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暮山抱紧他,“还是你好,不会凶我。”
殷连颂温柔地亲亲他,“好好睡罢。”
第二日殷连颂揽着柳暮山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床,两人一出门,顾朗星就拉开房门,殷连颂问,“有事么朗星?”
顾朗星嘴唇微张,却说道,“没事。”
柳暮山看了殷连颂一眼,默默跟着下了楼。
顾朗星吃得心不在焉,热气腾腾的小笼包在他嘴里味同嚼蜡一般,殷连颂问,“庄主呢?”
顾朗星抬头,“左护法也不知道?”
“没有,昨夜我们跟着南雒人,半夜就回来了,庄主没回来么?”
顾朗星握着筷子的手紧了紧,轻轻摇头。
殷连颂皱眉,招呼柳暮山道,“快些吃,我们去落玉坊看看。”
柳暮山两三口吃完包子,随便一抹嘴就跟着殷连颂飞了出去。
凌昊推开门,刺眼的阳光照进来,剑寒川忍不住微侧了头。沙麻从一边站起来,“你们可算来了,我真怕他把绳子挣开。”
凌昊走到剑寒川旁蹲下,从桌上随便拿了碗水泼在他脸上,“我知道你醒了。”
剑寒川睁开眼,冰冷的眼神直直盯着他。
凌昊挑眉,“软骨散的滋味好吗?剑庄主?”
剑寒川看也不看他,“凌鹤峰平时就是这么教你们的?”
凌昊冷哼一声站起身来,“武林盟主又怎样?待会儿你就知道厉害了。”
沙麻道,“人已经交给你们了,东西什么时候给我们?”
“别着急,我已经通知了少主,他今日就能赶过来。”
话音刚落,院外就传来一阵马匹嘶鸣声,沙麻有些紧张,赶忙推开窗缝看了一眼,看到来人是谁明显松了口气。
凌霄一进来,就径直走到剑寒川旁边,他突然抚掌大笑,“不错,真的是他。你们干得不错,东西我也带来了。”
他使了个眼色,就有随从带着南雒人下去了。
凌昊道,“南雒人留下的软骨散不多了,我们还是尽快赶回去为妙。”
凌霄冷冷看他一眼,“我的事什么时候轮到你来插手?”
凌昊不敢再说话,退到一边。
凌霄盯着剑寒川半晌,突然对凌昊说道,“把他弄起来,你到门外看着,连只苍蝇都不许放进来。”
凌昊答应着,将剑寒川扶起来靠墙坐着,凌霄盘腿坐在他身前,缓缓开始运功。
凌昊一惊,结结巴巴道,“少主,不可啊。”
凌霄不为所动,凌昊上前一步,终是不敢忤逆他,只说道,“庄主让弟子务必将剑寒川活捉回去,少主莫要让弟子为难啊。”
“你还没看清形势么?”凌霄继续运功,“不管我爹和我谁当盟主,这江湖终究是我凌家的,你自小就是我凌家的人,如今跟了我,我还能亏待你?”
凌昊被这变故惊得语不成句,凌霄这是明显起了歪念头,想要和他爹一分高下了。他知道如今若是自己不肯归顺,只怕也会落得一个被吸尽内力惨死的下场,只得单膝跪地道,“弟子唯少主马首是瞻。”
凌霄掌中腾起一团黑雾,贴到剑寒川心口,黑雾渐渐扩散得大了,将他们两人都包围在这一团黑色雾气中。
凌昊第一次看见传说中的摄魂,不免有些打颤。
半炷□□夫后,凌霄感到丹田气海已空,剑寒川却毫无反应,他睁开眼看去,却正看到剑寒川一脸玩味的笑。凌霄大惊失色,还未来得及做任何反应,就被剑寒川一道真气扼住咽喉被逼得退开数步,黑色雾气一阵扭曲波动后便散在空气中。
剑寒川冷声道,“看够了没有,还不进来。”
陆云归大笑,“我当剑庄主还没过足戏瘾呢。”
景澜带着顾朗星也进门来,剑寒川眼底一沉,景澜忙道,“暗卫都派出去了,我怕朗星一个人有危险,便带他过来了。”
一旁的凌霄喉咙里发出“咯咯”的声响,强行运功冲开了剑寒川的真气,抬手就往顾朗星胸口击去。剑寒川一声冷笑,几乎没人看清他是怎么出手的,凌霄已被震开,捂着胸口呛咳不已,片刻后一口血喷出来,凌霄挣扎着爬起来,他指着顾朗星大笑,“你当初不过是我脚边的一条狗,你忘了你当初那些摇尾乞怜的下贱模样吗?!”又指着剑寒川,“剑寒川,你不会真拿他当个宝贝了吧。不过,顾公子的滋味但凡尝过的人都忘不了,不光是我,我的那些手下们也都很念念不忘呢。”
顾朗星依旧淡漠的面上透出些凄凉的苍白,他心内大恸,强稳住身形转身出门,却被高出的门槛绊了一跤,脚下一个踉跄跌倒在地,手掌心被粗粝的土地擦破皮,腿骨也钻心的疼。
凌霄还在兀自狂笑着,剑寒川眼底泛起了冰冷的怒意,右手间凝聚起一团蓝色的火光,他周身衣袍无风自动猎猎翻飞而起,景澜不自觉地打了个寒颤,觉得周围的温度骤然下降,她拉着陆云归连退几步躲出门外,“是寒冰掌。”
☆、斗酒会
陆云归惊惧不已,世人都道御剑山庄庄主剑寒川的寒冰掌独步天下,是最霸道厉害的一门功夫,只是却没有多少人真正见过寒冰掌的威力,今日剑寒川只使出了两成功力便已如此骇人,若是使出全力……陆云归不敢再想下去。
屋内凌霄的狂笑声骤然停止,剑寒川一身寒气走出,冷冷向屋内看了一眼。景澜会意,忙和陆云归进去将已然吓晕过去的凌昊带出来。
顾朗星坐在山崖边,他本就瘦弱,又爱着白衣,坐在那里虚无缥缈的好像一阵风就能吹散似的,风把他的头发吹得乱了,发丝凌乱地扑了一脸,他看着山涧中那缭绕的雾气,眼里什么情绪都没有。
剑寒川静静看着那个单薄孤寂的背影良久。
“凌霄死了。”
顾朗星没有回头,半晌后只有一道冷冷的声音响起,“所以我该感谢你?”
