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今皇帝名左丘颉,在位二十又一年。
【御书房】
“孩儿参见父皇。”
“臣参见陛下。”
那人不急着回头,只道:“起来吧,无须行此大礼,赐坐。”声音慵懒带有感风寒后的鼻音。
两人起身也不多言语,左丘飏在早已布置的檀木椅上坐下。而顾隰顺势微微作揖,开门见山道:“臣愚钝,窃以为陛下此次召臣进宫应是为了那闹得沸沸扬扬的少年失踪案。”
左丘颉把玩了阁台上的墨宝一会儿,终于回过头来看两人。
或许是风寒未愈,脸色略显病态的苍白,但见一双凤眼微翘,嘴角似笑非笑,神态倨傲,脸尖而略瘦削,鼻翼细长,整个轮廓竟带有西域人的影子。此刻眉目流转,显出万种风情来,乍一看让人觉得不过二十来的年纪,事实上已将近不惑。
“父皇,”五皇子起身开口,神色略为担忧,“服药后身体可好些了?”
左丘颉神色放缓,笑着柔声道:“朕好多了。”言罢而后转向顾隰正色道:“倚青,朕今日召你来正是希望能查出这一案件的幕后元凶。”
“皇上所言极是。据臣了解此案手法诡秘,作案时竟无惊动旁人,可谓神不知鬼不觉,非常人所为。”顾隰眉头紧蹙答道。
“侯爷可否详述如何个诡秘法呢?”左丘飏好奇道。
“失踪的少年未留下任何蛛丝马迹,而且时间之短,通常是转身的功夫便没了人影。而且失踪的少年皆眉清目秀,姿色可观,由此大可猜到元凶的意图。”
“意图倒不是要害。”左丘颉撩了一下额前青丝,然后看向左丘飏,“飏儿可知朕这话何意?”
“儿臣愚钝,不知所想是否得当。”五皇子略微思索后道。
“但说无妨。”
“儿臣以为,此人武功高强,且从行事和规制来看,不为单而为群。此态势日后必对朝廷构成威胁,若不趁早铲除必为大患,故父皇急召侯爷进宫应是希望侯爷鼎力相助,斩除后患。”
左丘颉嘴角微翘,但并不发话,只是看向顾隰:“倚青可有何看法?”
“五皇子不愧天资聪颖,正说着要害之处。”
“侯爷过奖。”左丘飏颔首。
“哈哈哈,好!”左丘颉龙颜大悦,“玉君侯上前听令。”
“臣在。”顾隰跪下,面上则带着笑意。
“朕命你三个月之内将元凶捉拿,以安定百姓,稳定朝纲!”
“臣赴汤蹈火,在所不辞,若三月之内未捉回真凶,全凭皇上处置!”
左丘颉大笑起身,走向顾隰:“好个玉君侯,起来吧,朕相信没看错人。”
顾隰缓缓站起,凝神看着左丘颉,仍是笑得潇然:“陛下之事即臣之事,还望陛下保重龙体,早日退了风寒。”
“倚青,”左丘颉声音放缓,“朕自会处理好朝中之事,你只需全力完成此案便是给朕最好的交代了。”
“臣遵旨。”
“好。”左丘颉言毕转向已起身的左丘飏道:“飏儿,陪为父去御花园逛逛吧,顺便也要看看你这几天的功课如何。”
左丘飏答应了一声便走近关切道:“父皇身体未愈,可需儿臣搀扶?”
左丘颉双唇微抿,舒然道:“好。”
“那么臣先告退。”顾隰见此便欲离去。
“慢。”左丘颉忽然抬手。
“陛下还有何吩咐?”
左丘颉眼神一闪凌厉,倾身向前凑近顾隰耳边,用只有两人才能听见的声音道:“前朝那件事......”
