其间的人寸寸蚕食鲸吞。
“谢澧兰?!”他迷离地半睁着眼,正看到身上伏着一个喘着粗气的男人,双眼爬满血丝,掩不住惊恐忧虑。
“我还没死。”谢澧兰虚弱一笑,深黑如点漆的眸蕴藏了他看不出的冷意。
卫子臻扶着他贴着石壁靠过去,脚下是一块硕大无比的青岩,稍有不慎便会脚滑摔倒,卫子臻浑身仿佛浸在水里,冷汗外冒,一只手摸到腰间缠着的软索,解下来,勾住坡上的半截枯枝,另一手托着谢澧兰的肩抱着他艰难行进。
“给本王睁着眼睛!”
那么怕他睡去,那么怕他一睡不醒。卫子臻的心难以抑制地颤抖。
若是会呢,同阿九一样……
不,阿九不一样,阿九早已尸骨无存了的,谢澧兰,他不会是第二个独孤九。
谢澧兰唇色发白,沾了雪的晶莹,也阻不了干涸的裂势,卫子臻经年行军,从未觉得军旅生活是一种磨难,可是看到这样的谢澧兰,竟动了恻隐之心。
他紧攥着绳索,不知是叹息,抑或只就事论事,他说:“你这样,是该长在月州的锦绣繁华里的。谢澧兰,你吃不了苦。”
他看着少年精秀绝伦的面貌,心道:也没有谁真的舍得让你吃苦。
摸索之间,卫子臻探到岩壁上的空洞,软绵绵的一层雪,伸掌一推,便将其凿穿,竟是别有洞天,里边的空间宽敞,能容纳数十人,他喜上眉梢,抱着谢澧兰进洞,“先躲一躲。”
天色空濛,不知尽处的灰暗,藏匿着如何的危险与绝境。
寒沧关的守卫在查阅四周发现并无异状之后,有另一头的骑兵发现了卫子臻的紫电青霜。于是一行人拨转马头,并未久做逗留。
卫子臻怀里的少年,温度在渐渐流失。
“好冷。”他哆嗦着唇瓣,浑身都在颤。
卫子臻正要将他搂住,却被谢澧兰推开,“别、别过来!”
他一怔,苦涩地看着意识已经混沌不清的少年,然而一低头才发觉,自己身上仍旧披着一身铠甲,浸了雪水了,难怪冷硬如铁,可他的四肢纵然无感无觉,也没什么可怕。否则,冷觉盖不住痛觉,他也不知还能撑多久。
“谢澧兰。”
谢澧兰僵着五指蜷缩起来,岩洞滴着水,卫子臻看到这样怯弱发抖的谢澧兰,竟怔了怔,难以言喻的感觉,严丝合缝地将那颗旱死久矣的心勒得血肉模糊。
他解下披风为他盖上,将他带往尚未漫水的地带。
“今晚风雪太大了,也辨不清路,明日一早,我带你回去。”
谢澧兰不理睬,他便继续道:“我的承诺,千金不易。”
这是谢澧兰失去意识前听到的最后一句,空寥,悲怆,野外群鸟失声,天地间似乎亘古以来便带着这样一种绝无转圜的死寂。
谢澧兰不知自己睡了多久,塞外蓬断草枯的严寒苦境,就连他自己也不知道,那晕迷之后,还有没有重见天日的机会。
但当他醒来之时,却发现自己睡在干净整洁的军帐之中,身上穿着贴身的亵衣,棉被覆着底下的暖热,他的脸色有些奇异,未几,被子下被他拉出一个肚囊来,里边灌了尚有余温的热水。
他回来了?
宛如失忆一样打量周遭,没有一个人。
他想找回昏迷前的记忆,但几乎没留下多少,卫子臻的那句“千金不易”,也只隐约依稀记得一些了。
“王爷,您的肋骨断了三根!怎么回事?”原嵇是帐下参军,见主帅身负重伤,自然该当一问,可一见卫子臻这副顾左右而言他的架势,便又知道他是无论如何也不肯说了,便换了一问,“那紫电青霜呢?”
那是卫子臻的宝马良驹,是随他出生入死多年的兄弟,更是当年,九殿下让他在千里马的马厩之中挑选的一匹。
提到这匹马,卫子臻才稍有些动容,不过也没持续多久,他才方动了胳膊,便牵扯全身,地崩山摧式的剧痛拉锯着全身的肌肉和筋脉齐齐作痛起来。
他撑着床榻汗滴如雨,原嵇皱着眉无奈道:“王爷是全没把自己的性命当性命在看待。”
卫子臻被他这句话惊了下。
原嵇扶着他回榻躺平,“王爷难道对北燕的十五皇子动心了么?”
自从太子殿下辞世之后,原嵇便再没见过卫子臻真正的笑,他私心里也希望卫子臻能走出那段伤痛与阴影,可千不该万不该,怎么竟是一个北燕人呢?
若当真当心,卫子臻只怕心里比谁都痛苦。
北燕人加害了独孤九,是卫子臻心里永远的刺,他不会容忍自己对任何一个北燕人另眼相待,那是一种对九殿下彻底的背叛。可他如今,竟然为了那个谢澧兰将自己置于如斯险境!
卫子臻沉默了。
原嵇说得一点不错,他对谢澧兰动心了,可那不过只是因为——
“这个世上,再也找不到一个和殿下那么像的人了。”
“王爷便宁愿如此自欺欺人吧。”原嵇沧桑地一声叹息,卷着广袖返身而去。
从以前至如今,原嵇早摸清了这位的脾气,倔得像头牛,无人可劝,除了九殿下的话,其他谁的都不听。
卫子臻看着白色帘帐上的影子,墨画般的简笔疏淡,髹漆小几插着三枝萎败的梅花,垂垂老矣地点着零星花瓣,铺了一层凋敝的绯红。
这个时间,他上天入地,也寻不到独孤九了。
可笑,他连独孤九的名只都不知道,连唤他“阿九”,也从不敢当面,直到他的离去,他痛彻心骨地明白,有些事,握不紧便注定失去。一些泛滥的情,一些誓要保护的人,逝者不可追,俱往矣。
寒沧关主帅平项远,收到了一支箭镞,镶翎羽箭,而且刻有谢澧兰的私有图腾,火焰触目,裂爪如龙。
即便这图腾被改换得似是而非,且竭力模仿王上,但终究不是,他作为主帅,一眼便能看出这鱼目混珠的把戏。
箭上刻着一行字。
北燕的文字模仿的大靖的方形文字,自成一体,但表词达意却稍有欠缺,这行字写的约莫是,寒沧关易守难攻,本据天险,应抽调兵力解救平岳近火。
一旦涉及兵权,主帅便尤为敏感,平岳孙沛与他不睦已久,这才是重中之重。
“呵,好个吃里扒外的谢澧兰,好个欲吃里扒外的孙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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