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若父皇在的话……”有一次,他还听到皇上如此轻声地自言自语。
“朕已经饱了,这些就赏给你们吧。”爱卿笑了笑,起身,手里拿着折子,往寝宫内的书房去了。
休沐之日,他不待在御书房,只留长春宫。
“皇上是怎么了?”小德子看不懂那些复杂的事,只当他是心情不好。
“没事儿,你和萱儿姐姐一同吃吧,我去伺候皇上。”安平微微一笑说。
“好吧,我一会儿来换你。”小德子点头,对着一桌的八珍玉食,他早就嘴馋不已。
安平往幽静典雅的书房走去,要穿过一道挂有轻薄纱幔的朱漆回廊,他忍不住想,同样是兄弟,皇上为国事日夜操劳,而那两位就……!
就在昨日,天宇如同恶狼般向他扑来,飞快扒光他的上衣,用据说是西涼国进贡来的,怎么洗也不会脱墨的特制朱砂墨,在他的左胸上,龙飞凤舞地写下“天宇”二字。
天辰则将自己的名字写在他的右胸处。他们这是打算将他一分为二不成?还左右签名呢!
他后来侥幸逃出“魔窟”,本想将胸前屈辱的字迹洗刷干净,但没想到真的怎么洗都不掉墨。想起这事儿,他就倍觉恼火,默默拉紧了洁白襟领。
都说龙生九子,各有不同,这话还真是一点不假!
皇上是天性率真、勤政爱民,永和亲王则能文能武,为人正直,怎生这两位孪生子,这般地脾性顽劣!
和他们讲道理怕是行不通的,安平想着,是否要向景将军求救?可他进宫来,是为了帮助景将军,而不是给他添麻烦。
寻思过后,他只有作罢,反正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他就不信那两位亲王还能玩出什么名堂?
眼下,还是多关心一下皇上吧。
安平知道,让皇上忧虑心烦的,岂止是战败一事。朝堂中,关于到底该派哪一位将军去讨伐晟、夏的联军,正争得不可开交。呈上来的各种举荐或争吵的折子,都快堆满御案了。
秋木沉寂,满地枯叶,御苑的猎场一副粗犷寂寥的景象。
不过,这并不影响爱卿骑射的心情,他胯下的白马“玉麒麟”是上月才驯服的西域贡马,年四岁,正值青春。
随行伴驾的有卫将军景霆瑞,御林军总统领蒲广禄,以及武举人秦魁,还有六位副将,简而言之,皆是一班当朝武将。
朝堂上,关于推举何人担当讨伐重任,已经争论得热火朝天。此次,爱卿突然带着他们来马苑行猎,虽然无人提及战事,但每个人的神经都紧绷着。
年过六旬的蒲广禄,是此次人选中呼声至高的。他原本就追随太上皇征战四方,立下汗马功劳,如今依然耳聪目明,身强体健,就连贾鹏都大力推荐他。
可不知是否心下紧张,蒲广禄今日相当失常,一场驰猎下来,不过收获山鹰三只,雉鸡六只,实在少得可怜。
爱卿执鞭跃马,驰逐如风的,不过一个时辰的功夫,就打了雉鸡十三只、羚羊四头、还有云雁七只。
好久没有这样畅快地行猎奔驰了,爱卿很开心,景霆瑞一路护驾,心里根本不在射猎上,不过,打得也要比蒲广禄多一倍。
不一会儿,爱卿就吩咐御膳房准备烹饪野味,要同各位武将一起饮酒用膳。
“秦魁,时间还早,你来表演下射艺如何?”太阳都还未落山,爱卿坐在宫人搭建起来的凉棚下,问阶下的武状元。
“属下技艺拙劣,恐汙了圣上的眼,不敢造次。”在场将士这么多,秦魁并没有立刻领命,反而抱拳,谦虚地道,“还是请景将军,或浦将军献技吧。”
“臣愿意……”蒲广禄这就出列了。
“不,自古以来,武举的第一道题便是射箭,尤其是马箭非常重要。朕一直想目睹考场的盛况,只可惜当日政务繁忙,未能成行。不过,还是听闻有这么一位体貌伟岸,武力绝伦的青年,百发百中不说,还百步穿杨。如今,你不负众望拔得头筹,伟岸英姿自然有目共睹,你就不要再谦虚,推搪啦。”
爱卿说到相貌时,其他武将都笑了笑,气氛相当融洽。秦魁出身贫寒,从小就干力气活,十一岁就帮人看园林、驯马,无师自通的养出一身好本事。
十七岁时他娶了妻,岳父是位经营古木的商户,看准他是当武官的料,就带在身边悉心栽培。
如今他二十七岁,已育有一双儿女,笙磬同音、家庭和睦。与那些脾气火爆的战场杀将相比,是一位不可多得的儒将。
“既然如此,属下就献丑了。”秦魁躬身道。
在皇帝说话的时候,下方的宫人就备好了一切。在长长的跑马道旁,设下三个包着红绸的箭靶,那里面全是扎实的芦苇稻草芯。
每个箭靶相隔约三十五岁,应试者纵马三次发九矢,中靶四次便为合格。
此次虽然不在考场上,可是由皇帝亲自检阅,秦魁心怀的压力可想而知,万一射得不好,皇上就会认为他徒有虚名,也就不用考虑以后的仕途了!
