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恣睢之臣 番外完结 (唐酒卿)


  这般一说辛弈便明白是谁给他的了,将犬抱起来道:“那大人可起名字了?”
  “就等着世子爷给起一个。”
  辛弈抱着犬逗了一会儿,道:“那就叫……叫赤赤罢。”他自己先笑一阵,才道:“以后和赤业一起,出去狩猎也威风。”
  曲老也笑了,两人正聊着,就见那边披了件深边绸衫的柏九入了眼。曲老退后,辛弈酒窝陷了陷,先道:“大人好早。”
  柏九嗯了声,伸手过来。辛弈以为他要摸狗,便将怀里的小家伙送过去,岂料大人的手越过小犬,直直落在他颊边,道:“瞧着好些了,今日再把药擦些。”辛弈还有几分呆,他已经收了手入屋,“上早膳。”
  曲老如常的应了便去收拾,只有辛弈在门边上耳尖一阵烫。净完手后两人在榻上用早膳,柏九给他盛了米粥,辛弈道了谢,吃了半天也不知柏九今日来这般早为了何事。只能心中胡乱想着,忽然想起昨晚衣领上的敬渊二字,他抬头看了看柏九正垂眸专心用膳,轻轻咳了一声,小声试探道:“敬渊?”
  对面没反应,连眼皮都未动,辛弈默默垂头喝粥。约摸过了半响,才听对面慢吞吞道:“做什么。”
  辛弈倒笑了,道:“敬,肃也。渊,深也。敬渊敬渊,敬肃博渊,这字取得好。”
  柏九将手中剥出的白蛋递给他,用帕子拭着手,垂眸笑了笑,道:“你解得好,但非我师父原意也。” 他将帕子搁在一边,淡淡道:“敬,慎也。渊,默也。慎行默语。是要我恭身不言,忠君为臣。”
  案上微静。
  辛弈不知道柏九师父是谁,京都也没有这个说法,若不是柏九现下提起,他根本不知柏九也有师父。只是这慎行默语四个字,不像是为师赞祝,倒更像是警示严词。
  “虽是如此……”辛弈捏着他剥来的鸡蛋,咬了一口道:“我倒更喜欢敬肃博渊。一听便知是唤大人,念起来也喜欢。”
  柏九哦了一声,道:“念来听听。”
  “敬渊。”对面人像是未听见,辛弈以为是自己声音太小,便微微提高了音,又唤了一遍:“敬渊。”
  柏九吹着茶,道:“念来如何?”
  “嗯……挺好的。”
  “那就这么叫。”
  辛弈一怔,立刻道:“恐怕不妥,大人与——”
  柏九将茶杯放了,看着他重复一遍:“就这么叫。”
  辛弈哑然,在他目光下脸又红了。埋头吃饭时,胸口急促了几分,暗自想:这么叫……就这么叫也挺好。
  却说昨夜何经历之事尚未解决,谢净生今日一早便去了大理寺。马到人门前,正见贺安常从车上下来。谢净生马鞭转了一圈,调了马头到贺安常跟前。
  “酒醒得挺快啊。”谢净生在马背上笑,对贺安常抬了抬下颔,“还认得我是谁吗?”
  贺安常今日官服正经,连扣都一丝不苟,就是脸色较往常要更白些,听他如此,只凉凉地扫他一眼,抬步要往里去。
  “诶。”谢净生马鞭一抽,马便悠哉的跨挡在贺安常前方,他挑了挑眉,道:“您这翻脸不认人的功夫怪厉害。真是一朝梦醒隔前尘,了不得。”
  贺安常眸落在他脸上,漠然道:“既知如此,何故纠缠。旧人如斯,悔不当初。”
  谢净生闻言笑出声,道:“你好,你好得很。看不出啊贺安常,这负心薄情的话你倒说得自如。”他从马上俯身,朝贺安常眉间轻浮地吹了吹,道:“可惜前尘旧人美如画,自是薄情也风情。”说罢不等贺安常回话,翻身下马,将缰绳扔给一边候着的人,一脚跨进门,一边回头对人道:“请吧,贺大人。”
  贺安常面色冷淡,一言不发的跟上。
  两人被引至正堂,里边大理寺卿左恺之已经在阶上等着了。此人年逾四十,真正的天庭饱满地阁方圆,一双眼是虎目,看人时不怒而威,严厉自生。
  谢净生先拱手笑道:“左大人,别来无恙啊。”左恺之待他只一声冷哼,转向贺安常倒颇为客气。谢净生不以为然,耸耸肩只当看不见。他从前在京都也没少被左恺之哼过,如今成了一方封吏,更无所谓了。
  贺安常也十分客气,因他与左恺之都是秉然正色之人,行事作风多有欣赏,如今相持办案自然不会差到哪里去。
  左恺之客套不多,单刀直入,先将两人领到尸房将尸体看了。贺安常见过尸体后问道:“可有仵作看过尸体?”
  左恺之闻言摇头,只道:“他毕竟是个五品经历,何家人也不愿尸身经仵作之手。”
