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知秋眯眼一乐,“你私放钦命要犯,便不怕给查了出来惹祸上身。”
语气中却殊无担忧,尽是欢喜。
郁咏晟原本打算盘问出乾坤永寿杯下落,再去向王爷求情保他性命,余下受些零碎活罪也算受点教训,只不过事到如今却改了主意,暗忖便是免去一死也难免过堂受刑,可怎么舍得,说不得只好助他先逃了再做计较,至于日后隐姓埋名浪迹天涯,有自己陪在一边,总能护得他周全。
只是这番心意一眼便被叶知秋看穿,当即蹬鼻子上脸做那得意颜色,郁咏晟又是好笑又是冒火,末了也只得冷哼一声,任他发痴发癫,自己收拾整齐一身衣裳,转身就走,还没走到牢门口,便听叶知秋道:“那杯子我当日看着确实喜欢,只不过拿来把玩两下也就没了兴致,后来拿它舀那碎糕点喂鱼,用完随手便给丢在了池子里。你去王府后院那池子里捞一捞罢。”郁咏晟回身笑看他一眼,走了。
许明德听到召唤,忙过来开了牢门,一瞥间见人犯脸上肿了一片,神色萎靡,浑不似先前精神,联想方才在外面听到的那声惨叫,只当郁咏晟动了刑,又见这位上司虽是板着脸出来,嘴庸却微微上翘,不禁猜道:“大人可是问出那乾坤永寿杯下落了?”
郁咏晟嗯的一声。
许明德登时赞道:“到底是大人高明,再是铁打的汉子,也禁不住您来问刑。刑部现还押着两个嘴硬的人犯,只怕非得大人这般手段才问得出来。”
话音未落,郁咏晟眼神中登时现出几分古怪,好在牢狱昏暗,这才没让人瞧清。
月至西天,眼见晨曦将至,九王府后花园中却是灯火通明彻夜未熄,十数个小厮并六扇门衙役泡在玉液池中,满池子捞那乾坤永寿杯。无奈这池子太大,里头水草遍布,又有众多鱼虾龟鳖,还不能碰了新栽的红莲伤了五彩的锦鲤,只叫人束手束脚,直捞了整宿方在一团水草中寻到。
九王爷雍和曦吃多了茶睡不着,闲来没事,搬了把椅子在池边看热闹不说,还硬要郁咏晟效那说书先生讲些武林轶事,郁咏晟正是别有用心,只将盗宝贼叶知秋种种劫富济贫之举说得有趣,听得九王爷不禁一乐,“原来竟还是个侠盗,死了倒是可惜。”
正说着,那杯子呈了上来,只见宝光灿然,镶的猫眼、夜明珠一颗没丢,登时喜道:“本王正寻思着今年拿什么给皇上贺寿,这倒不错,擦干净了直接送去就好。”
正要赞郁咏晟办案得力,忽见管家前来传报,“王爷,六扇门里来了两个捕快,说偷杯子的要犯越狱逃了,请总捕头快些回去,趁城门未开,还来得及追。”
九王爷正值高兴,也不以为意,摆一摆手,“杯子找回来了。那人追不追也不打紧,再说还是个义贼,且饶他这遭。”郁咏晟大喜,暗道这一晚口舌可没白费,躬身谢道:“王爷高见,正是这个理儿,这等人平日行侠仗义,有利于社稷,偶有失德之举冒犯王爷,小惩大诫足矣,关了这些日子,本己受够教训,想来也不致再犯,王爷雅量,既是饶了他去,也省了我六扇门一番劳累。”
欢欢喜喜告辞而去。
叶知秋寻到那村子住下足有半月,始终不见郁咏晟前来,正是气恼,这一日便喝了一斤闷酒方去入睡,睡到半夜,忽觉身上沉得慌,一张眼,竟是郁咏晟压在身上,衣裳都己脱得干净,正挺着一根肉柞住他腿间磨蹭。
“喝酒了?方才都弄你不醒,害得我奸尸也似。”
叶知秋大怒,“滚!”
一脚照脸踹去,却不妨露出底下空门,被郁咏晟一把捉住膝弯向上弯折,肉柞瞅准谷道入口,捅了进去。
郁咏晟方去厨房寻了些香油抹在阳物上,虽觉叶知秋下面紧得要命,却也尽根而入,只苦了叶知秋,疼得一阵发颤,气恨恨一口咬在郁咏晟肩头,险些咬下块皮肉。
两人俱是一疼,不由齐齐住了动作,缓过片刻,均是忍不住笑出声儿来。
叶知秋晓得这师兄平日稳重,在床上却是头活狼,早己习惯,且有油脂滋润,底下疼劲儿过了,倒也不觉难受,当下双臂搂了过来,笑眯眯道:“牢里那遭没尽兴,今儿个可不能再敷衍我,不伺候得我舒坦了,你休想下床。”
郁咏晟双眼发光,纵身一挺,“放心,这一遭少说三百个回合,师兄定然插到你射都射不出来。”
一宿鏖战,叶知秋大败亏输,整整一日起不得床,第二日早上脚才沾地,便给郁咏晟拖到辆半新不旧的辕车上,两头健骡拉着,哒哒哒向南便走。
“这是哪儿去?”
