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命如此。
楚策这么想着,把整壶酒倒进了一旁的花盆里。
寿宴恰逢八月十五,宜祭祀,忌移徙。
楚策被人领着一路走到设宴之处,大部分人已经到了。赵晋宁忙着四处与人寒暄,楚顾明则负手立于一处花丛旁,低着头似是在赏花。楚策走过去行了一礼,道:“见过父亲。”楚顾明冲他笑笑,“你来了?去向你赵伯伯道个喜。”楚策点头道是,转身走到赵晋宁身边,行礼道:“恭贺赵伯父。”赵晋宁连忙将他扶起,笑道:“贤侄无需多礼。”楚策看赵晋宁虽笑容得体,但眼底带着几缕血丝,可见心情并不轻松,当年赵晋宁的死状他并未亲眼目睹,但也听人描述过,怜悯地看了他几眼,楚策向赵晋宁告退,重新走到楚顾明身后,沉默地站着。
逍遥山庄人来人往,他们站的恰好是一个颇为隐蔽的角落,因此没什么人注意到这两位楚天山庄的当家。楚顾明看看花,又看看络绎不绝的人,忽然笑了,说:“那个姑娘,有几分你母亲当年的风韵。”楚策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一位略施粉黛的青衣少女,跟着身前的父兄,时不时怯生生地朝四处张望几眼,面容清秀,眉宇灵动。楚策淡漠道:“不及母亲三分。”楚顾明似是颇为赞同地看他一眼,却道:“容貌虽远不比你母亲,但却隐有阿烛当年的少女神态。”说着,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微微一笑。
楚策知道他父母亲的故事,他的母亲楚夫人,芳名郑南烛,是当年江湖上颇有盛名的药王的女儿,后来药王,也就是他的外公因病逝世,他母亲失去庇护,遭仇人追杀,被他父亲楚顾明救下,两人一见钟情,遂结为夫妻,举案齐眉琴瑟和鸣,是一段江湖佳话。
楚策年幼时曾缠着母亲要她讲讲同父亲之间的事,母亲却永远不过轻笑着摸摸他的脑袋道:“江湖上总说他同我之间是英雄救美,其实不过是一个人遇到了另一个人罢了。”
其实所有故事的起因,都不过源于两个人的相遇。楚策忽思及此,轻叹了一声。楚顾明转头问他:“怎么,策儿不喜欢这样的?那个姑娘,你看如何?”略略一指某处。楚策看过去,是一个与之前那位青衣少女完全不同的女子,衣着华贵妆容精致,相貌明艳动人,若说青衣少女像水仙青葱,这个姑娘就似牡丹,傲立花丛。楚策淡漠地看了一眼就转过头,道:“庸脂俗粉。”
楚顾明了然地看楚策一眼,低声道:“策儿莫不是有心上人了?”
楚策一怔,脸不由自主地微微发起烫来,道:“嗯。”
楚顾明一下子来了兴致,转头看着楚策,急忙追问道:“是哪家的姑娘?家世如何?相貌怎样?性情温和否?”
楚策的目光却呆呆地凝视着前方,像是被什么妖魔摄去了魂魄。楚顾明狐疑地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一位穿着素白道袍的年轻道人,臂弯架着一柄拂尘,朝这边缓步走来。楚顾明眯着眼看了那道人许久,喃喃道:“这位道长颇有几分眼熟啊……”
作者有话要说: 楚爹,这是您未来的儿媳妇啊当然眼熟了_(:3 」∠)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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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蛊惑(七)
逍遥山庄与道士素无往来,周光璟又是个颇惹眼的人物,原本热闹的院子里渐渐的都静下来,众人都注视着周光璟,目含打量。他微笑着走到赵晋宁面前,行了一个子午诀,说:“听闻赵庄主大寿,贫道受人叮嘱,特来献上贺礼。”从广袖中掏出一个精致的木盒,双手奉上。赵晋宁示意身后的小厮收下,自己回礼笑道:“不知这位道长道号师承?”周光璟只道:“云游四海之人,不足挂齿。”指了指小厮捧在手上的盒子,“说来失礼,托我来向赵庄主贺寿那人,特意吩咐了这礼物要当场打开,说可与在座诸位分享。”
楚顾明低声道:“这道士有古怪。”刚要走过去,却被楚策一把拉住,说:“父亲,还是先看看再说。”楚顾明略一思索,点了点头。