剑寒川皱眉,抓住他的胳膊将他从地上扯起来,“跟我回去。”
顾朗星挣开他的手,“凌霄的话说得不够明白么?我这样一个人跟在你们身边不会给你们丢人么?”他闭了眼,声调无力地缓了下去,“你放我走罢。”
剑寒川心底生出一股怒火,他攥紧了顾朗星的手腕恨声道,“根本没有人在乎你的过去是什么,放不下的只是你自己。”
顾朗星被他拽着跌跌撞撞往前走,他看着脚下的黑土地,上面有无数被冻裂的小口子,他忽然自嘲地笑了,剑寒川说得对,放不下的只是他自己而已。
顾朗星沉默地摊开手,剑寒川用蘸了药酒的纱布细细帮他清理掌心中的伤口,他这一跤摔得并不轻,碎沙粒磨破了掌心中的皮肤,划出一道道浅浅的血痕,药酒擦上去直蜇进伤口里,间或疼得狠了,顾朗星也只是皱眉。
剑寒川道,“我去审凌昊,你好好休息。”
顾朗星闭着眼低低应了一声,待剑寒川出了门,他才慢慢睁开眼,看向他离去的方向,眼里翻涌着说不清的情绪。
凌昊睁开眼,就看到满满当当的一屋子人,他懵了片刻,猛然想起早晨看到的恐怖景象,霎时白了脸色,身子也开始发抖。
柳暮山嗤笑道,“你放心,对付你还轮不到我们庄主的寒冰掌。”
剑寒川冷冷看他,“将你知道的都说出来。”
凌昊跟凌鹤峰跟的久了,知道他做的事情天理不容大逆不道,早就萌生了退意,只是有些路一旦走开就容不得你回头,他本想跟着凌鹤峰一条道走到黑,却正好碰上剑寒川,于是赶紧一五一十将知道的事情说了出来。
景澜问,“五年前这里爆发的瘟疫是凌鹤峰干的?”
凌昊答,“是,当时凌鹤峰不知从哪儿学了些功夫,要找几百青壮年试功,就想了这一招。”
陆云归问,“那几百人是怎么死的?”
“不知道。我只见过他们死后,凌鹤峰命我带人掩埋尸体时我看见的,全身青紫,皮肤紧紧贴在骨头上,像是被活活吸干的。”
剑寒川点头,“的确是摄魂。”
景澜又问,“鹿鸣镇五湖四海客栈的几条人命也都是凌鹤峰做的?”
“不是,是红姑做的,她和凌霄勾结偷学了凌鹤峰的功夫,便在周边找了几个人试功,可惜学的不精。”
剑寒川已知他说的红姑是谁,十有□□正是那天杀死蒋泽寿的妖艳女子。
“南雒人是怎么回事?”
“南雒人用各种奇蛊换我们东北的雪参,他们和凌鹤峰还有别的交易,不过我就不知道了。这一次凌鹤峰派我来就是要将剑庄主绑回去,他想要剑庄主一身内力,又想杀了剑庄主自己做盟主。”
陆云归忍不住笑出来,“就他那样还想当盟主,可笑。”
剑寒川沉吟片刻,又问,“之前章州府说凌鹤峰还存着谋反造乱的心,可是真的?”
“是真的,他曾拉拢过章州府,不过被章州府拒绝了,以后再有什么行动我就不知道了。”
剑寒川点头,漆黑的目光直直盯在凌昊身上,凌昊吓得发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半晌后,剑寒川收回目光,“你虽助纣为虐做了不少错事,倒也罪不至死,事情结束之前我会让人将你送回御剑山庄看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