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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同文 (FoxTang)


  才出门就见朱颠带了八个家仆蹲守在门口,他抱胸倚一石狮,其余人皆靠他而站。殳引刚踏出门槛,朱颠便冲了过去,神色凶悍恨不得去掐他脖子,口中喊道,“我倒要瞧瞧你今日还往哪跑?”董府看门的小厮见状,方要作势,殳引忙拦了,转头对朱颠好声说道,“朱公子来的巧,我这正想去找你呢。”说着便从腰间取出折扇来。朱颠一把抢夺过去,打开了细细瞧一番,发现无恙,神色方才缓和,然仍不肯放过殳引,侧目说道,“这事你可如何说?”殳引作礼道,“那说来自是殳引的错,千不该万不该都不该轻信了朱公子的话。”朱颠知他所指是窄巷中意欲狎侮一事,脸上当即挂不住了。只听殳引又道,“方才出此下策,如今宝物已归还,还望朱公子息事宁人,勿再追究此事了。”朱颠本亦有此意,只是见殳引为人谦恭礼让,又行为大方、不拘小节,倒是有意要结交了他,方才纠缠不休,如此便说,“那日老弟在我面前夺了扇,我竟没看个清楚,如何今日不露一手。”殳引忽听此言便知了他意,笑道,“什么绝技,不过是雕虫小技罢了。”话才完,身子便一闪。朱颠只觉眼前黑影一晃,定睛就不见殳引人影,再看才拿回的扇子,竟又不再手中了,心中又惊又奇,四下转头找了会,才见殳引正立了街口的石阶上笑。朱颠忙过去,大赞不已,“没想老弟竟有此身手。”殳引将折扇交还与他,“想必此扇乃大哥珍爱之人所赠,为弟的万不该夺的。”朱颠笑道,“老弟言重了,此扇倒确是他人相赠。”说毕便就带了殳引前去于还城中一座大戏楼。
  楼中多数靡醉之音、酒色之气,殳引年少,董府小厮是万不敢带他来这种场所的。殳引去了,只觉四周五彩斑斓,气氛欢愉暧昧,倒将他看的眼花缭乱起来。临窗而坐,就有一优伶抱琴而来,坐了他们面前唱戏,殳引又觉那声音如烟如雾,虚无缥缈,直听的他惶惶失神。一曲唱毕,优伶才起身,殳引竟要伸手去拉,朱颠笑说,“不忙,他一会就来。”才吃几杯酒,就见一少年携风而来,殳引见他生的眉清目秀、粉面朱唇,又笑意温和,体态轻柔,竟是女子也比不上的。朱颠一把抱了他入怀,向殳引笑道,“老弟昨日所夺之扇正是此人相赠。”才说着又去香那人的脸,那人也不推,两人逗笑着竟做了些不上台的事。
  却说殳引在外面胡闹,倒是祝文苒听闻了他夺扇取玉之事,心中正愧疚,想自己错怪了殳引。于是等着他回来去赔礼道歉,顺将昨日所捡的香袋还与他。可没想等了半日未见殳引,到夜了才听有人送了他回来。去他屋中,丫头又说,“少爷喝醉了,已经睡了。”本来略有疏解的心情再度不快了起来。