叶知秋还没歇过来,打个哈欠,浑身骨头给抽走了似瘫靠在车厢壁上,青呢布的帘子挑起来,前面便是郁咏晟宽厚的背影,坐在车头,手中鞭子轻扬,驾着骡子跑得甚是欢快。
“扬州。”
郁咏晟回头一笑,“我记得你最爱那儿的蟹黄包子,日后咱们住下,每日早上我给你买包子吃。”
叶知秋一愣,“怎么个意思?你这捕头不当了?”
“不当了,风光过了,钱攒够了,再做也没什么意思。咱们白白荒废十年,日后还有二十年,三十年,得找个热闹舒坦的地儿呆着,方才对得起自己。”
叶知秋先是一惊,继而一酸,晓得自己在六扇门里挂了号,师兄这才弃了官职,只为日后相守。
只他是个拿得起放得下的洒脱性子,心酸过后立时又欢喜起来,屁股也不疼了腰也不酸了,腾地窜出来,夺过那鞭子,照着那骡子屁股一甩,“驾!”
那副神气哪里像是三十来岁,赫然仍是当年山上那跳脱少年,一脸的神采飞扬。
郁咏晟哈哈大笑,笑够了,揽住他肩头,靠在自己身上。
第八话 杀手
时近中秋,正是瓜果当季的时候,小贩们挑着担子担了刚摘下的葡萄、石榴等物满街游走,见着人多便驻足而售,为着引人来买,再把那石榴、橘子掰开两个,紫牙乌似的石榴籽,圆嘟嘟的葡萄粒,爹妈才掏了钱,那贪嘴的孩童己迫不及待放进嘴里大嚼起来,吃得满嘴流汁,连带着那果香也弥漫开来,路过之人莫不抽着鼻子嗅上一嗅。
朱家巷子前,李果儿给那巷子里出来的厨娘秤完二十斤葡萄并十来斤石榴,又塞了几个橘子给一旁跟着的小孙孙,这才收了钱,接着吆喝起来。
他今年不过二十五六,却因生得一张娃娃脸,看起来不过十七八似的,圆圆脸蛋圆圆眼,一乐间露出对小虎牙,十分喜庆,且一身短衣又洗刷得干净,看起来甚是精神,惹得跟着厨娘出来买瓜果吃的几个丫鬟俱拿眼瞟他,一时间将这果摊围了个严实
对着这一众妙龄丫头,李果儿嘴上越发来得,一面姐姐妹子喊个不停,一面拿眼去溜那巷子。
这巷子里只住着一户人家,便是当朝权臣太师朱灿,整条巷子俱是他家府邸,正当中两扇朱漆大门,门环澄澄发亮,八名小厮门口站成两溜,外加六名带刀侍卫,端的气派。
李果儿正给众丫鬟秤着瓜果,便听几声铜锣响,恰是那朱太师自宫中当值归来,一溜车马侍卫,前呼后拥地进了巷子。换做平时,那开道的侍卫哪容得平头百姓堵在巷子口上,早挥着鞭子过来赶人,偏今儿个买东西的俱是府中丫头,那侍卫识得丫头们一水儿的葱绿比甲,只呵斥了两声也就放过。一行人马擦着果摊到大门前停下。
眼见主子回来,几个丫头也不敢再耽搁闲聊,急忙忙付了果子钱便从角门进了府里。李果儿眼瞅着朱太师自车上下来进了门去,掐了掐时辰,也收拾起果摊,挑了担子走人。
此时日头己经偏西,筐中瓜果还剩下小半,李果儿却不再卖,只担了担子回家去。
他才来京城不过月余,只在那西城边上赁了户民居,靠着城墙小小的一个院儿,里头两间瓦房,刚够遮风挡雨。
开了锁进得院门,还未撂下担子,李果儿已听得屋中似有浅浅呼吸声,登时心中一凛,面上却不动声色,只回身将院门上了栓,随后放下担子,俯下身去筐里挑拣压坏了的果子,须臾直起身来,手中却己握着一柄寒光闪闪的利剑,电光火石间直向半阖的屋门刺来。
叮的一声,不待剑刃挺进,便自屋中飞出枚三寸来长的柳叶刀,刀身磕在剑刃上,迫得剑势就此一缓。
李果儿这记攻势被阻,霎时便停了下来,举着剑不敢再动,只怔怔望着磕进地上的那枚柳叶刀,半晌才敢抬起头来,冲着屋里讨好一笑,“不是说好了在洛阳等我吗,怎地到这儿来了?”
屋中传来重重一哼,随即一个八尺壮汉走了出来,浓眉豹眼,猿背蜂腰,望着李果儿一阵冷笑,“好你只臭果子,哄着爷说要金盆洗手,一道儿退隐了去,转眼却又来干这等营生。”他怒气之下声儿略高了些,唬得李果儿赶忙拿手去捂,一面央求,“海哥莫气,听我细细跟你说。”
一面拉了秦大海进屋去。
房门一阖,李果儿将剑放下便去沏茶倒水,奈何早起烧的水早凉了去,一时间哪里沏得出什么,讪讪放下水壶,道:“海哥几时寻到这地方的,用过饭不曾?我去洗几个果子你吃罢,先解解渴,饭马上便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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