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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同文 (FoxTang)


  ☆、第四十八章

  使臣被逼回府,当夜便命人将祝文苒之举快马传与邵仁君。邵仁君得知此事,正中他下怀,立即任命将士阮中醒为征战大将,率精兵五万人齐渡洛河,讨伐淇国。
  祝文苒闻此消息,心中虽有准备却也慌了手脚,只没想到邵仁君动作如此之快。于是下令将氓国使臣扣押起来,又亲临兵部,清算淇国所有武力。
  淇国地处富饶之地,周遭鲜少有争斗,士兵将士皆不善作战。氓国虽需长途跋涉,可以五万精兵对抗淇国举国之力仍然绰绰有余。翟师理深知此事,于是连夜求见祝文苒,细说其中要害。
  祝文苒深夜未睡,正秉烛思虑对策,听得翟师理在宫门口求见,便命太监引来。翟师理一见文苒,便磕头认罪,道,“请殿下赐下臣死罪,以解国患。”祝文苒扶他起来,道,“此事与大人无关,是我要保你性命。”翟师理老泪纵横,道,“殿下勿让下臣做那千古罪人啊。”文苒轻按他的肩,道,“若将救命恩人、国之贤臣交于敌国,那我便是千古罪人了。”又道,“大人放心,只要我在世一日便不叫大人你枉死。”翟师理以袖拭泪,胸中千言不得开口。
  祝文苒将翟师理拉至案前,指着案上一张嵇洲地貌图,道,“嵇洲之境不比委佗,氓军一旦渡过洛河,便如入无人之境,淇军若不能将其阻杀于洛河之中,此战必败。”翟师理乃吏部大人,虽不懂兵法,可如今淇、氓实力悬殊,也知要想阻止氓军渡河并无可能。文苒见其神色凝重,并不声语,便苦笑道,“大人以为以淇军之力要阻挡氓军进攻乃痴人说梦是不是?”翟师理作了揖,道,“殿下勿怪,下臣正是此意。”文苒仰天长叹一声,指着屋顶大声道,“我原以为回到淇国,便可协助父王重整朝纲,只没想朝廷尚未整顿,又有敌国前来侵犯,此值内忧外患之际,苍天当真是逼我至绝境啊!”说毕垂下手来,跌坐椅中。翟师理见状,已动恻隐之心,当即重新跪地,落泪道,“殿□□恤下臣之心,下臣至死不敢忘,只是此危难当头,权且以下臣一命暂解燃眉之急。”说毕从靴中抽出匕首。文苒不及相拦,只见那脖间鲜血迸出,染红他身前的衣袍。文苒晃了晃神,呆呆站着,从翟师理下跪起到其横尸眼前,他都不及开口说一句话。脖颈处汩汩涌出的鲜血浸染了他的靴底,文苒摇了摇身体,扶住案角方才站稳,对着翟师理尸首喃喃道,“大人,我终究还是食言了。”
  要说此话怎讲,原是祝文苒心知以淇国之力根本不可与氓军对抗,而交出翟师理也不过是饮鸩止渴,邵仁君既已动了侵占淇国的野心,便不会轻易放弃。于淇国于祝文苒而言,只一条路可行,那便是凭借其与殳引的交情,向越国求助。只是祝文苒心高气傲,当初殳引一众人设计抛下自己逃回越国,此心结尚未解开,他又如何能放下尊严前去求助。而正因这片刻迟疑,累的这位大贤臣,大忠良挥刀自刎。
  祝文苒对着翟师理尸首怔怔站了半刻,便收起哀伤,脸上恢复正色,唤门外侍卫,命人将翟师理送去丞相府,交由卞无巳处置。