  ☆、第十四章

  却说氓国盛产珠宝的城郡与京,因其地处南面边境而时常遭受狄戎部族鼬、渉、尾羽、窑水的侵犯,然此四个部族又因争抢资源而长期混战,遂长久以来未对与京造成危害。正值董屈三年驻守边疆回朝之际,却闻以窑水为首的四个部族达成共识,成立国家窑,窑国本是无根之族,其君主臣子皆居无定所,然其今日竟觊觎与京繁华而妄图夺取后定都于此。邵君得信后便派即将回朝的董屈重上疆场,抵御外敌。
  然而董屈常年驻于北疆,又因年事已高、车马劳顿,才至与京湿沃之地,就染了疾。军中派人四处寻医,可所谓名医见这满身毒疮,皆不知所患何症,开方喝药一月不仅不见好反加重。副将蒙子高见董屈终日卧躺于军营,便上书邵君,望其下诏,召其回朝治病。董屈闻了此事,大嚷道,“董某常年在外抗敌,计谋歹毒者见过无数,竟不知身边养着个白眼狼。”子高听了也不气,随他叫去,如此叫喊了数十日,未及邵君传召,董屈便浑身溃烂,躺于臭皮脓水中去了。蒙子高因说正是抗敌紧迫之际,未得多余人手,只派了二十余残兵用马皮裹了董屈的尸首捆于马背上运回于还。
  此时正是七月流火时节,这一路数月,送回董府时,尸首早腐烂生蛆瞧不出个人样了。
  邵君以王族礼仪大葬了董屈,董府又办葬礼七天七夜。期间董氏日日不睡,跪于灵位前恸哭,府中家仆随其哭了三日,三日后即被殳桧唤了去重修府中别院。不久府内白花,白绸带均慢慢拆去,只剩董屈的灵位还留了堂中无人敢动。董氏见人走茶凉,愈发伤心,几月后竟也积郁成疾,卧床不起。殳引常陪坐于床边,董氏见了他免不得念起父亲董屈的种种,殳引虽对董屈无甚感情,然见母如此,也不由暗自感伤,落下眼泪来。
  董屈一死,董府便以殳桧独大,殳桧四处招揽名流说士于门下,又笼络朝中大臣,赠其珠宝金银无数。是以殳桧外有出谋献策之人,内有齿牙馀惠之臣,邵君对其愈发宠信,第二年便命其做了御史大夫,每日可随众臣上朝议事。
  一日邵君召殳桧于自己寝宫,屏退左右,问道,“卿家在氓国可有多长时日了?”
  殳桧道,“已十八年有余。”
  邵君又问,“卿家认为本王待你如何?”
  殳桧道,“邵君不避微臣下等身份,仍予以重任,可见正是明君所为。”
  邵君挑起眉问道,“卿家可曾想过回越国?”
  殳桧拱手道,“殳桧之夫人乃氓国大将军之女,殳桧之子乃氓国大将军之孙,殳桧乃氓国之重臣,殳桧之家乃氓国、之君乃圣明的邵君,如此又有什么理由去越国呢。”
  邵君微微颔首,说道,“闻得此言,本王才放心将此事与卿家商议。”于是方将自己意欲立太子一事说出。
  邵君少子,如今才得四位皇子,除二皇子殚和三皇子车奄已成人外,其余二位皇子皆年幼。殳桧便道,“微臣听闻三皇子聪颖伶俐,巧捷万端,又擅骑射,而二皇子相比倒略有不足。”
  邵君道,“何止略有不足,简直愚蠢不堪,拙嘴笨舌,只知吃喝,不思进取。”
  殳桧道,“如此,微臣以为立二皇子为太子的好。”
  邵君不悦道,“你才称赞了车奄,又明知本王不喜殚,为何反倒建议立二皇子为太子?”
  殳桧道,“邵君认为臣称赞三皇子是才听了半句。微臣又闻三皇子好大喜功,性情暴戾,常常重责下属,若立三皇子为太子,恐怕是氓国子民之不幸。而二皇子虽有痴钝,但为人憨厚,他朝若有贤臣相辅,倒不可断言说未能有一番作为。”
  邵君听了只淡淡瞥他一眼,再无方才待其亲善之态,又闲说几句,便让殳桧退下了。
  然殳桧所言竟被邵君身边侍候的太监偷听了去,太监又告于车奄,车奄闻了勃然大怒,因着此事乃邵君私下与宠臣秘议,倒不好明着去找殳桧,于是只能在皇子府中发一通脾气。
  说那殳引自与朱颠结识后,跟着他自不知做了多少混事。又及如今他年纪也长了,殳桧便疏了对其的管教,而此也少不得由着性子借今儿头痛明儿肚子痛的逃了课出去胡闹。
  今日有兴,他倒去了宫,才及彩云阁,便见了芜霜面着湖水立了亭子中,身边没一个侍候的人。殳引想作没看见,然芜霜正转身过来,殳引无法只得笑着过去,问道,“公主怎的一人站了这里?”
  芜霜也是多日未见他,此刻听他问,便道,“我只晓得你会从此路过,便想看看你几时才会出现。”
  殳引忙道,“公主有事找我,只吩咐了太监去通传一声便是,又何必在此傻等呢?”
  芜霜眼不看他,淡笑道,“那你且当我是个傻人罢。”
  殳引闻言不敢多响,随着她去看亭子脚下的水,几株水草从底部伸出,在水中摇动,又见一条淡黄发绿的小水蛇从里面游出,殳引瞧着有趣便追着探身去望。芜霜本是只盯着水面出神,倒没注意水蛇,见殳引如此动作,便也定睛朝去一瞧,这一瞧便是惊叫一声,忙扑了殳引身上。殳引不知何事,只见芜霜紧搂了自己不松手,一时间未敢妄动,说道,“这……公主,这万不可。”
  芜霜听了才放开手,自知自己失态,满脸红着不敢抬头,说道,“适才有条蛇,不知你瞧见没有。”
  殳引见此状,便有意逗她,“是吗?我倒是没瞧见。”
  芜霜急的指着湖面,自己却不敢探过去瞧,“就在那儿,当真有条蛇,我没骗你!”
  殳引笑道,“就算是有蛇罢,可我竟不知公主如此胆小,适才光天白日的倒是挺大胆的。”
  芜霜即又羞的低下头去。
  殳引双手扶着栏杆朝下望去,那水蛇早没了影,却故意叫道,“蛇,我瞧见喽!”
  芜霜忙退至亭子中央,喊道,“你……快别去瞧了,它要飞上来了可如何是好。”
  殳引被这话逗的大笑,转了身,双手仍抓着栏杆,背倚在栏杆上,笑道,“公主勿须怕这蠢物。”
  芜霜仍不靠近,双手护在身前,问道,“你竟不怕?”
  殳引道,“公主一定没听过农夫与蛇的故事罢?”
  芜霜道,“这是个什么故事?我倒是没听过。”
  殳引道,“公主要听了这个故事,便不会再怕这东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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