因此,秦魁在上马前,还用力擦了擦额角的汗。景霆瑞亲自拿了一把精制铁弓给他,虽然没说什么,却给了秦魁莫大鼓舞。
而蒲广禄也很关注秦魁的表现。不知为何,他觉得皇上今日召他们来,果然不是骑马射猎这么简单,皇上是刻意给秦魁表功的机会,难道是……?
“好!射中了!”有人大喊。
蒲广禄往场上一看,秦魁已经射中一个靶子,且箭尖穿透靶心近一尺。
皇上龙颜大悦,正挺起脊背,兴致勃勃地准备看下一箭呢。
在众人的欢呼声中,秦魁如风驰电掣般地跑完马道,三支铁箭只有一支略微偏出,但都射中了!
接下来,他似乎越战越勇,九矢全中,比武考时的成绩更加优秀。
“很好!”爱卿笑容满面,连连点头,并看着毕恭毕敬地跪在阶下的秦魁,“朕赐你为……御前一等侍卫!”
这是正三品的官阶,秦魁明显一怔,要不是一阵风吹过,怕是还没回过神来。
“属下叩谢隆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秦魁喜出望外,诚惶诚恐地行叩拜大礼。
“起来吧,朕都闻到烤羊肉的香味了。诸位爱将,不要辜负这大好秋色,都随朕入席吧。”爱卿起身,微笑着道。
“臣等遵旨,谢皇上赐宴。”
众将领抱拳,齐齐应道。而皇帝对秦魁赞赏有加,还一举提拔的消息,比羊肉的香味传得还要远,没过多久,宰相府便知晓了。
贾鹏在府邸豪奢的书房内闷声坐着,把玩着手里的一串菩提子念珠,心却怎么都静不下来。
“小皇帝果然还是偏心景霆瑞,他舍不得让景霆瑞赶赴沙场送死,就把秦魁给提拔上来。秦魁怎么说,都曾在景霆瑞底下当过差,捧了他,自然也是给景霆瑞增光添彩,还不用冒生命危险,这小皇帝的心思还真够细密的!”
“蒲广禄太急于求成,才会在猎苑上表现不佳。他虽不是景霆瑞的 人,但也不是我宰相府的人,和一帮前朝武官自称一派,本还想拉拢过来,加以牵制景霆瑞,没想如今反而给别人送了嫁衣,当了陪衬!”
一阵萧瑟秋风吹入书房,贾鹏蹙眉,感到些许寒意而站了起来,继续思忖道,“这秋意已深,起兵之日近在眼前,小皇帝心中所选怕已经定好。所以,才会弄这么一出猎苑戏码吧,不,这还没完,正三品而已,皇上应该会擢升他到一品。”
“若果真如此,那说明圣意已决,我再坚持举荐蒲广禄,未免太自找没趣,还是见机行事,谁知道那个秦魁会不会倒戈向我呢?年轻人,好笼络。”
贾鹏很快就派出心腹,去给秦魁家里送了好些厚礼,包括昂贵的紫貂毛制成的冬帽、冬衣。
三日后,御书房。
“皇上,您的茶,小心烫着。”
安平正在侍奉皇上拟旨,把一盏才煎好的红枣姜茶,小心地搁在皇上的手边。
“嗯,朕一会儿就饮。”
这是太医院备下的,眼下天气开始转寒,姜可暖身,红枣补气血,皇上近日都忙于政务,不知是否天冷的关系,面色看上去略显苍白。
小德子出去准备铜制的暖手炉了,虽然皇上说,现在还不到用炉子的时候,抱在手里也怪碍事的。
但小德子怕皇上冻着,还是去了。
在小德子走后,皇上突然有些走神,还笑说,“朕小的时候,只抱过一次暖手炉。天若冷得紧,朕就蜷缩在景将军的怀里,他会一直握着朕的手,给朕取暖,还说,有他在,朕就不会冷了。”
“还有这种事?”安平难以置信地笑着问,“真看不出来,景将军是这样热情的人。”
没想到皇上却笑意全无,有的只是一种无奈,感叹道,“是啊,过去的日子真的很美好。”便不再说什么了。
但安平明显察觉到,皇上心里那份不快乐,是因为景将军而起的。
那是猎苑骑射,皇上有意让景将军留待身边,可是将军却只是借口军务繁忙,躬身告退了。
“你就按朕说的拟写议题吧。”皇上的话,打断了安平的走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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