  卞无巳虽是奸臣,可如今国难当头,也万分担忧。闻及祝文苒将翟师理交于自己,顿时心下喜悦,只当这忧患可解。宫中侍卫将翟师理抬至相府,卞无巳便迎出门外,见得门下白布遮掩的一张竹塌,便惊道,“布下是何人?”也不等回答,三步上前掀开白布,见得翟师理脖颈开了一条血口,当下震惊不已。
  次日,卞无巳便将装有翟师理人头的木匣亲自送与氓国使臣,并献上珍宝无数,表示淇国愿与氓国修万年和好。
  奈何事非如愿,使臣携翟师理人头回国,然邵仁君并未因此退兵。眼瞧氓国五万精兵愈驱愈近,淇国无法,只能迎战。
  淇国出兵八万,洛河之上与氓军交战。淇军武力、勇气皆逊与氓军,初战竟能告捷,只因淇国占据地利。淇国人自幼熟悉水性,又于洛河之畔长大,军队也常在洛河之中训练。此一击只是出其不备,趁氓军尚未适应水路,大批将士因乘船数十日而疲惫不堪,阮中醒虽善水战,只没想淇军竟不作部署,战船直冲上来。首战失利,阮将军命全军暂退淇国边境。
  淇国为之欢舞,只道已将氓军击败。
  朝廷之上,祝文苒虽未登基,仍以太子身份料理国事。闻此战况,心中虽喜却也知胜利并不长久。阮中醒一旦整顿军队,必会卷土重来,到时氓军适应水战,淇军根本无力招架。
  当日早朝,文苒于此事同众大臣商议。有大臣道,“何不乘胜追击,氓军如此自慌阵脚,淇军当不予其喘息机会,应迎头痛击。”一人反对,“此战虽大捷,可淇军伤亡亦是惨重。大将令全军冲入敌船,与其殊搏,虽震慑氓军,令其败退,可未及归返的士兵皆被氓军俘虏,如今看形势,虽是氓军因战撤退,可淇军死伤却是其一倍。”文苒蹙眉,思虑一番,实也想不出对策,见卞无巳一旁蠢蠢欲动,便道,“丞相是否有良策?”卞无巳双手握着朝牌向文苒拜了拜,道,“本相确有一计策,但是否为良策还需殿下及众位大人评定。”于是道,“此时正是淇军士气高昂而氓军萧萎之际,依据兵法,确实该追击。只是其中利弊方才李大人已经说的明白。以臣之言,淇国不若趁此收手,主动降败。以一战而震慑氓军,在其惊魂未定之时主动降败,并献上真金白银,想那氓军得此战果也该满意而归了。”卞无巳说的甚有得意之色。大臣们听了皆交头接耳,窃窃私语。文苒坐于殿上,单手撑住脑袋,斜看他一眼,道,“只怕真金白银填不满邵仁君的胃口。”卞无巳立即道,“那便再割城池与他。邵仁君目的也不过为夺淇国领土,殿下只要满足了邵仁君要求,其自会撤军。”文苒哼哼两声,道,“那丞相认为,淇国该割让几座城池呢?”卞无巳只道自己的提议被文苒采用,正喜,然抬头一瞧,文苒满脸严肃,便支支吾吾不敢言语。文苒用劲一拍扶手,厉声道,“今日割一城,明日割十城,后天便是要你百座城池。以如此懦弱无能的计谋,处处退让,那淇国还能在何处立足!”大臣们见文苒震怒,皆低头不敢说话。卞无巳偷偷瞧了瞧众人,又抬眉轻瞥文苒一眼,见其立于殿上,满面威严,顿时心下不服,便拱手道,“淇、氓两国数百年来相安无事,而近十多年更是用此计安抚氓国,前大王甚至不惜交出太子以求举国太平。所谓英雄审时度势,这不得以却是最有利淇国的策略被殿下说成是懦弱无能的计谋,前大王听了亦会伤心啊。”卞无巳假作不经意提及祝文苒在氓国做人质之事,实则势提醒在场众位,此番淇、氓之战便是由祝文苒挑起。此用意文苒如何听不出,只是当下辩无可辩,又见百官皆叩首堂下,等候自己的决断。文苒从殿上走下,立在卞无巳跟前,对百官道,“我心中已有一计,在此计未成之前,望众位大人同心协力,与淇国共渡难关。”
