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禅的声音在永乐宫内回响,片刻后,诸葛亮与赵云二人竟是涕泪横流,热泪盈眶。
安静的正殿中,只余蜀国最高位的两名文臣武将的饮泣声。
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官居极品,辅主匡定江山,这是所有臣子毕生的荣耀。
许久后,赵云咽下热泪,沉声道:“天佑汉室!”
益州军山呼万岁,那欢呼声汇成一股浪潮。
阿斗怯怯起身,揉了揉酸麻的膝盖,转身拉起满面是泪的诸葛亮和赵云二人,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好。
过了片刻,阿斗挠了挠头,道:“大家辛苦,别哭了啊,论功行赏了……”
月英最先扑哧一声笑了起来,众将纷纷起身,阿斗看着孔明与赵云二人,忽有种说不出的感动,鼻子酸得难耐。
阿斗控制自己语调,道:“分东西!这殿里看上什么,随便搬!”
诸葛亮满腔热泪未洒完,登时被这句话给激到九霄云外,怒道:“猴儿!”遂哭笑不得拾了羽扇,出殿去了。
赵云抬手揉了揉鼻子,勉力道:“城内……守军还须安排,师父先去忙。”想要走,却又忍不住把阿斗抱在怀里,道:“办完了就来陪你。”使劲摸了摸他的头,匆匆走了。
“有这么开心么?”阿斗嘴角抽搐,道:“怎么封赏也不要了……师娘,你要啥东西,自己拿回去。”
月英笑道:“赵子龙和孔明都是直脑筋,命也给你了,做牛做马这么多年,还要啥封赏?”说毕眼瞥大殿,一指墙角两个纯金的落地巨瓶,道:“这俩瓶儿不错,师娘跟你讨了,你先生在城墙上扭了腰,再给他找张软点的椅子坐就是。”
姜维笑道:“这可是纯金的,师娘好眼力。”
月英笑吟吟地朝那纯金瓶子左看右看,十分满意,答道:“还好吕奉先没把这玩意儿给扔了,知道这瓶子大,正好给我腌酸菜。”
“……”
吕布扛着一把不知何处捡来的钢枪,混在逃兵的大部队内走着,嘴角现出一抹藏不住的温柔微笑。
久违的阳光下,吕布满是污泥的脸,有种军人别样的英俊之气。他在想一个人,心情好得很。
“前面是何处?”
污水满头满身,已再无人认得出这战败的将军是谁,败兵从他身周三三两两经过,吕布钢枪随手扫去,捅飞几人,又问了一遍。
有人认出吕布,失声道:“是温侯!”
“潼关,前方是潼关……”
吕布点了点头,纵是战败,士兵依旧对这名武神怀着无比的尊敬,当即便有人喊道:“找到温侯了!侯爷带着我们杀回去!”
“寻到战将军了……”
一传十,十传百,败军自发集结队伍,雉鸡尾冠人手相传,从远处递到吕布手中。
吕布迎着阳光抬头,仰望潼关城楼高处,道:“饿了,开门,先吃饭再计较。”
士兵哄笑,潼关高处守将道:“植王爷与张将军有令,长安败军须在城外集队,报上将名,等候盘查方可入关……”
“是战将军!”士兵纷纷高声呱噪道。
吕布随手把雉鸡尾冠朝头上歪歪斜斜地一扣,道:“传曹子建与张颌出来,司马仲达在后面。”
那守将亦是小辈,从未亲眼得见吕布之威,又知这是长安败军,颇为轻视,斥道:“军令如山!战将军……”
话未完,钢枪旋转着飞至,那守将连哼都来不及哼,便被死死钉在墙上。
张颌年近七旬,一见吕布,险些被吓得脑溢血,忙吼道:“快开门!”
吕布侧着头,斜瞥了一眼张颌,忽觉得亏了,早知等这老不死的出来,一枪还能穿俩。
长安一破,天下占了近半,总算解决掉最棘手之事,诸葛亮忙得焦头烂额,下令全军休整,等待益州粮草送来,后备军到位,才可再研究攻打洛阳的计划。
洛阳曹家以及各大士族势力根深蒂固,不像长安能够一举拔除。况且眼下魏军还有两万余降兵,是个极不安定的因素,需要时间缓慢消化,绝不可急躁。
关中,汉中之地事务繁多,孔明朝成都发出军报,要求派人协助,半月后,庞统领着一家老小来了。
随行的还有刘升、孙亮两名皇族与外戚。
孙亮已醒,病也几近全愈,孔明着意培养他,便令其迁到长安,再见孙亮,阿斗说不出的高兴,然而想到关凤刚生了小孩,孙亮还未尽到作父亲的责任,又要为自己奔波劳碌,心中颇有点过意不去。
但刘升也被孔明叫来,阿斗就想不明白了,这家伙狗屁不会,能做什么?
