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生逆看着宋言初一脸为难,口气也有所软下来重复道:“我也去。”
宋言初对今日之行十分头痛,他本是清静之人,不喜凑武举这个热闹,无奈侠叔抱恙,这请帖又是贾尚书亲自下发的,不得不代他而去,而微生逆又缠着要自己带上他一起,更是为难至极了。
归根到底,都是微生逆惹出的麻烦。
如今磨蹭迟了,能否进场又成了难题,宋言初微微叹气,看着时辰将至,不能浪费时间和微生逆争辩便也带上他。
“溯回,把这件穿上。”宋言初找出一件麻质素白衣衫,然后不顾对方眼神中的惊异,又拿出一个小帽巾递了过去眼神示意微生逆那鬼魅的银发:“再将这个戴上”
微生逆打量这些物件:“为何。”
“这衣服是朴素......”宋言初以为微生逆嫌弃这衣服太过简陋,不肯穿上。
“无关这衣服,是因为....”
“那儿守卫极其严密,你最好扮成我的医童,帮我提着药箱打点些东西,才好进去。”宋言初微微一笑,“你不是想进去吗?”
“……”微生逆似笑非笑地看着宋言初,似乎要在他身上穿出个洞来。
“那就把他们穿上,头发让人看见了太招眼了。”宋言初近乎是用哄小孩的语气。但见微生逆只是看着这些行头毫无反应,叹一口气道:“若是你不穿,那我就一个人去了,现在时辰一晚,我得快点。”言罢提起药箱便这么出去了。
宋言初踏出侠叔堂,以为微生逆会追他上来,却不见任何踪迹,心里居然有点空落落的。他摇摇头将这些念头抛却一边,匆匆往西郊赶去。
谁知到了半路,突然感觉身后劲风袭来,还未及反应身体便被人拦腰负起,浑身一轻,便已在空中。他当即明白这人是谁了,不免轻轻一笑,也不做挣扎,只是抬眼看见微生逆当真穿上了医童的服饰不禁觉得有趣。
微生逆此时打扮与平时大相径庭,银色的发丝悉数包得严严实实,几乎看不出是异样的白发,一身雪白的长衫,与他那略显孩子般的容颜相衬,是乖巧十分,宋言初不禁心下赞叹,有点恍惚起来。
【皇家狩猎场】
不多时两人便已到了西郊。
守卫鉴于宋言初有请帖在身,故只是皱了皱眉头,扫了一眼在一旁一言不发状似乖顺的微生逆,就让他们进去了。
好在有那请帖,就算迟来了两人也被安排了一处较为好的坐席,宋言初心下也松了一口气,便安心看起武举来。
宋言初虽不会武,但是通晓歧黄之术,而这武生练武之法倒也和医者修身养气相贯通,加上宋言初一方面博览群书另一方面游历武林,也对江湖武林各门各派各种武功路数略知一二,看起这武举来也是津津有味。
而微生逆初次见到如此热闹的场面,周围人皆是沉醉于武台上的武生门的各显身手,议论纷纷,时而拍手叫好,时而扼腕叹息。但他最感兴趣的并非比武台,而是比武台后的临仙高台——天子所在之地。
左丘颉。
此时第一轮试程已经结束,考生俨然少了一半之多,可见过程之严格。休息片刻后就是第二场上马试箭。
高台上的皇帝与群臣更是兴致勃勃。
左丘颉一手称着椅边托腮凝神,一手把玩着一个晶莹剔透的紫葡萄,忽然问道:“刚才的人马共赛实是精彩绝伦,不知道众爱卿觉得哪位武生最为耀目呢?”
众臣皆大气不敢出一声,生怕说错一句。
左丘颉早已习惯了这群人的态度,便莞尔问道:“贾逍,你有何看法?”
贾逍不敢马虎,作礼回道:“回陛下,依臣之愚见,那位名叫艾祁的武生英姿勃发,似有神力加身,潜力可鉴。”
左丘颉笑而不言,转而问道:“那倚青认为呢?”
顾隰早料到会中招,便恭敬而似耿直道:“回陛下,微臣认为有两个武生最为优秀,一则是贾尚书所说的艾祁,二则是那叫玄直的武生。”
“何以见得?”
