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恣睢之臣 番外完结 (唐酒卿)


  像是要应证柏九的话,未出半月,不仅太子先到城门,各方布政使也奉旨归京,还有江塘唐王归京诉职。太子先到城门,皇帝携百官前往,因太后老人家身体不好,便没多章程和废话,快快领了人就回宫。
  只说辛弈跟在秦王后边,看秦王多日不见,竟已形容枯槁。亲王袍服压得他微微佝偻,从后看去竟与皇帝一般年纪。见了辛弈如同漠视,死水般的眸子只有经过柏九时才会惊起波澜。恨意深刻,辛弈心觉秦王一定出过什么事,否则岂能忘记他对辛炆的作为且性情大变。
  正想着,就见秦王突然上前,一个声音半截住他的行礼,扶道:“振明,怎这般消瘦了!”
  岂料辛弈心下猛然一动,竟觉这声音隐约熟悉,他一抬头,就见扶着秦王垂眸悯伤的男人。
  与燕王三分像,偏偏化了燕王身上的铁马峥嵘,变成了大慈大悲的悲悯佛容,让人一眼便心生亲近,肃然合掌。若不是那一身太子蟒袍,只怕就要情不自禁道一声阿弥陀佛。
  辛弈一怔,竟被太子看了去。太子微笑,祥和道:“啊,奕儿都这般大了,和阿盛像极。”
  他明明讲话低和,却让辛弈在这声音中生生退后一步,脊背上疯狂冷蹿的像是条毒蛇。辛弈用力掐了把掌心,镇定下来,缓笑了笑。他身后本不该站朝臣,但柏九抵挡万一,早将萧禁搁在了他后边。当下他一退,正撞了萧禁。
  萧禁知道辛弈绝不会无故露了慌,只扶了他,道:“诶世子别,下官今早才换的鞋。”说罢冲太子行礼道:“惊着殿下了,下官京卫司萧禁,见过太子殿下,给殿下磕头了。”
  太子笑道:“晖阳候家的小幺,本宫当年还抱过的。”
  柏九在皇帝侧后,眸掠过辛弈,低声对皇帝说了句什么。皇帝颔首,道:“先行回宫罢,太后她老人家吹不得风。”
  一众臣子答了,太子便和秦王抬步,要过辛弈时微止,手拍了拍辛弈的胳臂,慈声道:“好孩子。”
  辛弈胃中翻滚,面色煞白,却顿时抬头露了酒窝,俯了礼。太子居高临下,风雪中吹乱了辛弈的碎发,他对辛弈从头到尾都是长辈宽厚的笑,辛弈却觉得那目光中仿佛含了千万嘶声,缠住自己的喉咙。直到手被人握了一把才恍然回神,柏九状若寻常,狭眸正垂向他。
  辛弈咽了唾液,不自觉的抬手松了松紧扣,方才的窒息似乎还有余威。
  小指被人一勾,柏九俯身,低低嗯了一声。辛弈面色和缓,偏头不引注意的嗅了嗅柏九身上的冰凉味道,呼出气,摇头意示无妨。
  柏九抬眸落在太子身上,深不可测。
  接下来的时间过得更快,因辛弈不断回想太子那几句声音,用力在回忆里扒,也没想出是在哪里听到过。直到散时和萧禁一同外去,也还在出神中。
  “你是不是见过太子?”两人下阶,萧禁道:“你一见他脸都白了喂,你见平定王都不怕,还怕他啊?”
  辛弈呼气,“大人又不可怕。”
  萧禁嗤道:“那是你没见过他的手段,阎王阎王,可不是平白无故叫的。只这人在你面前转了个性似的,你也一样。”
  辛弈今日无暇与他闲扯,只想回去。两人快出宫门时,就听宫门前一女子娇喝道:“萧青阐,给老娘好好挺胸跨步!”
  辛弈还道这名字没听过,就见萧禁倏地立正,直挺挺钉在原地,大声道:“是!姐!”
  正说着就听又有人在一边笑,晃着马鞭道:“小混蛋瞧你那点出息,见了虎似的。”说着收了个眼风,扇子敲了嘴一下,笑道:“诶,我乱讲,该打。”
  正是方才赶到的谢净生与萧嫣。
  谢净生本马背上潇洒着呢,一见辛弈,就要打招呼,还没来得及张口,就见那雪中更加寒凉的人正往这来。他口齿一滞,脸上先笑了,一见那人白皙雅致的脸,就要先从马背上滚过去。
  “贺大人好,久——”兴奋还没出口,人已经看也不看他擦身过去。谢净生一愣,抄手就拽住贺安常的袍,收紧手指,笑道:“你跑什么。”
  贺安常自若的回首,大雪中愈发冰凉的脸瞧着像翘尾巴冷笑的孔雀,他道:“看小寡妇去。”
  谢净生一听就冷了眉,道:“什么小寡妇?可以啊你贺安常,好这口。”
  “是啊。”贺安常拍开他的手,冷冷睨着他,“还道要向谢大人请教请教。”
  谢净生硬是不知道这人怎么就和小寡妇搭上话了,索性夺了他的手腕,硬声咬出几个字,“好胆给我瞧瞧,什么货色敢招你!”
  那边萧禁陡然一哆嗦,冥冥中觉得自己忘记了什么,冥冥中觉得似乎不太平……
  
