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人比之前胖了,气色好了,都是他胡说出来安慰萧玄珏的。云衍脸上灰败的气色,让张德胜有种他再也不会醒来的感觉。
“呜呜…云公子您就快醒醒吧,再不醒王爷就真的疯掉了。奴才还从未见他对谁这么上心过,所以就算他有什么做的不对的地方,您醒来打骂他一顿,也比这样折磨人好受的多啊…呜呜……”张德胜一边浇花一边抹眼泪。
“衍哥儿,你刚才听到张德胜说的话了吧,他夸你气色比以前好了呢。”坐在后花园里的一张石桌旁,萧玄珏揽着云衍让他半躺在自己怀里,喃喃道:“又过了五日,你该醒了罢。”
等不到回答,萧玄珏目光有些失焦地落在远处的一株腊梅上,他如哄小孩睡觉一般轻轻拍打着云衍的后背,缓缓道:“还记得小时候吗?那时你才五岁吧,长得可真胖,不像现在瘦得我一只胳膊就可以将你抱起来,本王敢打赌,你那时比九岁的我还要重。”
说着他低头看了眼沉睡的人,叹道:“其实你胖些挺好的,多可爱,肉乎乎的一团,呵呵…”将视线重新落回树上,萧玄珏复道:“那次我说梅花闻起来很香,你就傻乎乎地要爬树去摘梅花给我,结果你太沉了,压断了树枝从树上掉下来…
好像是花无醉跑过去接住你罢,哈哈,他那时才七岁,就装得跟个大英雄一样,还说什么英雄救美,结果被你砸倒在地,摔了个嘴啃泥!”敛起笑,萧玄珏拂了拂人瘦削的脸颊,叹道:“其实那时我也想去接你的…如果…如果你不是每天都缠着我的话,我一定不会讨厌你…
后来半路遭遇埋伏追杀,你为了救我坠入冰湖。你让我先走…我知道与其两个人一起掉下去淹死或者我留下被杀死,都不如听你的去般救兵,这样或许我们都可以活下来,但是当我带着近卫军赶到冰窟时,你已经不在了…我命人凿开了下游三十里的冰层,却连你的尸首都没找到…我以为你死了,伤心难过了好多年,直到十七岁封王,我才在王府亲自监工建造了行云阁…
行之,你知道吗,我是皇子,而且是皇后的眼中钉…所有与我有关系的人,都会受到牵连和迫害,你那时不该一直缠着我还对我那么好的,否则所有的一切都不会发生,如果你没有身中寒毒,如果我再早些相信自己是真的爱上了你,那该多好?”
话声就此停住,萧玄珏呆望着远处的腊梅,有风吹来拂落了一树洁白。
“起风了?”萧玄珏嘀咕了一声,担心地去看云衍的披风有没有盖严实,低头的那刻却是怔住,因为他看到云衍苍白瘦削的脸侧有两条细细的水痕沿着眼角正缓缓滑入鬓角。萧玄珏忙伸手去摸自己的脸,却发现脸上很干燥,并不是自己在哭,那么……
“云衍,你哭了?!”萧玄珏欣喜若狂,猛地将人拉起来紧紧搂住,下巴抵在云衍肩窝,凑到他耳侧笑道:“你听得到我在说话对不对?你一定听得到对不对?”
将唇瓣移到对方眼角细细啄去水痕,萧玄珏心疼道:“别哭…如果你真的还在气我,就醒来打我一顿解气罢。”
云衍还是毫无反应,但眼角的水光却未停止。他似乎做了什么梦,一直在哭,没有声音没有动作,只是无声流泪。
“是我的错,是我方才的话惹到你了?”萧玄珏一边为云衍擦着不停落下的眼泪,一边轻声询问,明知得不到答案。他抬头看看已经西斜的太阳,决定还是先将云衍带回晏思楼的好,毕竟现在是寒冬,只有正午那一会儿太阳是暖的,过了时辰就该凉了。
回到晏思楼,他将人重新放回床上,又去点了火炉才再次坐回床边。云衍已经不哭了,闭着眼安静的样子就象是在睡觉一般,双颊由于刚从室外回来冷热交替毛细血管膨胀也显得红扑扑的,多日来的病态倒少了几分。
握着云衍的手在掌心揉搓,萧玄珏笑了笑:“你刚才一定是听到我说的话了,那么现在呢?现在你也一定听得到,那你就好好给我听清楚了。”拉起云衍纤细的手在唇边吻了吻,萧玄珏轻声道:“云衍,我爱你,是真的爱你。不是因为你是双结楼楼主,也不是因为十八年前你救过我,不是愧疚,不是感激,更不是利用,单纯的你就是你!”
“……”云衍的手指几不可查的颤动了一下,立刻被萧玄珏敏感的唇瓣捕捉到。
萧玄珏心下一喜,看来对方真的能听到自己说的话,并且能做出相应的反应,那是不是说明他的意识正在苏醒,同时也说明云衍下意识在逐渐原谅自己并且再次接受自己?
