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嘿……”趁着陆进延坐在车前驾马,昱王跳下马来,陆进延回身要抓,他却已经灵活地钻进车内。
“喂!”陆进延把马停稳,掀开帘子冲陆进延嚷:
“你干什么,林盏他体弱,别打扰他”
“小车?”还没等陆进延开口,林盏突然说话了,“你怎么跟来了?”
看着林盏脸上的笑容,陆进延脸都皱成了一团,“什么小车?怎么回事?”
昱王一边在林盏手心写字,一边得意笑道:“林盏在宫里的时候,我假装小太监,给他换药包扎”
“奸诈!”陆进延忽然想起什么,一把抓住昱王的衣袖,“你、你换了哪儿的药?”
“该换的我都换了”昱王笑得摇头晃脑,“我这就告诉林盏,这一路都由我来伺候他”
那【伺候】二字说得极重,陆进延咬牙切齿,抓着昱王的胳膊就把他往外拽,哪里想到昱王握住了林盏的手腕,林盏察觉出“小车”被拽走,秀眉一下子就皱了起来:
“王爷,这是在下的朋友”林盏许久没在失聪的时候说出完整的句子,声音低哑又浑浊
“朋友?!”陆进延大叫一声,只可惜林盏看不见他这副哭笑不得的怪相,“他是个骗子,他才给你换了一次药,怎么还成朋友了?”
“呵,六弟,他被皇帝虐待得失神落魄时,是‘小车’我陪着说话的,所谓患难真情,当个朋友,不算过分吧?”
昱王知道林盏在皇宫所受的苦就是陆进延的把柄,他只要一提这个,陆进延纵是再气也说不出话来。
“好好好,你跟着吧,到了明日晌午林盏就能听见,到时候,我看你怎么办”
“你揭穿了我无所谓,可现在林盏受伤又带着毒瘾,本来就够虚弱的了,再让他知道之前在宫里有个王爷欺负他看不见就胡乱编了个身份来骗他,而他竟然而已没有防备就这么信了,依林盏的性子,知道真相后能受得了吗?”
陆进延猛吸一口气,他们都还是小皇子的时候就是,虽然陆进轩功夫不如他,可论斗嘴,陆进延从没赢过自己这位三哥,使劲剜他一眼,陆进延没好气地说:“你现即是太监,就出去驾马车”
陆进轩不动声色地在林盏手心写了几个字,林盏明白后立马眨着眼睛说:“王爷,麻烦你,先驾马车”
“看见没有,是林盏他想与久别重逢的朋友叙叙旧”
本就憋了一肚子火,眼看着林盏还在这里不明所以地助纣为虐,陆进延也懒得再与陆进轩多说,一掀帘子出了马车。
支离破碎的语句从帘内传来,那是林盏特有的说话方式,陆进延又气又怨,握紧马鞭狠狠在马屁股上抽了几下,陆进轩掀开帘子拍拍他的肩膀,“车夫,麻烦您稳些,太颠了林公子躺着不舒服”
攥紧了拳头,若不是车内空间狭小,陆进延早就不管三七二十一先给昱王一拳,他忍,又忍,只觉自己心里一个两个,甚至是一排的醋瓶子,叮铃哐啷全倒了。
☆、第 29 章
马车晃晃荡荡在路上行了一整天,无论是躺着的林盏还是坐着的两位王爷,都觉得体骨被颠散了似的
入夜后三人才投了店,面对着桌上热乎乎的饭菜,陆进延吃得很不舒服——陆进轩和林盏太近了。林盏看不见东西,用筷子又不方便,谁送到嘴边的饭都默默张口咽下,陆进延给自家皇兄使了好几个眼色,却还是奈何不了一个劲儿照顾林盏吃饭的陆进轩
夜深后,房中终于只剩他二人,陆进延眼皮已经耷拉,林盏听不见也没法同他说话提神。陆进延拉过他的手,想着换了药就赶紧睡下,可不知怎的,轻捏着林盏修长的手指,沿着手背抚摸几下,陆进延又来了精神。
罢了,林盏的指甲都还没长出几分,再等等吧。
可实在于有一阵子没有过了。
他会疼吧?那个的时候肯定会不自主地抓,还是不妥。
但难得今夜只有他二人。
纠结徘徊中,陆进延又想起林盏带着他逃命的那个大婚之夜。
那个时候他多英武蓬勃,单枪匹马前来,以一敌多,摸着一张地图带他回到遵阳。当时那个挺拔的身姿,怎么转眼间就不言不语地蜷缩在床上了?
手指伸进林盏的发间,他愣了一下,随即双目无神地笑了
他在宫里经历过什么?他现在聋了,陆进延问不出来,可就算到时候耳朵医治好了,他又该如何问起呢?
