弟子看不到她，有来往的弟子从她身子穿过去。穿着一身白紫相间的广袖长袍，头上发丝用玉冠扣住。她的背影还是那般挺直，始终保持着挺立，不会因为疲倦而放松。衣衫青丝于空中纷飞，如同登月仙人一般要迎空而去。
听到脚步声，穆清歌回头看到“穆月敛”。还是她印象中的穆月敛，穿着玄紫法衣，头发用玉冠全束，冷目星眉带着终年都化不开的戾气。
但是“穆月敛”一开口，穆清歌就知道自己错了。她的穆月敛从不会喊自己全名，起码在自己面前不会。穆清歌愣住，觉得自己这是在做什么。生老病死不过常态。穆月敛想来强势，死前才将此生温柔流露出来。
但，她已经死了不是吗？
已经死了……
傅起云开口再道：“穆清歌，离目的地还有多少日程？”
穆清歌盯着傅起云，她忽然很讨厌这个人。傅起云看出穆清歌的心思，这般直白写在脸上，只有瞎子才会看不出来。傅起云突然觉得很可笑。
走到穆清歌的身边，伸手抓住飞行法器的护栏，看着面前快速变化的景色，说：“我以前问过你的，是要投胎还是为了穆家跟我走。不过那时候，我不大能管得住你，若是你执意留在穆家，我怕是不会多说什么。穆清歌，无论发生什么，你当初都好了心理准备不是吗？”
“所以……”傅起云拉长了声音，她的神情淡淡，没有陶侃戏谑之意。仿佛只是在说一件很寻常的事情，但是句句都如利刃扎穆清歌的心。
“你后悔了吗？”
作者有话要说： 如果傅起云沉迷换身游戏，一天就换一个身体玩。
万俟柳：#生无可恋脸#每天下班回家都认不出老婆长什么样子。前天是清纯萝莉，昨天是妖娆美妇，今天又会是什么样子呢？我还能怎么办？每天都在提醒自己“没关系，我爱的是她的灵魂呢！QAQ”
穆清歌：#生无可恋脸#我的主人抢了喜欢我的人而我大概也喜欢的人身体，然后天天顶着那张脸和她师傅秀恩爱……
林鱼|李云雨|冬洛：吃瓜，看年度情感大戏。
第115章 115
穆清歌看了她许久，最后微微摇头, 似乎是在告诉自己一般呢喃自语：“不, 我不后悔……”
傅起云轻笑：“希望如此。”而且后悔也没用了，不是吗？这具身子她用的很好, 也许是因为穆清歌和穆月敛之间或多或少牵扯的关系。起码她夺舍这段时间没有产生任何的排斥。若是有，她重新换一个身子也是极度简单的事情。
穆清歌看着面前的“穆月敛”，不得不说因为内在灵魂的更替, 面前的面容少了一分阴沉, 多了淡然。曾经的穆月敛被仇恨蒙住了眼睛, 看不清楚自己的小心机。那精致的面容说好看，给人的第一印象反而是阴沉。那双眼睛如同鹰目一般, 勾人心魄。
而傅起云历经数世，从先前的执著变成了洒脱。
这两个人是不一样的，就是同样的身子出现在穆清歌面前, 她也能一眼看出差别。
穆清歌扭头不再看, 鼻尖一酸, 面前的景色如同繁花胡乱过眼。她总觉得自己似乎丢了什么东西，虽然不后悔, 但却有些可惜。
“月敛……”
在双方各有所思的情况下, 总算是及时赶到了拔山道人为飞升而准备好的场所。
她们来的不算迟, 但绝对不算早。拔山老祖宗还没开始飞升, 一些弟子便日日蹲守着。傅起云虽然好奇，但不大乐意做这“抛头露面”还没啥用处的事情，所以就让弟子日日查探, 如果有什么事情及时回报就行。
有什么事情？傅起云指的事情自然是说飞升等大事。至于谁谁谁从什么地方赶来，就算是化神修士也无需弟子告诉她！拔山道人好友那么多，她傅起云又不认识，连热脸贴冷屁股的机会都不给，她懒得过去看。
这对弟子而言，工作就十分轻松了。
万俟柳赶来的时候引起了一小部分弟子的骚动。不过拔山道人防止有贼人对万俟柳不利，便吩咐下去谁都不许声张。穆家弟子自然称是，也就没有告诉家族“穆月敛”。
万俟柳将傅起云的尸身放在拔山道人特地准备好的冰棺中，当棺盖合上的那一刻，她心一跳。仿佛下一刻傅起云就要入土为安，与她此生再不相见。好在万俟柳即使调整自己心思，才不至于失态。
在放置冰棺的山洞里地方不大，此刻中间放着一人长宽的棺材外加四个人，越发显得拥挤。除却拔山道人与万俟柳，还有拔山的道侣以及一位长发极地□□。她身材曼妙，淡薄的纱织衣物将她身材勾勒的□□，但是小腹处却鼓起。见她时不时单手来回抚摸，竟是会怀胎数月。
