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俊没把这个情况告诉衙役。只因沈府上下都是自己十分信任之人,他实在想不通到底谁会是内贼,也不愿看到大家一个个都被县衙官差喊去盘问,想试着单凭自己的力量把内贼给查出来!
铺子被烧,重建得花去不少时日,又恰逢是年末,想要再重新盘家店面也挺是麻烦,这生意便暂时停了下来。但,沈俊又令人放出消息,说是趁着歇业之际,府里正在进行各类新款产品设计,待到来年开春‘因趣思婷’再隆重开业。
半夜,沈府后院。
夜深人静,厢房内仍还亮着烛光,沈俊亦无心睡眠,此刻,正背负双手在院子里来回踱步。不知这样过去多久,房门开启,只见李睿杰睡眼朦胧的倚在门前。
“沈哥哥,快进屋歇息,弟弟不收钱的~”
沈俊笑笑着朝门口走过去,“你小子,越来越不正经了。”
“还不是跟你学的。”李睿杰也笑了,拽着少年就进了屋。随手一关门,吹熄蜡烛,直接把人往床上带,边打了个哈欠,“大半夜的,披着件衣服就杵院子里,也不怕着凉。”
被窝里头暖烘烘的,沈俊手脚并用把李睿杰箍的紧紧。
“心里烦,想来想去也想不通孙宏宇为什么那么恨我。”
“想不通就干脆别想,白费脑筋。”
沈俊啧了一声,“不能不想啊,从小到大,我爹对他最是偏心,对老子最狠心,末了,老家伙临死前还把孙家交给他,又把老子赶出昌阳城。任谁来评判也是孙宏宇得尽便宜,老子受尽委屈。怎么这到头来,反倒是他对我怀恨在心?”
李睿杰故作深沉状,“嗯,大概是你比较讨人嫌吧……”
“嘿!有胆再说一遍!再说一遍!就不信制不了你!”
两人嬉嬉闹闹着在偌大床上滚来滚去,只听得床板嘎吱嘎吱乱响,帷布晃来摇去,直把李睿杰瞌睡虫都全赶跑了。
半晌,沈俊躺平了一声叹:“当初在昌阳城担惊受怕,吓的要死,躲来汴京城刚舒坦三个来月不到他又阴魂不散跟过来,这日子真是没法过了!”
“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要不,你哥俩什么时候找个空闲,聚到一起谈谈?”李睿杰建议道。
沈俊想了想,“估计没啥卵用,指不定到时一言不合他又记恨我三分,懒得自讨没趣。”顿了顿,凑近小杰公子脸颊亲了亲,“攘外必先安,咱先得把钥匙的事情给弄清楚。”
闻言,李睿杰却是皱了皱眉头,“你怀疑家里有内贼,可我总感觉这种可能性似乎不太大……”
“我也这么觉得,可钥匙明明被人动过。”
“那也证明不了什么!对方能神不知鬼不觉跑进店里放火,官差连着追查十天也没找到半点线索,那犯人肯定不是寻常普通人。要我看,他极有可能是位身手了得的练家子。”
“你的意思是说……”
“纵火者既然能悄悄潜进店里,有没有可能之前也偷偷潜进过咱们家?”
沈俊登时浑身一激灵,千算万算却没想到这一层,联想到凌麓坊坊主确实也来了汴京城,当下少年心头又是猛的一沉!
惠芝楼,雅间。
孙宏宇脸色阴寒,眉心间满是愠怒,“瞧你给我干的好事!”
凌麓坊坊主脸色亦难看至极,“这……这只怕是他使的一出诈计,来套师弟口风。为兄自信全程不曾留下任何纰漏……”
“没有疏忽?没有疏忽他孙默怎敢找上门来?适才在门后你也都听到了!他字字句句夹枪带棍,明显是话里有话在有意敲打我,分明已猜到就是你凌麓坊坊主偷盗钥匙再纵火烧店!”
“就算‘猜到’又怎样?无凭无据,官府总不能只凭他三言两语便定我罪!”言及此,凌麓坊坊主冷笑道,“自打离开昌阳城,师弟便越发胆小如鼠,这可不像是我当初认识的那个孙宏宇!”
少年闻言猛的一回头,“咱们现在身处国都汴京城!不是那昌阳小城!况且师父他老人家也不在。”顿了顿,孙宏宇似猛然意识到什么,只见他脸色陡然一变,“师兄可是收到师父消息?”
“没错,少则十日,多则半月,师父必将返回汴京城。”
“果真?太好了!”孙宏宇顿时脸色一喜,“想不到时隔三年终于又能再次见到师父他老人家!”
“何不暂把师父的事先放作一边。”只听凌麓坊坊主忽然阴恻道,“师父要来汴京城,恰好孙默那小子也在,此乃天赐良机!你与孙默本就是水火不容相冲命格,有他没你,有你没他,不如便借着这个机会把他给除了,一了百了!”
