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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公子兮 完结+番外 (风储黛)


  “不要做伤害自己的事,”卫子臻脚步一错,喉尖竟微微一哽,“其他的,你要什么,我都给你,任你,由你。”
  “唉。”谢澧兰低叹,从被子里挣出细弱的双臂,柔软地勾住他的脖颈,“卫子臻,别说话了,我有点怕你。”
  怕我会越来越泥足深陷,怕我会永坠深渊,怕我会为了你放弃自我,变成我曾经最看不起最讨厌的人。
  卫子臻听不懂,只觉得“怕”这个字眼,真是个不好的字眼,他有点心慌。抱着谢澧兰的手臂又重了几分力道,那么用力,害怕失去,谢澧兰只能叹息。
  子臻。
  若是我不曾错过你,今时今日,我大约会很幸福。
  当我看到你跪在地上,为了那具面目尽毁遍身是毒的尸体落泪时,我不是别人眼中那么冰冷孤傲的独孤珩,我会心痛啊。
  你是那么一个只见血、不见泪的男儿,八载陪伴之义,你到底藏了怎样绝望的情?
  少年慢慢闭上双目,细丝般的寒风里,再无声息。
  谢澧兰这一睡便再难醒转,卫子臻从主帐商议战策归来之后,少年仍然阖着那双精致迷离的眼,桃花的嫣粉碾碎了揉在两角,让他在安睡时那抹妖色尽露无遗。
  卫子臻拧了拧眉,望向案边的未曾让人动筷的饭菜。
  他心中一紧。
  手指抚过少年的鼻梁。兰兰,我最怕你的倔强了你知不知道?
  我会为你束手无策。
  原嵇和乐轻一文一武,是卫子臻身边的左膀右臂,两人此刻心思转到一处去了,默契地一回头,两个人正巧撞上,乐轻皱眉,“谢澧兰若是不醒,王爷不知该如何想。”
  “王爷对谢公子用尽了心思,怎么会容他像九殿下……也罢也罢,”原嵇无奈袖手,将烟锅袋子置于背上敲了敲,“这位谢公子又不是个能安分的主儿,你要他一个人回月州,那是有去无回。”
  不说这位谢澧兰能搅弄起什么波浪,单是那群月州的公子王孙,哪个不对容姿秀弱的谢澧兰虎视眈眈?若无王爷护在身边,他定会羊入虎口。
  可惜王爷现在不能回去。
  他心里对九殿下还未曾放下过执念,谢沧州一日不死,王爷便一日不得安寝。
  “我去给谢公子找几块青金石。”乐轻不愿想这些头疼的事。
  他转身欲离,原嵇僵了会神儿,猛然叫住他:“你去找青金石作甚?”
  “军师忘了昨日谢公子怎么说服那群俘虏的了?”说罢乐轻便纵身没了影。
  原嵇默默地垂下目光来,他依着乐轻之言思绪回到了昨日校场。
  那个雍容优雅,眉目藏笑、语调含冰的少年,有那么一种错觉让原嵇看到了九殿下。软硬兼施的掌权者气度,若非惯于操控人心,常人决计不可能有那般气韵。何况,那少年从容地斩下一人首级杀鸡儆猴之时,那白裳半分血色都未染上,那微笑连一瞬都未恍惚……
  原嵇沉凝之间,目光变得有几分隐晦。
  谢公子,你这样的人待在王爷身边,对他用的何种心思,何其难猜!
  月州璀璨的千家烟火,在一树明月光里纷繁拥簇了又坠下,笼上轻烟细尘。
  俊秀挺长的青年,一袭华丽的春枝百鸟紫锦修裳,鬓若刀裁,但看烟云紫雾里隐约的形容也只觉英姿峭拔,他的手里捏着一纸帛书,指陷入了肉中,浑然不觉其疼。
  “公子,月州最近涌入了一匹西域来的商队,但举止形态,胜似北燕军士。”
  丝帛在手中化石粉的催动之下,渐渐化开成了一缕水迹。
  “公子……”影卫不知道公子看到了什么,忧心难安。尤其最近公子的脸色似乎过于苍白,许久不见人色。最反常之事便是,这些日子以来他几乎没再去找七殿下。
  “今日十五了,阿七在等我。”君衡温柔地挑起唇说完这句话,夜里厚重的烟霭将那身紫衣吞没,清冷的叹息,随林间绿竹猗猗浮沉圈禁,缭之不散。“你们公子是自己造孽,才毁了七殿下毁了自己,可我不愿意让独孤瑾一人逍遥快活,既然要死,我也一定拉着他下这九层地狱。”
  独孤瑾,我拭目以待,看你如何向那位摄政王伸出手。摇尾乞怜么?
作者有话要说:  这张写得有点赶,作者君承认。
不能执着小情小爱,咱先把大纲捋一捋,捋完了再执着于小情小爱\(^o^)/~

