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草民可否去太医院见见各位大人?”他不相信没人知道这件事。
景阳心里正乱,随手唤来一名小太监,自带着慕容承和等人去了。
“皇上脸色不好,要不要召御医前来?”小玄子担忧的看着陷入自责中的皇帝,禁不住想叹气,多少次珠儿拜托他向皇上进言说公主想见见皇上,都被他劝回去了,不是他小玄子心狠,而是他太了解皇帝了,他对楚南的感情早已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料……
“不用了,”景阳缓过一口气惆怅的看向仍然昏迷的安平,看那个慕容承和的脸色似乎和别的庸医没什么差别,他的心渐渐沉到了谷底。“珠儿,你说得对,都是朕的错……好好照顾安平。”说着便出了殿,孤单的身影被秋日的艳阳拖得老长。
慕容承和坐在轮椅上一边想着安平的病一边偷眼看十夜。十夜……他救回来的第十个人。那张人皮面具很是生动,几乎乱真,难怪皇上都没认出他来。他们此时已经行到御花园的一角,四处假山林立流水淙淙,一旁有一座亭子,上面挂着一块匾,清风亭。
直到走出去好一段路他才发现十夜并没有跟上来,急忙叫停小太监沿着来路去寻。
一身白衣的十夜此刻正痴痴的抚摸着清风亭的凭栏,那遥远如前世的记忆汹涌而来。
清风亭还是原来的模样,似乎石凳上都还保留着他的余温。就在这里,他第一次鼓起勇气想他表明心迹,第一次胆大妄为的堵住了他的嘴,缠绵悱恻……楚南啊楚南,不是说好带上这张面具就把那些事彻底遗忘的吗?他有些颤抖的摸着自己僵硬的脸,不是答应了慕容承和只要治好了安平就离开皇宫永远留在药王谷吗?为什么只要看到和他有关的一切心都疼的发抖,
刚才,刚才他一瞬间的疑惑时他本来该担心,担心被拆穿,为什么反而心里有些期待,期待他狠狠的撕碎这张面具,然后紧紧的拥他入怀。
景阳经过清风亭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的场景,那个一头白发的男人眼里是浓烈的思念与悲伤,正一寸一寸抚摸清风亭的石柱。为什么,明明是两个不同的人,却总给他相同的悸动。
他悲伤什么,思念的又是什么?
“十夜?”景阳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他已经很久不曾主动和别人搭讪,不仅仅因为他是皇帝,更主要是因为他对他们没有一丝一毫的兴趣。
“皇上……十夜参见皇上。”十夜像是受了惊吓,连眼神都变得闪躲。
“你在这里做什么?”景阳在亭子里坐下来,自从阿南不在了,他已经两年不再走进这个亭子,每次都是远远绕开,如同绕开自己的思念。因为怕自己会被回忆淹没。
“草民只是觉得…觉得这个亭子……”十夜支支吾吾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这个亭子怎么样?是不是很熟悉?”景阳忽然恶趣味的接话,楚南的脸变得惨白。熟悉……
“不是,草民只是觉得那牌匾上的字苍劲有力,忍不住进来看看。”十夜逼自己冷静下来,绝不能露出破绽……那样会万劫不复的。
“这样啊,”景阳收回看他的目光,淡淡道“这个亭子朕已经两年没有走进来过了。”
十夜全身一震,眼里悲伤之色更甚。
“怎么?很不可思议?”不知道为什么,景阳就是忍不住这样对他说话,这个十夜,他们第一次见面不是吗?
正当十夜不知道怎么回答的时候慕容承和终于寻到了清风亭。
“阿……十夜,你怎么在这里啊?”阿九叫了他一声,忽然看到皇帝就坐在十夜的对面,生生惊出了一身冷汗。“阿九参加皇上。”
“起来吧,你们不是要去太医院嘛?怎么还在这里?”
“回皇上,草民以为十夜迷路了,这才回头寻他。”阿九生平杀人无数,却在这个年轻皇帝面前感觉到了压力。
“阿九,怎么了?”慕容承和也从后面过来,看到这样的场景疑惑的问道。
“无事,朕还有事,小玄子你亲自送慕容先生去太医院。”景阳兴趣怏怏,调转方向向养心殿去了,却带走了十夜的目光。
“十夜,咱们走吧。”慕容承和忍着心里的难过唤了楚南一声便由小太监推着去了,进宫之前他就料到了现在的场景怎么真正看到的时候还是这么难过?