孙宏宇蠢蠢欲动,心里却似仍存顾虑,“在汴京城杀人犯案非同小可……再者,师父之前算过,孙默活不到二十一岁,不如再等个半年……”
“现在知道害怕了?当初怂恿我去盗钥匙、纵火烧店怎不见你犹豫分毫?”顿了顿,凌麓坊坊主寒声再道,“既然孙默已猜到那场火是我放的,他必定会向京兆尹陈情,等不了那半年!以免夜长梦多,索性一不做二不休!”
拧着眉、踱着步,孙宏宇思前想后反复斟酌权衡利弊,半晌,只见少年眼底忽然寒光一闪,“要做那便做的干净利落点!沈府上下一个不留,全都杀了!”
经过这么一番半是试探半是敲打,沈俊已猜出个八九不离十,但苦于没有证据,只能是先回了住处,然而,他前脚刚踏进家门,小元子便快步迎了过来。
“老爷,四姨太和六少爷来了,正在大堂候着呢!”
沈俊眉头一皱,“这个月的例银不是已经送过去了么?”
“小的问过了,不关例银的事。”
“噢?那他们到底过来作甚?”
小元子挠挠头,“鬼晓得,四姨太什么都不肯说,看样子是非得当着您的面面谈不可,这都等了快一个多时辰了……”顿了顿,又道,“兴许是什么紧要之事。”
“她能有什么紧要之事!不给老子添乱我就要谢天谢地了!”说罢,只见沈俊一脸的不耐烦神情,背着双手直奔大堂去。
沈宅大堂,小胖墩坐在太师椅上正端着碟点心哼哧哈哧胡吃海塞,一旁的四姨太脸上又是宠溺又是无奈。
“小祖宗,慢着点慢着点,没人跟你抢。”
“默哥哥家的点心最好吃啦!娘,你也尝尝。”
四姨太笑了笑,就着小胖墩手里半块点心咬了一小口,“味道是不错,娘待会儿就跟厨娘学学手艺,回去天天做给阿韵吃。”
闻言,小胖墩立刻眼睛都快笑没了,噘着嘴‘吧嗒’一声照着四姨太脸上就是一亲,“娘亲最好啦!”
母子天伦,其乐融融。恰好这时沈俊朝大堂走来,当下小胖墩又连忙起身直奔后者冲了过去,满脸欢喜着一把抱住沈俊。
“默哥哥默哥哥,你可算是回来了,阿韵想死你啦~”
沈俊被险些撞了个踉跄,伸手捏捏胖墩脸蛋,“你个吃货,嘴巴越来越甜了,想我?骗人的吧,是想我家厨房吃的了吧?”
小胖墩露出一副不好意思表情:“嘿嘿嘿,都想都想,阿韵不骗人,第一想默哥哥,第二想厨房里好吃的~”
沈俊看了四姨太一眼,却见后者是一副欲言又止状。
“元子,领阿韵少爷去厨房玩,注意安全,顺便让厨娘多做几品点心羹汤,好给四姨太带回去尝尝鲜。”
小元子应了声‘是’,领着小胖墩欢欢喜喜便出了大堂。
待大堂只剩下沈俊与四姨太二人,前者脸色明显不再似先前那般柔和,甚至略显不耐烦。
“找我何事?”
四姨太勉强挤出道微笑,“有件东西最近一直想给大少爷您过过目,只是……只是我也不太确定这到底靠不靠谱。”
“什么东西?又为何非要给我过目?”沈俊一脸狐疑。
“一副画像,与大少爷颇有渊源。”四姨太解释道。
“画像?你若带来了就拿出来看看便是。”
闻言,四姨太立刻自袖间取出张草纸,展开递到沈俊眼前。
只见那草纸间画着一仙风道骨老者,身着道袍手捻白须。草纸最右角还写着‘德佑道人’四字。
见了画像,沈俊更感疑惑:“这道士画像跟我有什么渊源?”
“大少爷有所不知,当年给您断命‘克父克母’的云游道士似乎也自称‘德佑道人’。”
沈俊目光一沉,“你确定就是这老道?”
“当年云游道士登门时我还没嫁进孙家,也是后来才无意间从老爷那听说的。”言及此,四姨太略显迟疑,“时隔多年,记忆或有偏差,只是隐约记得道士称号里有个‘佑’字,至于是否就是‘德佑’,我也并不十分确定,但有一点,当年云游道士曾把孙宏宇收为俗家徒弟,关系不浅。”
“这画像你是从哪得来?”沈俊再问。
“天工道观,就在汴京城内,德佑道人是天工道观观主。坊间传闻这道人足迹四海,遍寻仙草圣果替圣上炼制丹药,深得皇恩宠信。若当年真是这德佑道人断的命,只怕大少爷您继续留在汴京城并不太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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