将云衍的手紧紧握在掌心,萧玄珏再接再厉:“你是不是就快醒了?今天中午你看出来没有,张德胜那副表情,明明是在骗我,还说你胖些了,可你现在皮包骨头,看看你这手,我拿着就好像泡椒凤爪似的。”顿了顿,萧玄珏故意沉下声音威胁道:“花无醉最爱吃鸡爪子了,你要再不醒我就命人将它剁下来给他送去!”
“……”云衍的手指又动了一下,甚至连眉头也轻微的皱起来。
萧玄珏看到了忙好声道:“骗你呢,我哪里舍得剁了你的手,哈哈,如果你真的害怕就快醒来吃点东西,把自己养的白白胖胖就不是鸡爪子了…”
“那该是你爱吃的猪蹄了…”
萧玄珏一愣,忙抬头去看云衍,却见对方的眉头已经舒展开来,但还是没有醒转的迹象。
“别看了,是我。”花无醉道,他进来就看到萧玄珏拉着云衍的手神经质地自言自语。
“你什么时候进来的?”萧玄珏皱了下眉,将云衍的手放回被子里。
向屋内走进几步,花无醉在桌边坐下,道:“我来了好一会儿了,是你自己自顾地跟小衍说话,没发现而已。”说着他向床上看了一眼,轻声问:“他怎么样了,还没有醒来过?”
“没有。”萧玄珏摇摇头,走到桌边在花无醉对面坐下,掀起两个杯盏各自倒满了茶推到花无醉面前一杯,笑了笑:“不过应该快了罢,方才我同他说话已经开始有些反应了。”
“有反应是好迹象。”花无醉点点头,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看着萧玄珏比云衍好看不到哪里去的脸色以及深陷的颧骨,他似漫不经心道:“你自己也当心些身体,否则他还没醒你自己倒先倒了。我现在已经不爱你了,回头可没人心疼你照顾你。”
萧玄珏笑了笑,“你终于放弃对本王的执念了?不容易啊。”
“呵呵…”花无醉干笑,眼神不自主地往床上瞟,“你这几日大门不出,宫里发生了什么可曾知道?”
“现在我不想关心那些。”萧玄珏喝了口茶,亦将视线落在云衍身上,“云衍一日不醒,我便一日难安。”
“现在可由不得你不管。”优雅地抬臂将二人的茶水倒满,花无醉缓缓道:“历州知府畏罪自杀,青州百姓被逼从军,太子一党私扣灾粮充作军粮,贪赃枉法,包藏祸心,人证物证俱在。那日皇上看到我送去的账簿和供词后大发雷霆,已经暗自命人将太子软禁东宫,皇后也已经被打入冷宫了,相信过几日废太子的圣旨就该下了。”
“什么?这么快,我怎么一点儿消息都没收到?”萧玄珏微微诧异,其实萧惘被废本在他意料之中,可是他父皇将此事做的如此隐密却令人费解。
花无醉笑了笑,道:“你一门心思都系在小衍身上,皇上这几日又不上朝,你自然不知道,其实外面已经传得沸沸扬扬,太子意图谋反一事恐怕不会就此结束,据说…”
“你什么时候说话能不卖关子,有什么就直接说!”萧玄珏道。
“此事可能还与皇后的娘家,也就是云青城有关,如果这样…小衍是云相的儿子,怕是会受到牵连……”
握杯的手一紧,萧玄珏的面色沉了几分,道:“其实云青城与皇后狼狈为奸之事我早已料到,但我相信云衍和此事无关。”
“呵呵,”花无醉喝了口茶笑道:“你现在倒愿意信他了,早些时候都干什么去了。”
萧玄珏面色一僵,没再说话。
知道戳了对方的痛脚,花无醉笑了笑,道:“我就随口一说,没有别的意思,你别放在心上。只是小衍现在这个样子,无论云青城在他心中如何,你说话做事都注意些,不要刺激他了。”
“嗯,我知道。”萧玄珏点了下头,将喝空的杯盏放回桌上。
“王爷,该用膳了。”张德胜端着一碗薏米粥进来,他身后的几名小太监手里分别端着几碟小菜。粥是给云衍的,菜是给萧玄珏的。这几日萧玄珏与云衍寸步不离,吃住都在一起。
放下晚膳后张德胜便识趣的带领着那些人退下了,临走之前还对花无醉使了个眼色,道:“将军还有事么,没事就同奴才一起出去吧。”他知道,自云衍昏迷以来,吃东西都是萧玄珏以口相传,如果花无醉在这里的话必定碍事。
虽然花无醉平日里看起来有些嘻嘻哈哈不着调,在人情世故上却很明白事理,他看看仍在昏迷的云衍,又看看桌上煮的稀烂的薏米粥,当即会意,便跟着张德胜一起出去了,还随手带上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