众人皆在埋头窃窃私语,赵晋宁面上闪过一丝尴尬,但还是强笑着说:“不知是哪位兄弟托道长来贺老夫的寿?这份礼要是太过贵重,老夫可承受不起。”周光璟面不改色,道:“赵庄主,你将盒子打开,自然知道是谁托贫道来的了。”赵晋宁犹豫了一下,还是让小厮捧着盒子走到自己身侧,自己小心翼翼地掀开盖子,刚打开一道缝,就有一股诡异的药香从木盒中飘出,赵晋宁立即又将盖子反手盖上,冷眼看着周光璟厉声道:“敢问道长,这是什么气味?”周光璟只是笑嘻嘻地说:“别这么紧张嘛赵庄主,那是我们家大夫特意制作的,专门防腐用的,气味是有点重,但是效果据说不错,虽然已经入秋,暑气却还是不弱,为防这贺礼半途损坏,只能下猛药了。”
赵晋宁的手猛地颤抖了下,“防腐?”看着周光璟平静的笑容,心底忽然一阵恶寒,再顾不得许多,一把掀开了木盒的盖子,朝里一看,当即惨叫一声,跌倒在地,那个捧着木盒的小厮也吓得把盒子扔到了地上。
围观众人都忍不住朝地上看去,一时偌大的院内惊叫声无数。
木盒子里装的是一张脸皮,薄薄的一层,面容表情却十分清晰,是一个微笑的年轻男子,左额额角绘着一朵曼珠沙华,花瓣绽放到了左眼下,像是流出了血色的泪。
周光璟似是有些可惜地叹了口气,走过去将那木盒子捡起,略带遗憾地道:“百里的药还是不够灵,你看这血画的花都有点发黑了。”走到浑身发抖的赵晋宁跟前,将盒子递到他手边,微笑道:“赵庄主,令郎贪玩,明知您大寿将至却还在路上耽搁,我们阁主一时热心,就帮您把儿子带过来团聚了。”赵晋宁颤抖着接过那装着他儿子脸皮的木盒,一把搂进怀里,嚎啕大哭起来。周光璟同情地看着他,道:“赵庄主,别哭了,毕竟人死不能复生。此事说来也是我不对,本来我们阁主是打算让我带整个人过来的,但是我嫌重,就只带了这个,早知赵庄主会如此伤心,我应当多叫几个人一个和我扛着棺材过来才是。”
赵晋宁咬牙止住哭声,喘着粗气,红着眼睛死死瞪着周光璟道:“拂雪阁,我同你们势不两立!”周光璟嗤笑一声,道:“这句话,我也刚想说来着。”他话音刚落,一道银光便从赵晋宁手中弹射而出,直取周光璟面门,紧随其后又是两道,分取周光璟心口和下腹,若是险险避开第一道暗器,便会正面迎上后两道,即使速度惊人,能一下子将三道暗器统统避开,赵晋宁手中还藏有无数后招,这是逍遥山庄绝杀,彼岸手,即以接连不断的暗器手法,逼得对手避无可避,最终中招,暗器上涂有奇毒,一旦受伤,神仙难救。对付彼岸手,要么让他始终无法发出第一招,要么用东西作为掩护,直取对手。
周光璟失了先手,手上除了一条软趴趴的拂尘似乎也没什么可靠的护具,众人心里都在暗喜这魔教走狗今日怕是要栽在这里,周光璟却轻笑一声,手执拂尘,对着那三道来势汹汹的银光轻轻一挥,三枚形状古怪的暗器竟像灰尘一般被轻松拂落,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赵晋宁喘着粗气,额头汗水涔涔,眼底猩红一片,他看着周光璟轻松破开自己的彼岸手,却也丝毫不意外,咬牙还想再出一击,却浑身一抖,哇地吐出一大口鲜血来。周光璟怜悯地道:“赵庄主,既已察觉自己内力尽失,就不要再垂死挣扎了,只是给自己多添痛苦罢了。”赵晋宁嘴角抽搐了两下,道:“你是怎么下的药?”周光璟漫不经心地道:“你家全府上下,喝的都是一口井里的水,虽有人把守,但就那戒备,想要投毒,实在是轻而易举。赵庄主,我看你是安逸日子过了太久,失了戒备心了吧。”
“不可能!”赵晋宁怒喝一声,又喷出满嘴的血,“自我收到你拂雪阁信函以来,一直对那口井严加把守,绝无缝隙!把守之人又都是我的亲信,你怎么可能在那么多双眼皮子底下把□□放进去?!”周光璟像是被赵晋宁逗笑一般大笑起来,直笑得前仰后合才止住道:“这还不简单,我只要装成打水的人,把药涂在木桶里不就行了?赵庄主在江湖上威名赫赫,怎么连这个也想不到?不过说实话,我担心这点药弄不倒在座各位高手,所以我在我们阁主那封信之前就混入了逍遥山庄,我也怕到时候信到了之后守卫森严我再无机会,所以那会儿都是论斤放的药,各位大侠就不必再徒劳运功了,百里孤灯的医术,你们都是知道的。”
察觉到自己内力被制,正在暗暗调息的许多人心里都“咯噔”一声。逍遥山庄建于深山之中,出入十分不便,赵晋宁为防客人路途耽搁,又收到了拂雪阁的信,心中惶恐,都是提前许久就派人将他们请来了,安置在山庄中,结果反倒方便了周光璟一锅端。被邀请至逍遥山庄的人平日里都没少与拂雪阁作对,心知坐以待毙绝无好下场,互相对视几眼,再看向周光璟时,目光变得愈发冰冷。周光璟却像是没察觉到他们的心思一般,微微一笑,手中拂尘重新架回左胳膊上,转身对众人道:“今日是拂雪阁与逍遥山庄之间的恩怨,无旁人无关,诸位现在若想走,拂雪阁绝不阻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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