这日孙亮终于拨得半日闲暇,与阿斗说说笑笑,二人并肩逛过永乐宫长廊。
阿斗道:“这宫殿比成都大得很,不熟的话一会儿就走丢了,我都走丢好几次了,上次足足逛了三个时辰才回房间……”
孙亮听到阿斗自嘲十分尴尬,心想在自己家里也会迷路,亏得这脸皮比城墙厚的太子还敢说,道:“幸好有二舅带着,子明也该出来走走了。”
阿斗像小太保领着自己小弟参观一般,十分有成就感,接着转过一个大院,见到姜维跪在一块磨刀石上,登时炸了毛,道:“伯约你在这里做什么!”
孙亮也是吓了一跳,道:“姜将军犯了……是昨夜那事?”
阿斗上去拖,姜维忙不迭地躲道:“先生罚的,私事,逛你俩的去。”
阿斗气不打一处来,探头招来侍卫,道:“去问先生,伯约又咋了!”
半晌后那侍卫回转,回道:“丞相说,既然是小主公求情,这次算了,下不为例。”
姜维这才敢起身,阿斗疑惑无比,孙亮好像知道什么内情,他问两人,两人俱是不敢多说,问了半天问不出个所以然来,阿斗只得作罢。
时值春夏交接,和风习习,昆明池畔空气清爽,阿斗心怀大畅,道:“歇会。这好地方,我家哑巴以前就在这儿骑貂蝉……”
想到吕布,阿斗心里又有点儿堵,姜维知其所想,笑道:“师父上回不是说有芭蕉吃么,我去摘了来。”
阿斗和孙亮进亭内坐了,阿斗道:“听说昨儿晚上,你俩房外有人抓贼?”
孙亮忙笑道:“没有的事,是妹夫和……”说到这处忙闭嘴,才意识到险些被阿斗套出话来。
阿斗“嘿嘿嘿”几声,正要再问,姜维却拎着一大串芭蕉回转,笑道:“别问了,不是啥好事,给我俩留点面子成不?”
姜维也不坐那石桌石凳,把栏杆扫了,一脚跨上去,背倚亭柱坐着,阿斗亦坐上那栏杆,斜斜靠在姜维怀里,拉过他手抱着自己,眼望满池春水,只觉说不出的惬意。
姜维又传远处一名侍卫,道:“去请于吉仙师来吃东西。”
阿斗笑了笑,道:“对,还是你想得周到。”顿了顿,蹙眉道:“这地儿也没多漂亮,下了雨,满地残花败柳的,有甚好看了。”
孙亮莞尔道:“荼蘼谢时,百花凋零,春到尽头,也别有一番滋味。”遂取过石桌上七弦琴,坐正调了调音,随手抚上,琴声响起,亭外春池涟漪,亭中三名少年郎各有各的俊秀,正是好一番美妙景色。
半晌后于吉笑吟吟地来了,亭内又添一人。
阿斗道:“凤梨亭里咋也没凤梨……”
话未完,孙亮手中琴断了一弦。
姜维大笑,孙亮啼笑皆非道:“二舅听错了,这是凤仪亭。”
阿斗老脸一红,道:“哦。”
琴声再起,姜维剥了个芭蕉,喂阿斗吃了,忽道:“你说先生叫刘升到长安来做甚?上回胖子桶送来的信……”
阿斗老实不客气吧唧嘴,道:“怕刘升李严造反啊,这还用问,老子在外面打仗,万一家被抄了可不好。”
孙亮之琴再断一弦,孙亮与姜维互视一眼,半晌后,姜维讪讪道:“这话……”
孙亮接口道:“二舅,这没由头的话……还是别说。”
阿斗笑道:“这不跟自己人才说么,奶吉!”说毕用脚踢了踢“仙师”,道:“你给算算?”
于吉头也不抬,只顾用手指头去按栏杆上的蜗牛,笑着道:“他被揍扁拉--”
“??”阿斗十分疑惑。
正说话间,孙亮忽疑道:“那人是谁?”
阿斗和姜维顺着孙亮目光望去,见昆明池外有一人蹲着,取了笊篱,勾干净池面残花,用袍襟兜着,转到花丛后的芭蕉树下。
阿斗笑道:“那是个冒牌货,司马昭养的小倌,跟老子长得有点像,叫过来给你们看看?”
司马父子逃离长安后,紫珏留了下来,阿斗本建议放了他,却遭到赵云的极力反对。
赵云认为:放了这少年,他能去哪?唯一的出路还是回去当小倌,纵是与阿斗五六分相似,赵云也决计不可能看着一个像阿斗的少年……在青楼里被人【哔--】来【哔--】去,光是想想这场面就火冒三丈,这种人该被绞死弃尸才是。阿斗觉得这少年没犯什么错,又于心不忍。
最后诸葛亮打了个圆场,让紫珏留在永乐宫里打扫花园,一有生计,二也方便监视,赵云虽然心内不爽,最后也只能接受。
阿斗正要喊紫珏,紫珏却在芭蕉树下站了片刻,像在找什么,回头看了一眼,朝凤仪亭里走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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