  第30章 年会
  
  辛弈看萧嫣走近,女子已然变得高挑清丽,过往拎他三哥耳朵的蛮色依稀间也被沉静端稳挤压的所剩无几。
  萧嫣正备再骂一骂幺弟,不料目光先钉在了一侧挺拔削瘦的身影上。她几步上前,眼中亮起的粲然叫辛弈旋起了酒窝,“是阿奕吗?”
  因陆陆续续出了人,辛弈不便开口。萧禁已经扶了萧嫣,带着辛弈往宫门外去,嘴里念道:“这大雪天站着多不像话,哎呦我的姐,别盯着他看了,就是他,辛弈,是辛弈。”
  萧嫣这会儿哪还有功夫理自个亲弟弟,将人赶到一边去,只和辛弈道:“我常年在青平,回不得京都,明着听你回来了,却挨到这会儿才见到。”她说得极快,显然是心绪起伏。一双眼不住在辛弈身上,这大雪风吹,她道:“怎地就穿了这些,出门加件披风。平定王府是不是克扣了吃食?怎地还是瘦。”
  辛弈听她声音不对,侧眸一看,萧嫣眼眶已经有些红了,可她却毫不自知,只嘱咐辛弈不要委屈自己。辛弈胸口一暖,侧身认真听着。
  与这边不同,谢净生还冻着呢。贺安常一个眼风扫过来他腿都要软,就是搞不清怎么就突然半路杀出个小寡妇,见贺安常冷漠,便软了声,“我叫你声大爷成吗?别搞事情啊,你找什么样的不行找小寡妇?就你老师那脾气不得追着抽你啊!”说到这自己先不同意了,道:“章老头敢抽你!诶不是,贺安常!老子跟你说话呢!”
  贺安常被这人啰嗦的耳疼,正时宫里边来人叫谢净生和萧嫣进殿去。谢净生见贺安常面色没转晴,死不移步。这人都往外走,他一脸正义的黏糊,贺安常抬脚就踹开人,拍了袖,转身就走。
  倒是谢净生,被踹了一脚又阴转晴,摸着鼻梁笑。见贺安常走,就在后边喊道:“跟你说的记住了!晚些我找你给我瞧瞧人!等会儿找不着你我就去找章大人!”
  这人到底是个怎么样的无赖!贺安常没忍住又回首,谢净生站在雪里冲他笑,这一笑贺安常脚步就快了几分,走的有些狼狈。谢净生这才收了扇入袖,跟着太监往里去,不忘捎上萧嫣。
  “这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你姐呢。”萧禁学着他姐的声音和动作,道:“阿奕有什么委屈只管找姐姐来,找姐姐啊。”说罢恢复声音道:“我委屈她就一顿揍,轮到你这不对啊。”
  他惯是自娱自乐,辛弈只低声道:“你这字也不对啊,听着像是读过书的人。”
  “那是,据说是我爹给起——诶,我不是读书人吗?”萧禁拍胸口,“小爷是正经读书人,要不气质怎么这么好!”
  辛弈抬腿就钻进了自家马车,留他在外边委屈自怜。车里有暖手,辛弈抱了一个在怀里,手微微暖起来的时候,又想起太子的声音。沉重的朝服也压不住后脊的阴凉,辛弈靠在车壁,紧紧贴在壁上,眉间才见了放松。不想闭眼,只怕闭上眼尽是那声音如同梦魇。
  不知过了多久,帘忽一动,辛弈如同惊醒的兽一般陡然转去目光,正遇了柏九,登时就松下去。柏九上了车,一摸他手还是凉的,道:“太子说了什么。”
  “叫了声好孩子。”辛弈没笑,若有所思道:“竟将我吓住了,只是奇怪,他这声音我好似听过,却又实在记不得在哪里听过。能留下如此印象,想来不该会被轻易忘记的。”说罢有些头疼的捏着眉心,“一听音,胃里就不舒坦。”
  柏九倾身过去,将人手握在掌里,道:“不急这一时。”又道:“过来。”
  辛弈直挺挺的倒在柏九腿上,索性懒道:“不急就不想了。大人的腿我还是头一回靠。”
  柏九嗯声,“这是二回熟。”
  辛弈奇道:“我先前也靠过吗?”
  柏九高深状不多说,倒让辛弈转了注意在“何时靠过大人腿”的问题上,太子的声音渐渐别了过去,只是任凭他怎么问柏九也没不开口。柏九见他面色渐渐回转,不动声色的继续逗他。
  他们在家里也待不了多久,晚上宫里还有年会。这个年会并非一般宫宴,是指各方藩王与地方首品归京诉职,如实呈上这一年间地方大大小小的事情,这个过程往往从早到晚,朝臣们都一日未食,宫里面便直接开宴,算作辛苦费,也算作年末犒劳。所以这个年会要比一般宫宴形式更随意,东西却要珍贵奢靡的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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