舔了舔自己干涩的嘴唇,陆进延附身贴上林盏的。双臂不由自主地将他的腰身环绕,又瘦了。
手指探向他的身后
林盏一颤,喉咙中传来急促又浑浊的惊呼
“林盏……”怀里的人开始不安地扭动,手才刚伸进林盏裤中,他便开始把陆进延往外推
以前林盏太过顺从,陆进延偶尔觉得无趣,可当他终于开始向他反抗,陆进延却怎么也开心不起来。看着林盏抿紧的嘴唇和仓皇转动的眼珠,陆进延停在他身下的手,还是收了回来
“你已经,害怕这种事了么”
没有回应
“很疼吧”陆进延自顾自地说,把头埋进林盏颈间,“等你好了,把这种疼十倍地加在我身上吧”
林盏试探性地摸了摸他的头,但依然没有回应
“真想跟你好好说说话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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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州的气候其实挺好,和西北比起来的话
赶了半个月的路,越向西越难找到客栈住下,但这还不是最难办的。他们离雪山近了,吸入鼻腔的空气都带着刺刺的凉意。
这一路上陆氏兄弟之间的醋味也越来越淡,他们全部的精力都被林盏严重恶化的听力夺了去。可他们还是会天天争执,今天你这堆火生得不旺,明天你指的这条路不好走,大大小小鸡毛蒜皮,能吵则吵,不然,他们这一行便会太过寂静。
行至雪山下,陆进轩被冷风吹得提不起精神,眼看着就能上山了,却翻身下马,撤下斗篷往雪堆上一铺,倒在上面说什么也不起来
三天前林盏的听力骤减到只有晌午的半个时辰能听见,两人不敢在路上有半点耽搁,三天三夜地赶路。看着眼皮已经阖上的陆进轩,陆进延也觉得四肢百骸都疲乏不堪,他进马车在林盏手心写了几个字:[歇息片刻,随后上山]
林盏点头,张手摸了摸陆进延的额头鼻梁。他的手指甲长出了约四分之一,手指不肿了,但变黄变硬的甲床看上去还是伤痕斑驳。
陆进延把裘衣裹紧,倚着马车歪头便睡。林盏轻手轻脚地坐起,感觉不到动静,把手上伸出帘子摸到他后,把马车中的锦被拿出来,摸索着把陆进延裹上。下了马车,深一脚浅一脚地张手去摸小车在哪,他叫了一声,没有人来触碰,估摸着是都睡着了,便弯下腰来茫然探索,似乎是绕着马车摸了一整圈,才忽然碰到小车的肩膀。林盏跪下,把陆进延加在他身上的裘皮解下,盖在小车身上。
他一个没有身份没有地位的瞎子,能被这两人护着不远千里寻医,无论能否被医好,他都已经心怀感激了。
林盏浅浅地勾了勾嘴角,慢吞吞地回到马车上,半眯着眼靠紧了酣睡的陆进延。
他们二人都太累了,说是歇息片刻,但却沉睡了好久。眼前的光越来越暗,应是太阳已然下山,林盏不确保他们三人的体质都能深夜露宿雪山,正想把陆进延推醒,忽觉身下隐隐震动,林盏以为自己恍惚,可那微弱的振颤明显起来,他的手按在马车上已经能明显感受得出来。
自他连听觉也失去后,对周身气流的变换与环境的震动都愈发敏感。这振颤不会有错。
雪崩!
林盏一把摸住陆进延的肩猛地摇晃,扯开了嗓子大喊
“雪崩!快跑!”
他许久不开口了,又听不见自己的声音,生怕陆进延根本听不清自己在说些什么。林盏不知道,他才刚一摇晃陆进延便醒了,不需他说便知道发生了雪崩,因为迎面而来的是巨型白雪如山倒般从高耸的山峰上倾泻而下,雷鸣般的响声惊得陆进轩霎时间僵住四肢,直到林盏与陆进延的声音交错着传入耳中,陆进轩才反应过来慌而起身。
陆进延不由分说把伫在原地惊慌地挥着胳膊的林盏打横抱起,身后的积雪爆炸般地狂泻,陆进延拼尽全力往前跑着,余光扫不见陆进轩的身影,惊恐的念头一闪而过,但现在无暇顾及他了!
然而陆进延没能跑几步便感觉一股巨大的压力从身体上方传来,他想在被积雪盖住之前再往前跑些,哪怕一步,但没有用了,大雪有力地困住了他的双脚,陆进延与林盏一起,被排山倒海的白雪埋得挣扎不得。
不知过了多久陆进延才恢复了意识,他还没反应过来昏迷之前发生了什么,本能地动了动腿却感觉到了剧痛以及强烈的压迫感,陆进延晃了晃脑袋,一双冰冷的手忽然将他的脸捧住,猛然抬头,正对上林盏满面的急切,他张开嘴似是想说什么,浓密的睫毛上挂着茸茸白雪,鼻头与下巴被冻得通红,额角上凝着暗红血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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