拔山道人看了尸身一眼，下结论：“只剩下肉身存在，灵魂早就跑得一丝不剩。”
见万俟柳不说话，他继续说。再怎么着就算要帮人也得有成功的希望才行啊。不是他说，这小徒弟救不回来的。万俟柳好歹也是他多年好友，他们几个人中都说万俟柳是最有可能飞升的，如今被世间情爱羁绊，再不脱身日后可就要后悔莫及了。
“万俟柳，你执意要救她，可我说句不好听的。这魂魄早就消散了，你就算招魂也不过招来其他的孤魂野鬼，到时候占据你这徒弟身子，为非作歹啊！”
他这话粗理不粗，若是傅起云的魂魄早没了，万俟柳日后真的招来魂魄多半也是趁机而入的孤魂野鬼。其他两个化神女修点头同意，的确是这般。
万俟柳沉默了一会儿，目光变得深沉起来，似乎做了很大的决心。她抬起头，挽开衣袖露出白皙的手腕，指尖在上面微微弹跳施法，一段红线浮现在众人面前。
其他三人皆惊！
无论是修士还是凡人都有自己的姻缘，只是有些人的红线弱不可视。这并不代表不存在，只有像傅起云和顾源这样子有三世情缘的男女，手上的红线才会粗到肉眼可见。
这类红线代表这两个人不但有姻缘，且这姻缘还十分易断，所以需要红线时刻拉扯双方。修士有隔绝凡尘斩红线一说，有些人心中执念太过无法断掉手中虚妄的红线，最后修为止步再不能进一步。故而凡间传闻仙人有渡情劫一说。
但能修炼到化神的万俟柳，红线早就断了的。如今这粗而可见的红线也非昔日她那若隐若现的本命红线可比。
万俟柳指尖划过那红线，目光深沉，低声解释：“这是她送予我的……”
她坚定地相信傅起云没死，因为她深知傅起云不能投胎，而死就意味着灰飞烟灭。若是傅起云真的魂飞魄散，这红线也不可能再存在。只是傅起云去了什么什么地方呢？
是傅起云不愿意再见自己，所以再没有出现。但是万俟柳有话要和傅起云说，她要说个明明白白清清楚楚。
只求傅起云能给自己这个机会……
万俟柳一挥袖子，将手上的红线盖住之后，不忘施法让红线隐身。
拔山道人见此情景无法了，说道：“既然如此，那我说什么也要帮你这一把了。这次飞升的时候我尝试打开上界入口，到时候天地必然失色，法则之力动乱，看能不能领悟到生死相关的法则。”
万俟柳拱手谢过他的好意。
只是自己也明白，天地法则本就难以体会，若是能参悟那便是踏出了与天齐平的第一步。何况拔山还点明“生死”，也是难为他能布下这般承诺。
不管最后结果好坏，这份心意万俟柳受下了。其他两个女修欠身同样承诺。
拔山和其道侣出去之后，只剩下那怀孕的少妇。
万俟柳坐在冰棺旁看着里头模糊的人形，忽然长长叹气。那少妇开口，声音如同莺歌一般温婉动听：“阿柳，若是找不回来日后打算如何？”
“不过是继续找罢了。”万俟柳低声道。“几个月了？”
“都快生了，你说呢？”少妇轻笑。
万俟柳一愣，这样算来那不就是她道侣陨落八荒海前几天时间怀上的。万俟柳伸出手，轻轻碰了碰她肚子，感受着手掌下的温度。她轻声说：“抱歉。此事是我引出……”
少妇话音温柔，却强势打断了万俟柳的话语：“哎，不必多说，人各有命这怪不得你啊。你再多碰碰孩子吧，你身上的剑气倒是和他父亲气息相似，这孩子平时闹腾的很，你一碰就安静了。毕竟是在我身子里作怪，平时用灵气滋养着也难受，你让他安静安静，我也能休息片刻……”
“好。”
过了一会儿，少妇后退一步身子离开了万俟柳的手掌。“差不多了，我先回去休憩，最多再过一两日，等其他人来齐了我也替你问问有什么招魂法子。”
少妇扶着身子走到洞口，停下脚步转身对万俟柳，说：“阿柳，你信轮回之说吗？”
“我信的。”
万俟柳慢慢说着傅起云的事情，说完之后少妇眼神带着些许希翼，最后缓步离开。
可是万俟柳没说傅起云转世轮回与寻常人的不同之处，世间日日都在死人，若是转世之后都能似傅起云记起前世，岂不是乱了套。起码在万俟柳活的这千年年头里，她遇见这样的人不过一个傅起云，也只有一个她而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