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暮山“呸”地吐出瓜子壳,“找找有没有美人啊。”
陆云归手中折扇敲上他的头,笑道,“美人都在对面的船上。”
因着今天是花魁大赛,来得都是些男子,陆云归便也和景澜一样,做一身公子哥儿的打扮。
柳暮山捂着头不满地看向陆云归,“说了别打我头啊,会不长个儿的。”
殷连颂揉揉他的头,霸道地挡住他的视线,“不许看别人。”
几人说笑间,有几个侍女模样的小姑娘上了船,背篓里装满了各样的花朵,黄衣小姑娘俏生生福了一福,问道,“几位客官要什么花儿?”
剑寒川看了眼殷连颂,殷连颂会意,“六朵九里香即可。”说罢拍了拍柳暮山的手。
柳暮山不情不愿掏出一锭银子来交给黄衣小姑娘,小姑娘又福了一福,带领其余姑娘退了下去,继续穿梭在其余桌间。
柳暮山嘟囔道,“庄主,咱们可得省得点花,出来时带的银钱不多了。”
剑寒川瞟他一眼,淡然道,“那你还吃那么多。”
柳暮山僵住,片刻后又叫了一盘瓜子点心来。
陆云归好奇,“我们买这些花做什么?”
殷连颂道,“花魁大赛的取胜标准就是每个妓子所得的花的数量,这些花也是根据名贵程度明码标价的,我们来看花魁大赛若是不买花会显得很奇怪。”
陆云归惊奇,“六朵九里香就要一两银子?”
殷连颂点头,“这还只是中等价位的花,往上还有瑞香、连翘、含笑、龙吐珠,最贵的是牡丹,每次大赛上只有一朵,哪个姑娘得了牡丹基本上就是花魁了。”
陆云归赞叹,“竟能想出这种主意来赚钱,真是高人啊”,又问道,“赚的这些钱该怎么分配呢?”
柳暮山不屑,“当然是官府,官府为比赛提供场地,负责比赛中酒水等各种盈利的环节,参加比赛的青楼妓馆也会按比例分得不同的奖励,既能打响知名度又有银子拿,那些鸨母们当然积极。反过来说,花魁大赛越办越好,也就有越来越多的外地人慕名前来,在这桃花镇中连吃带住,自然又是一大笔花销。”
柳暮山一气说完,眼睛亮晶晶看着剑寒川,“庄主,咱们回去也办个武学大赛好了,你就交给我,保准办一次吃一年。”
剑寒川喝着茶,完全没有搭理他的意思,柳护法很委屈,还想再说,湖心亭中的比赛却开始了。老鸨模样的中年女子走上台,先是笑容可掬地说了一通,台下众人便鼓起掌来。剑寒川一行为了监视南雒人,坐在最后一张桌上,柳暮山伸长了脖子也没听清说的啥,不免有些着急。
鸨母下台后,比赛正式开始,各家妓子们轮番登场,弹筝的、弄墨的、唱曲儿的、起舞的……莺莺燕燕环佩叮当,台下不时爆发出热烈的鼓掌声,随后便是各种花朵向台上抛去,柳暮山被后面游船上的人砸中了两次,满心怒火却被殷连颂牢牢握紧了手动弹不得,只得把瓜子磕得嘎嘣响。
一个时辰过去,湖心亭中表演依旧,剑寒川这一桌却有些兴趣缺缺,景澜早收回目光,此时正望着湖面发呆;陆云归摇着折扇把玩着手里一个金黄色的佛手;殷连颂帮柳暮山剥瓜子;顾朗星目光盯着空气中的一个点,不知在想些什么。
一直盯着台上的柳暮山忽然拍拍桌子,低声道,“出来了。”
☆、拜帖
走上台的姑娘着一身莲青色夹银丝绣百子榴花缎袍,她走到台中,轻轻弯了弯身子,“妙仙给各位爷请安。”
她上台后,台下鸦雀无声,因此这句话听得极清楚,她的声音媚而不妖,脸上的笑容刚刚好,恬淡中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魅惑。
苏妙仙准备的是一支舞,琴瑟相和笛音袅袅,在这乐曲声里,她腰肢柔软如柳,宽广的衣袖飞舞地如同流烟薄雾,旋转起来时,层层叠叠的裙摆渐次飞扬,只见她越旋越快,整个人好似被一团莲青色烟雾包裹住。
一舞终了,台下先是有片刻的静默,然后在这静默中爆发出一阵热烈的掌声来。苏妙仙婷婷袅袅走到台中,弯身施了一福。
各样的花朵不停地往台中抛去,一朵“娇容三变”夹在那些花中,滑过一道弧线正正落在她的肩膀上。
“是牡丹!”柳暮山惊呼。
殷连颂低声向剑寒川道,“看清了,是南雒人抛出去的。”
又有一个鸨母又走上台来,对台下众人道,“承蒙众位爷的垂爱,我们妙仙才能成为今年的花魁,只是我们妙仙接客是有规矩的,投缘的爷分文不取也是可能的,不投缘的纵是有万金我们妙仙也是不见的。”
柳暮山功夫不好,耳力自然也是不行,他急急问,“她说什么?”