  ☆、以命抵命

  谢澧兰醒转时,正缩在卫子臻的怀里。
  “我贻误你的战机了,”谢澧兰愧疚地低叹了一声,卫子臻不轻不重地攥住他的手腕,“卫子臻,答应我一件事。”
  “好。”
  他的直率和坦白让谢澧兰却是一怔,“你不问我?”
  “不论你说什么,你总有办法让我答应。”卫子臻的呼吸在他的发间亲昵地钻入,他把半张面孔埋入少年墨染流云的青丝间,清淡的芙蕖花香一缕缕地袭入经脉之中。
  “你要我答应你什么?”
  谢澧兰闻言,脸颊微微地发起烧来,白皙如月的俊脸染了霞色,便有些哀艳,他将纤长的睫羽轻细地扑扇着,薄汗因为暖炉的烘烤而沁了出来,卫子臻却等了许久都没听到他说话。
  “我舍不得你……”
  又是这句,卫子臻已经没有了初始时那么惊讶,他低头吻上他的眼帘,谢澧兰蜷在他宽厚的怀里颤抖,他伸手抱住他的右臂,脆弱而坚定地摇,“你要不要和我成亲?”
  “谢澧兰……”卫子臻愣愣地却又无奈地松了手臂,少年仰着头与他对视,执拗地与他对视。他心肠一软,本该拒绝这个荒唐的想法,可话出口时却已不是自己所能控制的,他嗓音沉哑,“若是能以谢沧州的首级祭旗,得偿平生所愿,即便舍弃一身功禄归于林野,也与谢澧兰不离不弃。”
  “这是你说的。”谢澧兰弯了弯唇,合上眼轻声道,“大靖的镇北王,是百战百胜的常胜将军,但论智计,却及不上谢沧州,我教你一计,可保万无一失,将谢沧州驱逐出境。”
  但卫子臻问的却是:“兰兰,你恨谢沧州么?”
  “自然,是恨的。”谢澧兰幽幽地启唇,攥住他衣襟的手紧了紧,“谁与你为敌,我便与谁不共戴天。”
  他承诺的,好听的话,他会每天说给卫子臻听,遑论真假。
  可听者有心,却是如此愉悦。
  “放心,兰兰,我会得胜,我会一生一世与你共度。”
  我不能让你步入阿九的后尘,绝对不能。
  月明星稀的这夜,暗潮汹涌……
  独孤瑾一封奏疏启呈帝宫,风吹一树早梨花,落下满地晶莹的雪蕊。独孤瑾跪在巍峨的殿外,大红箭袖蟒袍落了纷繁的白瓣,红唇紧抿成一线。
  殿内的暖炉烧得人身上俱是燥意,永真帝弃了御冕,碧玉深海琉珠溅落满地,石梅子此刻不得奉诏入内,仅有一个人,却是个不知心的俗物。永真帝将奏疏拍在龙案上,伸手揉了揉自己的眉头。
  每日朝议,非议卫子臻的声音越来越多。
  那个不知龙心的卫子臻,竟敢抗旨不尊,忤逆他一片心思,用兵前往塞外,至今不归。
  卫子臻任性嚣张,跋扈得让人头疼。他是独孤九一手扶植上来的镇北王,战功彪炳,他若是现在倒了,独孤九的最后一面墙也会随之崩塌,届时他的几个儿子能做出什么事情来,只怕不是自己能够控制的。
  “珩儿,你选的人真是个令人脑胀的莽夫。”
  独孤瑾在大殿外跪了整宿,风吹梨花,簌簌吹满头,玉冠上簪入无数白莹粉润,他两膝稳持,分明是一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做派。他一定要卫子臻死,一定要卫子臻身败名裂。
  于独孤瑾,卫子臻不死,来日身首异处的,必是他自己。
  人都会下意识想要自保。破釜沉舟反戈一击,他只知道,先发才能制人。
  石梅子在月光掩映高低冥迷的廊下,迂回的画桥朱廊,馥郁的墨香透过纸窗耽搁了风的流声。他的目光越过明月下溶溶的梨花飞雪,青年袖下的手一丝不苟地握紧了拳。
  “咳咳——”
  “阿七!”君衡大惊失色,独孤琰的脸已经苍白得宛如纸一般透明了,气息半无地仰躺在他怀里,游丝似的喘着,“君衡,抱我,去院子里。”
  “好。”君衡声音微哑。
  他横抱着独孤琰去往满园碧树繁华的庭院里,一泓深泉映带左右,映着天边硕大的满月,斑驳细致的粼光摇摇曳曳,独孤琰透过这池水,仿佛能看到君衡瞳孔之中的,点滴水迹。
  “君衡?”他有点诧异。
  想要回头,却被君衡更深地嵌入怀里,他哑声道:“阿七,别说话了,求你,别说话。”
  独孤琰能感觉得到自己的疲弱,他现在处于一种近乎回光返照的状态,有些话,不说,只会带入地里,轻悠悠地吐出一缕气泽,“君衡,你在关心我么?”
  “别说话,我都告诉你……”他胡乱地去寻独孤琰的唇,与他紧紧交缠,舌尖的咸涩让两个人都不忍放手,君衡的双手托着独孤琰的下颌,将他整个人置于膝头,揽入怀里又捧在掌心,一心一意地与他温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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