“这玄直驯服马匹的过程可谓轻巧,且似乎极通晓马儿性情,在众武生中,能做到人马合一,只有此人可以了。”
左丘颉快然道:“看来侯爷极其讲究天人合一啊。”
“微臣只是平日喜好奇门循甲一类,而涉猎不深,让陛下见笑了。”
不过多时,第二场便开始。
考生用的皆是第一场所驯服的马匹,即一二两场是紧密相连环环相扣,万万马虎不得。
前几个武生皆以失败告终,只能遗憾叹息地退下场去。
这之后便轮到了艾祁,只见他雄赳赳气昂昂,策马沿着所划路线稳稳前行。
台下的观众们顿时精神来了,连一直在分神的微生逆也注意起这名武生,宋言初也是颇有兴致,看此生雄姿矫健,看来日后是个将军般的人物。
终于,到了双靶与人马三点一线的时刻,艾祁手一松,离弦之箭便应声飞出,强劲有力,众人无不惊叹。
那箭成功的穿过了第一个靶心,直直往第二个靶心而去——正当此时,极其诡异的事情变发生了。
那箭忽然偏离了轨迹,令人胆寒地箭锋一转,顷刻间居然朝着那高台射去,箭速陡然快了几倍,猝不及防,眨眼间便直指龙椅上的九五之尊!
左丘颉不慌不忙,也不打算躲避,似乎早有准备。
就在那利器就要穿破天子的咽喉时,一袭棠衣的顾隰如鬼魅般跃起,双眼冰冷,只用两指便硬生生将箭卡住。
顾隰缓缓落地,将箭紧握,环视高台之下,细细查看台下众人的反应。而高台上众臣更是震惊至极,纷纷站起。
贾逍立即大吼:“来人护驾!”
瞬间台下卫兵如潮般从营垒涌出,声势浩然。
而观众早已如炸锅般沸腾成了一片,大喊有刺客,有人几欲想冲出这片场子,却被护卫牢牢拦住。
宋言初也是神情严肃,颇有些紧张,直到感觉微生逆来到他身后,心里的紧张顿时消散,嘴角不免扬起优美的弧度。
微生逆望向高台——刚才那一救驾之人,虽然看得不太清楚,但从身姿看可不是小倚青嘛,小倚青今天居然穿了官服,那样子真是很想近处一睹啊……
而那艾祁早已惊如霹雳,他万没想到竟会发生这样的事,自己射出的箭竟会无缘无故偏离的轨迹。这样一来自己岂不是成了刺客?念次他浑身冰冷,在马背上动弹不得。
“将其拿下!”
随着卫兵长的一声令下,侍卫们训练有素地冲上偌大的武台,活生生将艾祁从马背上扯下来。
艾祁踉踉跄跄地马背上着了地,忙急了的大喊:“不是我,不是我!!”
“少废话!”卫兵长大喝。“不是你还会有谁?真是胆大包天,光天化日之下竟敢行刺圣上!”
“不是我,真的不是我!”艾祁扯破了喉咙大喊,他不知道还有何办法能为自己开脱,这样看来恐怕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高台上顾隰将箭捧起凝神细视,将手置于箭上摩挲了一阵,忽然将箭掰成两段,再一瞧,心中默默计算了一番,嘴角一勾,便已胸有成竹。既而他转向左丘颉道:“陛下,容许微臣来处理此事。”
左丘颉也不多问,摆手道:“务必平息这场骚乱。”
顾隰领旨后停了片刻,忽然道:“陛下,臣有一不情之请。”
☆、朝廷武举3
左丘颉颇有讶异:“但说无妨。”
“此时形势微妙,臣望能容许在陛下身旁暂时布下方阵,这样可防不测,保护陛下。”
“那就按倚青所说罢。”
“谢陛下。”
言罢布下阵法,而后纵身从高台跃下。
众人看见一身着官服之人飘然而至,落于比武台上,气质不凡,异于常人,便知晓这是那闻名的玉君侯,渐渐安定了下来。
顾隰不紧不慢地走到卫兵长前道:“先莫急,这位武生并无罪过。”
卫兵长露出惊讶的神色,但也不敢反驳,便给艾祁松了绑
艾祁抬头见了顾隰,不禁肃然起敬:“谢侯爷……救命之恩。”
顾隰一笑,转而对台下众人道:“大家莫慌,此次行刺并非此武生所为。”
下面又是一阵骚乱:“不是他能事谁?”
“箭是他射的,大家都看得清清楚楚!”
“如此之快,别人这么可能轻易使其转弯呢!”
顾隰抬手示意台下人安静,底下便平息了下来。见大家有所冷静,顾隰便拿起他所拦截的利箭向众人展示,沉声道:“这箭是朝廷专门制作,每把在长短粗细色泽皆是一模一样的。”见大家似是同意,然后便将掰开的一段底部示意于众人。
看得清的人不禁倒吸一口冷气,看不清的人更是着急。
在那断箭的底端赫然印着一个黑色的蜈蚣,活灵活现,栩栩如生,似乎就要破箭而出之势,看就了不禁背脊一阵冷汗。
顾隰扫视了众人继续道:“大家可知道‘雾岭蜈人’一说?”
这样邪僻的名字反而让许多人印象深刻,许多人高声附和:
“据说那人是祖师爷一般的人物来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