景澜道,“是落玉坊的鸨母,在说苏妙仙接客的条件。”
台上鸨母接着说道,“我们妙仙接客,要满足三个条件,这第一便是武功好,第二便是长得好,第三便是家世好……”
殷连颂挑眉,“武功好?”
陆云归道,“若是苏妙仙真跟东北那边有关系,那些江湖人岂不是有危险?”
剑寒川摇头,“桃花镇是个小镇,附近的江湖门派统共只有四五个,武学修为也不会有太高造诣,若是以他们为目标大可不必如此费尽周折。”
殷连颂也道,“我看这接客的三个条件,桩桩件件都是冲着我们来的。”
剑寒川沉吟了半晌,道,“今晚先盯着苏妙仙,明日我们就去会会她。”
第二日日头初升,暗卫就回来报告消息,“周妙仙昨夜见了空山门李掌门。”
剑寒川意料之中,他点点头,“我们现在就去落玉坊。”
景澜连连摆手,“我就不去了,人多反而不好。”
陆云归也道,“我也不去凑热闹了,祝你们抱得美人归。”
出了门,殷连颂忽然笑道,“苏妙仙这接客条件着实有些勉强,桃花镇一共就两个门派,她已经见了李掌门一次,我们要是一直不出现,就算她不着急,落玉坊的鸨母恐怕也得急了。”
走了约莫两炷□□夫就到了落玉坊,落玉坊是青楼,作息时间正和寻常人相反,此时虽日头高挂,但落玉坊大门紧闭,一片静悄悄的。
殷连颂上前扣门,有小厮揉着眼睛过来开门,扫了门外四人一眼,不耐烦地道,“姑娘们都休息了,众位客官晚些再来罢。”
殷连颂拦住他想要关门的手,递过去一锭银子,“我们是来递拜贴给妙仙姑娘的,劳烦小哥通传一下。”
小厮收了银子,困也醒了大半,忙飞奔去找鸨母。
鸨母来得很快,将四人请到一间屋内,才道,“众位客官是外地人,有所不知,我们妙仙接客是有条件的。”
殷连颂不接她的话,只问道,“妙仙姑娘这三个条件恐怕桃花镇中能满足的不过三五人而已,妙仙姑娘若是一直不接客,岂不是阿母的损失?”
鸨母摇头道,“我哪能让她一直按着性子来,我与她商议好了,只有一月时间,一月之后这三个条件就不做数了。”
剑寒川和殷连颂对视一眼,心下都了然。
剑寒川递了拜帖过去,“我们几人路过贵宝地听闻妙仙姑娘芳名,都想一睹姑娘芳容,特来此拜见。”说着递了一锭银子过去。
鸨母将拜帖和银子收了,“众位客官请稍等。”
柳暮山撇撇嘴,“就是一妓子而已么,非要装得这么清高,还三不见,我看是她长得太丑不好意思见罢。”
殷连颂笑问,“你那天不是也见了妙仙姑娘的长相?”
柳暮山翻了个白眼,“太远,看不清。”
顾朗星把玩着手里的茶盏,默不作声。剑寒川突地问道,“你怎么看?”
顾朗星看他一眼,又垂下眼去,淡淡道,“她在等你。”
话音刚落,鸨母已推开门满面笑意地进来,“妙仙久仰冷掌门许久,自然是同意见的,只不过,只见冷掌门一人。”
柳暮山疑惑,“冷掌门?”
剑寒川已点头道,“有劳阿母了,那在下晚些再来。”
等出了落玉坊的门,柳暮山迫不及待问道,“冷掌门是谁?”
殷连颂拍拍他,“冷掌门就是冷掌门。”
剑寒川道,“拜帖上我随便写了个门派上去,刻意隐瞒了真实姓名,苏妙仙竟也说久仰许久,可见不是真的。”
殷连颂笑道,“妙仙姑娘可说了,只见你一人。”说罢,就带着柳暮山飞身跃起消失在街角。
剑寒川回身问顾朗星,“你怎知苏妙仙在等我?”
“猜的。”
“说实话。”
顾朗星反问,“你怎知我说的不是实话?”
剑寒川眯眼盯着顾朗星半晌,忽而笑道,“那你再猜猜,她今晚见我时会做些什么?”
“吸你内力,或者杀了你。”
剑寒川笑意更深,“要是她非但没杀我,反而和我翻云覆雨一夜怎么办?”
顾朗星冷冷看过去,“跟我有什么关系?”
剑寒川收了笑意,他上前一步捏起顾朗星的下巴,看着他道,“你记住,你现在是在还债,别惹我不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