顾隰立即心领神会,笑道:“请陛下放心,臣自当妥善处理陛下所派的所有任务,必不会顾此失彼。”
“去吧。”言罢摆手屏退。
顾隰离开御书房后箭步如飞,不多时便出了宫门,驾着无痕匆匆离去。他稍回头往了一眼皇宫,似是忆起往事,若有所思。
【长陵城】
三个月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且此案十分诡秘,必然是武功高手所为,若此次案件是意图向朝廷挑衅,那威胁可不小。但一想到捉的都是容貌俊秀的少年,便让顾隰哭笑不得,虽然他自己也喜好男风且人尽皆知,但不至于大规模圈养美男子在府中作乐。
他翻阅了近些日子的案件和京城出入人马记录,不难发现有许多身份不明的江湖人士进出,想必此次失踪案惊动了武林各大门派。
他这两年来为皇上办事在江湖上行走不少,也算得上走遍四方,在武林中还赫赫有名,对各个门派了如指掌。说到武林人士最喜去的会聚场所,便是城西的天香楼,他算计着大概这几天这帮江湖人就会聚天香楼,便决心一探。
这样想着便回到了府中。
此府是在他入仕不久后皇帝赏赐的,装潢见不得多么奢华,但简朴中尽显高贵雅致,用材皆是上等,算上来实际花销也是不少,门匾上赫然刻着顾府二字。
顾隰不喜府中太多仆从,但一旦挑选必是亲自斟酌,谨防外人眼线,故府上的人皆手脚利索,且都是他的心腹。
在府中用完膳后品上一口碧螺春,顾隰缓步到后院,望了望澄澈蓝天,唇边轻轻回转,圆润的鸣音悠悠传出,如鸟雀呼朋引伴的啼叫。
片刻,在府邸后院的蓝天一角有一只雄鹰飞出,黑色羽翼骄劲有力,拍打翅膀的声音沉稳如磐,盘旋数下后忽而停在顾隰肩上。
顾隰轻轻将鹰托下置于掌上,抚顺鹰背上的羽翼,那鹰也享受般的眯起眼。
这鹰名唤来兮,是顾隰出山时师父赠予的宝物,颇具灵性,竟能知晓人话。此鹰之父则名唤归去,与之相衬,如今侍于顾隰师父,跟随同归隐。
顾隰从衣袖中摸索出一封书信,捆扎好系在鹰爪上,还颇具情趣地扎了个蝴蝶结,末了洋洋自得地拍了拍鹰背道:“来兮乖,将本侯爷这封信送与七皇子那头去。”
来兮眨巴了下眉目,似是明白,便扑腾了翅膀飞去了。
顾隰望着来兮飞远,口中笑着喃喃道:“可惜啊……看来本侯近来是陪不得七殿下玩儿了……”而后神色一正,缓缓打了个响指道:“十方。”
少顷,一身着墨黑劲装的男子从房顶上飘然而下,无声无息,直直在顾隰面前跪下,双手抱拳恭敬道:“侯爷有何吩咐。”
此人名唤霍十方,是两年前顾隰向无花门门主讨来的一个手下。
话说江湖上有两个门派行踪诡秘,一个释月楼,另一个便是无花门。
据说无花门中的人不但武功形如鬼魅,且个个都是无情无心的怪物,如树不开花的空落般,无花门的人心无他物,只忠于人主,下手狠辣,因常常昼伏夜出,故能见识其真面目的鲜有人在。且这个无花门在武林中也是极为神秘,极少参与武林纷争,皆是来无影去无踪,几乎成了传说中的门派。
他因两年前接受密旨去西域,机缘巧合结识了无花门门主并挣得一个人情,凭着其自来熟及死缠烂打的本事和无花门门主混了两个月后终于挖到了一个手下,也算是难能可贵。
霍十方大约二十出头,容貌清癯,但一双眼睛如死人般不动分厘,阴恻恻的面容毫无血色,一头未束的青丝短而及肩,看上去极其柔顺。腰饰一把贴身长剑——莫看此剑平平,在此人手里则能掀起腥风血雨。他身形精瘦但指节尤为突出,一看便知曾手刃数人,杀人成魔。
“近些日子去天香楼附近打探打探,看看那帮江湖老顽固何时候会聚,一有情况马上禀报。”
“属下听命。”冰冷的声线不带任何情绪。
眼看着人就要抬脚飘走,顾隰忽玩心大起,忙道: “十方!”
对方听后立即又直挺挺的跪下来道:“侯爷还有何吩咐。”
“据说你们无花门的规矩是都要穿着这一身黑么?”
“门主亲自规定,不许穿其他色的衣裳。”
想到那门主也是一身黑,顾隰暗自翻了白眼,似是不死心地道:“若是本侯命你穿一身粉色,你可愿意?”
霍十方面无表情地答道:“恕侯爷见谅,十方唯此不能听命。”末了想了想,声线中的冰冷似有缓和,补充道:“若是穿了一身粉色,夜中行事不便,就不能完成侯爷交代的任务了。”
顾隰佯怒道:“好你个霍十方!连本侯的话也不听,是想受罚么?”
对方听后立即抽出腰间长剑,乖乖向顾隰呈上道:“任侯爷责罚。”
顾隰一把拿起长剑,不轻不重地在霍十方屁股上抽了三下,纯粹是效仿小时候师父教训自己偷吃村里祭祀饭菜的情境,抽完后还得意扬扬道:“可否知错?”
“属下知错。”答完后顿了顿,仍是面无表情道:“但恕属下全身衣黑之原则仍不能改。”
顾隰听后大笑不已,心道果真是个没心没肺的怪物,说起话来眼睛也不眨下,将剑递还给他后便挥了下扇子道:“知道了,去吧。”
“属下听命。”语毕脚尖一点便没了踪影。
☆、天香楼聚
几日后。
天香楼老板姓莫,名念之,京城大名鼎鼎的莫老板。此人已年近天命,据说曾是武林数一数二的人物,后隐退江湖来到京城做起这般生意来,把这天香楼收拾得井井有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