他本不欲进宫,却看不得楚南忧郁的脸,如果治好了那个什么公主他会开心的话,他愿意试试。但楚南却在进宫前告诉了他所有的一切,为什么他要说出来,如果他一直蒙在鼓里,说不定会不那么失落。
楚南,他不是无情,恰恰只因为他太痴情了,所以慕容承和才会如此悲伤。
第五十一章
转眼间进宫半月有余,为了就近为安平看诊慕容承和三人被安排在香榭宫的别院里住了下来。
“承和,公主的病究竟是什么病?”十夜担忧的看着已经洒满月色的院子里来来往往的御医,低声问慕容承和。
“病?”慕容承和皱眉。“只怕是心病吧。”
他虽然知道安平是中毒,却因事关重大,不敢妄语。
“心病……”十夜喃喃,不知想到了什么。
香榭宫里也有一片青竹,据珠儿说这是这是安平最喜爱的所在,是否,和他有关系?
“慕容先生,药煎好了,是否现在就给公主送去?”一名宫女询问道。
“这药得趁热喝,我送过去吧,顺便看看公主的情况。”阿九推着慕容承和向正殿去了,十夜愣了片刻,也跟了过去。
还没行到正殿,一名宫女便风风火火的跑了过来,平时她们都是循规蹈矩,不会有这种有失礼仪的行为。十夜微微诧异的时候人已经跑到他们身前,居然是珠儿。
“慕容先生,公主……公主她…”她跑的太急,半天缓不过气来,一张小脸憋得通红。
“怎么了?公主出了什么事?”十夜一脸紧张,拔腿便要奔进殿。珠儿奇怪的看了他一眼,这个男人,怎么比慕容承和还紧张?
“是这样的,公主刚才居然醒了,还问我现在是什么时辰了?慕容先生你快过去看看吧!”差不多二十天了,公主居然醒了,叫她怎么能冷静。
“醒了?阿九,快推我进去。”慕容承和也是万分喜悦,只要醒了就好办了。
几人匆匆忙忙进了殿,却见一位丽人正坐在镜子前梳妆。
纱帐缠绵的梳妆台前,一方葵形铜镜衬映出人儿的倒影,镜中人儿脸色苍白泛着病容,娥眉轻扫,不施粉黛。将长发轻挽,缀上凤蝶鎏金银簪,配上身上这件火红似血的牡丹薄水烟逶迤拖地长裙,她双眸含愁,执起一盒胭脂,轻点朱唇,淡然抿唇,霎那间,就连明月也谢了光环。
似是听到了声音,丽人柔声道“珠儿你这小妮子真是越来越不听话了,咳咳……我不过问问你现在什么时辰你就跑的无影无踪的。”
“公主…你,你真的醒了吗?”珠儿听到安平咳嗽的声音急忙过去抚着她的背,激动的语无伦次。“珠儿以为……以为…”说着便开始抽泣。
“唉…我这不是醒了吗?别哭了。”安平有些无奈的叹气,心里却觉得十分温暖。至少还有一个人期盼着她醒来。她站起身来想给珠儿擦眼泪,眼前却一阵眩晕就要晕倒在地,一双有力的手扶住了她。
“公主身子还未大好,还是上榻休息吧。”十夜一边扶着她,一边关心道。
安平疑惑的抬头正对上那双柔情似水的眸子,那是一张陌生的脸,然而,他的眼里却承载着她从未见过的温柔。安平只是出神了一刹那便站直了身子,此时她才看到珠儿惊吓的表情和她身后的众人,恍惚间脸上便有些发烫。
“珠儿,这几位是?”昏迷期间她总是昏昏沉沉的,时醒时梦,自然不知道慕容承和等人。十夜张了张嘴却不知道如何介绍自己,只能微微苦笑。
“草民慕容承和,是为公主治病的大夫,这两位是阿九,十夜。”慕容承和看着尴尬的十夜,只得开口介绍道。
“参见公主,公主千岁千岁千千岁。”阿九率先反应过来,一拉十夜跪了下去。
十夜?他叫十夜?为什么会有一种熟悉感?
“你是大夫?那么,你可知本公主患了什么病?”安平的声音有些微的颤抖,脸色也变得更加惨白。
“公主的病…”慕容承和顿了顿,似乎不知该如何开口。“只怕公主自己最清楚了吧。”
“放肆,你这是什么口气?”珠儿虽然很感谢慕容承和让公主醒过来,听到这句话却是火冒三丈,这是什么话?难道是公主自己吃了毒药不成!
“你……”安平又是一阵咳嗽,过了一会儿才幽幽道“珠儿,你先下去,我醒来的事先不要告诉皇兄。”
“……公主…”珠儿很不放心的看了慕容承和一眼,才退了下去,临出门时却又停下道“皇上一直很担心公主。珠儿觉得…应该让皇上安心才对。”
“我知道,我只是累了,等明日我再去请安,你下去吧。”安平眼里是一丝受伤。
担心?
两年来她没有一天不被愧疚折磨,甚至多少次想一死了之,如果她死了,皇兄也许就会原谅她了…可是,皇兄没有再来看过她,哪怕是她在投湖被救起的时候,奄奄一息的等待着他的救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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