  公培寅在越国闻得邵仁君出兵攻打淇国,甚是震惊。他心中确知氓、淇两国实力悬殊,如今氓、淇之战就如猎狗捕杀野兔,倘若任凭淇国孤军迎战,两三年内,氓国便会攻下淇国。而氓国一旦占领淇国领土,嵇洲之境便如邵仁君囊中之物。公培寅思前想后,便欲请求殳引出兵救淇。
  那殳引此时正于书房写字。一幅墨宝方成,才搁下笔,舒展了肩膀。苏伐一旁替其换纸研墨。侍奉在门口的太监见了,忙提着拂尘来禀,“大王,丞相已在殿外等候多时了。”殳引揉着肩,朝门口一瞥,果见公培寅正弯腰拱手站在门外,便责问太监,“为何不早报?”太监小心答说,“丞相见大王专心书写,便不让小的前来打搅。”殳引皱眉挥挥手,道,“去,快把丞相请进来。”
  一时公培寅入书房,见得墙上一幅新挂的字。殳引双手背后,眯眼等其夸赞自己文体。只是那公培寅并非爱行奉承之辈,开口便直言氓、淇之战。殳引愣了愣,背身过去,道,“此事本王亦有耳闻。”培寅便道,“邵仁君野心勃勃,喜好杀戮,如今已为天下所不齿。大王何不顺应天意,出兵氓国,救淇国于水火,介时莫说淇国,其余各国都会赞颂大王您的。”殳引伸手指拨了拨挂在笔架的毛笔,说道,“听闻氓军已调动五万精兵,如此即便是以越国兵力,恐也是场苦战啊。”培寅立即道,“微臣已有一策,大王请听微臣道来。”于是便说若与氓军精兵正面相战必然对越军不利,然此刻氓国调动全国精锐出征淇国,其国中必将兵力不足,越军只需趁此大举压境,氓军为保国本,必将班师回朝,而到时越军亦勿须与其对抗,只将兵力撤回境内,此举不费一兵一卒便可解淇国危难,而氓国也将不敢再轻举妄动。
  殳引听罢,点了点头,说道,“丞相果然妙计。”但仅一句便不再说了,而是转头问正磨墨的苏伐,“伐儿,你道本王是该出兵还是不该出兵?”苏伐一手拎着衣袖,一手磨着墨,眼也不抬,只说,“大王平日教我不要过问朝政,此刻问我,我又怎么答来。况且方才丞相与大王所言,我一句都未听得,我又该如何说呢?”殳引笑道,“你又不聋,丞相与本王说的又不是私话,你当然听得,来,快说说你的看法。”说着便将墨锭从他手中拿走。苏伐擦着手上的墨,看了眼殳引,才道,“依我说大王不该出兵。”公培寅闻之一怔,立即抬头看他。殳引仍是笑,追问,“那且将不出兵的理由说出来听听。”苏伐只简洁明了道一句,“那淇国与大王有何亲故,大王理他作甚。”这一说,殳引便止住了笑,心中复说一句,“有何亲故……”思罢便正色面向培寅,说道,“伐儿此言正是我意。虽说帮助弱小乃君子所为,但是本王也记得丞相曾教导过我,凡事火候未到,不可匆忙大意。”公培寅听得此言满是惊讶。殳引继续道,“氓国虽兵力强劲,但要想攻下一个国家也非易事。纵观四海,越之强敌便是氓国,如今氓国因淇而受牵制,这于越便是绝佳机会。越国当趁此兼吞周遭小国,占领他们的土地,抢夺他们的财富,而越国凭此便更加强大。况且淇国尚未言说要求助越国,本王此时出兵岂不是显得太过好事,这与理不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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