  贺安常皱起眉,却见谢净生抬手在尸体脖颈处移动,不禁道:“你在做什么。”
  谢净生只将五指合在何经历的脖颈,对照一番道:“先前京卫说此人是被掐至半死再掼按入水而溺亡,我只是好奇,若是单看掐痕,何以见得是被掼按而亡。常人这么做,恐怕只会按住后脑而非脖颈。”
  “如果事发突然,犯人慌不择手也是意料之中。”左恺之在旁踱步,道:“不过区区一个宗人府经历,经手都是宗室名袭等铁定之事,有何等能耐会引人在宫宴上下手?”
  “所以才该是事发突然。”贺安常思忖道:“宫宴之时京卫把守巡查较以往要更严谨些,若是久有怨恨,也不该挑此时机。况且。”他说到此处顿了顿,正巧与谢净生相对一眼,面无表情道:“此案一出,似乎就意在祸水东引。”
  昨夜皇帝之态有目共睹,若非左派与柏九力求明查此事,辛弈是逃不掉黑锅。这件案子如果既不是左派也不是柏九党下所为,那事发用意便耐人寻味。正因此案意在拿人背锅,才更让人忌惮。章太炎与柏九如今正是相持鼎力之时,不愿因此事翻脸角斗的最大原因是恐怕有人在后推波助澜,妄想渔翁得利。没人想背这个脏水,他与谢净生才必须同时参与此案,以证各方清白,督察对方手段。
  “虽然贺大人言之有理。”谢净生笑笑,摸了摸鼻尖道:“不过我倒另有看法。”
  左恺之虽看不顺他为人浪荡处事阴狠,但却绝不会因此埋汰阻拦他言表论案。就算没给好脸,也道:“还请谢大人高见。”
  谢净生连声不敢不敢着笑道:“如若有人铤而走险,偏生要挑这风口紧的时候去作案,倒也不是不可能。此人虽只是个答应,却常在宫中行走,与宫中贵人们多有照面。况且我大岚大大小小的皇家血脉,不都要历经他手行封袭位吗?我若为宗亲,被他抓了见不得光的把柄,也会费尽心思让此人永远不会开口。至于这宗人府,上有宗正宗人左右相助,就算死了个经历,也掀不起风浪。不过到底是个官,总要有人易被拿捏成羊,才更好摆手脱身。”
  左恺之停了步,沉眉道:“此言不差,虽不能就此言定是宗亲所为,却且将五品之下擦抹干净了。”
  “不知大理寺中可有何大人生前所经手的封案卷轴,我等当查翻一阅。”贺安常道。
  左恺之立即道:“二位请,卷轴已置内堂。”
  贺安常将卷轴一一翻阅,谢净生倒没同去,随意寻了个借口消失了。左恺之见他将出门,又哼一声,谢净生也不解释便去了。
  这卷轴虽不长篇大论,却胜在繁杂众多。贺安常泡在内堂里直至晚上也未曾休憩,终将几轴抽出一旁,用笔在纸上写了几字,燃在一旁的蜡烛都息了火,方罢手。
  谢净生再来时天还未亮,他夹着几卷画轴自入了内堂,还未在位上坐下便见贺安常趴在案上入眠。
  卷轴码的倒整整齐齐,人却睡的一脸懵懂。
  谢净生趴一头看了半响,忽笑了笑,唇角邪气横生。抽了他搁下的笔,蘸了墨,在那如玉的脸上比划了半响,终于在眼角描画了一朵半开芙蓉。只不过别人画是濯清涟而不妖,这一朵却是衔眼角而生妖。谢净生收笔时指在贺安常眉心虚点了一下,翻坐上他案头撑膝盯着瞧,越瞧越觉得自己画得好。
  越瞧越觉得。
  这贺安常不对啊。
  清冷近妖,怎么越看越风情勾人!
  
  第11章 鹿懿
  
  贺安常觉得脸上有些冰凉,摸了一把睁开眼,就见谢净生的脸已凑到面前。他陡然清醒,皱眉道:“你在做什么。”
  谢净生撑脸笑道:“我心情好。”
  贺安常抬指一看,上边的墨迹还是湿的。他又抬眼看了谢净生,谢净生做出无辜的动作。贺安常神色淡淡道:“好笔墨,留在这里可惜了。”
  谢净生叫他神色平常清冷,叹息道:“我也觉得可惜了。”
  贺安常觉得他意有所至,却懒得想。只从怀里抽了棉帕出来,随意地擦了擦,道:“这列卷轴里都是何经历经手的难题,你若慌闲,不如看一看。”
  谢净生见他眼下已经熬出青色,想来是这两日都没休息好的缘故。往日谢净生一定会出言微讽,今日却全然无兴致,甚至心里还有几分快速结案的意思。这么想着,手先伸了去。将那卷轴抽了三两,拿到面前看。看了不过四五个,谢净生忽然指着上边一人名字问他:“此人你觉得是否值得一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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