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策面沉如水,“决斗凶险,在下同师弟去交代了一些家务事,望大人见谅。”听他说到“决斗”二字,胖子知州的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掩饰地咳了咳,“非常时刻行非常之事,本州也是为了城内百姓考虑。”周光璟在一旁嘲讽地笑了两声,楚策懒得与他虚与委蛇,直接道:“时辰已至,梁上君随时可能出现,刀剑无眼,还请大人同一干闲杂人等统统退后,以免伤及无辜。”胖子养得极好的白净脸皮抖了两抖,但念及楚策尚有用处,仍是勉强笑道:“如此,便劳烦楚少侠了。”
楚策不再与他废话,直接带着周光璟走进了衙门,对着还守在衙门里的衙役捕快冷声道:“出去。”衙役们面面相觑,又一齐看向胖子知州,胖子不耐地点点头,他们便鱼贯而出,楚策飞起一脚,踹向沉重的州府大门,大门一合,将其他人全部关在了外面,回头对周光璟道:“现在,就只有我们两个人了。”
“不对,”周光璟却摇摇头道:“是三个人。”
话音刚落,空荡荡的衙门里就传来一阵笑声:“不愧是血拂尘周道长,在下自认为毫无破绽,却还是被你察觉了气息。”说罢,正堂上方“明镜高悬”牌匾处一阵响动,从牌匾后翻身飞身下来一个白衣青年,足尖点地,刷地打开一把折扇,扇起额前碎发,白衣翻飞,风度翩翩。
周光璟道:“着白衣而为贼,梁上君,果然随心所欲肆意妄为。”
梁上君摇着扇子微微一笑:“道长过奖。”转向楚策,略施一礼:“楚策少侠,在下如约而至,不知少侠有何指教?”
楚策平静道:“敢问梁上君,到这小小暨城所为何事?”梁上君随意跳上一棵树,坐在树枝上优哉游哉地晃着腿:“我若说是一时兴起来暨城游玩散心,不知楚策少侠可会相信?”楚策道:“在下自然不信。”梁上君“嘻嘻”一笑:“换我我也不信。”隔空指了指楚策:“那我便实话实说,在下此番在暨城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正是为了少侠你啊。”楚策面无表情地道:“为了在下?此话怎讲?”梁上君摆了摆手:“诶诶,楚策少侠,礼尚往来,我回答了你一个问题,该轮到我问了。”戏谑的眼神在楚策身上打了一个转儿又移到周光璟身上:“嫉恶如仇的澄琉公子,又怎会同杀名远扬的血拂尘在一起?看起来还颇融洽的样子,嗯?”
周光璟一挑眉:“楚少侠同我在暨城偶遇一见如故,决定放下成见义结金兰,从此一道闯荡江湖。如何,不行吗?”梁上君摇摇头:“不行,道长,就算你编个谎话骗我,这也太敷衍了。”周光璟无赖道:“谁管你行不行?反正你问了我们也答了,现在轮到我们问了,你到暨城闹出这么大动静引楚策前来究竟所为何事?”
梁上君又是一笑,没有回答,却看向楚策,说:“楚少侠,官府放出消息,说你约我在此决斗,这可是你自己的意思?”楚策道:“不是,我与你并无深仇大恨,何须如此。”梁上君闻言从树上一跃而下,拍了拍手上的灰尘,“我就说,一听就知道是那狗官假传圣旨,这样甚好,在下还有事要有求于楚天山庄,此时就撕破脸皮,实在不好看。”楚策静静地看着他:“你有何所求?”梁上君望着楚策,认真道:“楚策少侠,既然你我都无恶意,不如坐下来好好谈一桩生意?”楚策问:“什么生意?”梁上君道:“我用一件东西,换你楚天山庄的另一件东西。”见楚策不为所动,他微微地笑起来:“不瞒少侠,这件东西,正是六年前我从楚天山庄得来的。”
楚策的眼神蓦地锐利如刀剑,他冷冷地看了梁上君许久,却又忽然道:“可以,我同你换。”
周光璟侧过头惊讶地看着楚策,好像看到自家一向乖巧产崽的母猪突然窜上树掏了隔壁的鸟窝,“阿策,你神志还清醒吗?他用你家的东西换你家的东西,空手套白狼套到了不满意还能换的啊?就算当年被偷去的东西重要,你也起码问问他要换的是什么吧?”压低声音道:“万一这臭不要脸的想换的是令堂怎么办?”楚策瞪了他一眼,没说话。反倒是梁上君哈哈大笑起来:“周道长放心,盗亦有道,在下一向只窃物不偷香。”对上周光璟的眼神,顿了顿,又补了一句:“呃,此次在暨城只是权宜之计,不得已而为之。”
“废话少说,”楚策冷眼看着梁上君:“我的东西在哪儿?”梁上君收起折扇拢回袖中,冲楚策微微一躬身:“此地不便,还请楚策公子借一步说话。”说完衣摆一晃,转眼人已在数丈之外,楚策回头对周光璟道:“你留在这儿。”然后紧跟着梁上君飞离了衙门。
周光璟站在原地目送着两道身影几乎是几下呼吸,便消失在视野中,无声地叹了口气,转身走到州府大门门口,伸手打开了朱漆大门。门刚打开一道缝,那个胖子知州便气冲冲地挤了过来,睁着眯缝眼瞪着周光璟,怒喝道:“你们干什么吃的?两个人!两个人居然都没留住梁上君,叫本州眼睁睁看着他离开州府!在本州的眼皮子底下!这成何体统?!”周光璟皱着眉掏了掏耳朵:“不是我说啊大人,你上次不是已经眼睁睁看着他搬空过衙门一次了么,那次也是在你眼皮底下吧?这次不过是逃走而已,东西没少啊,我以为您已经习惯了呢。”
胖子知州被他气得说不出话来,但又不知这青年底细,只得吭哧吭哧地喘着粗气瞪着他。周光璟才懒得理他,大摇大摆地走出了州府大门,一眼看见那个老头儿还站在那里,连忙走上去揽住老头儿的肩膀:“老先生,我师哥抓贼去了,我初来乍到身上没钱,没地儿歇息,你家里就你一个人住不是挺空的么,能让我借宿一宿么?”
四周的百姓听说他是抓贼那位少侠的师弟,都十分热情,喊着让他到自家来住。周光璟摆手谢绝道:“多谢各位了,只是我和我师哥去过这位老先生他家,碰头比较方便,就不打扰诸位了。”揽着老头儿就走,快步离开了人群,一路朝老头儿他家走去。
老头儿家离州府不远,又是大晚上,除了衙门附近都没什么人,周光璟几乎是一路提着老头儿跑到的他家,一脚将门踹开,松开老头儿,熟门熟路地朝里走去,边走边问:“诶,这家原本住的人你藏到哪里去了?”
“灌了药,放到城外一座破房子里让人守着呢。放心,出不了事。”不再是故作苍老的声音,而是如每个少年人那般的肆意张扬,周光璟回过身去,看见一个莫约十六七岁的少年站在那里,身上仍穿着那身老翁的衣裳,却无丝毫先前的灰暗,容貌明朗,似在一片漆黑中熠熠生辉。他手上转着一张薄薄的□□,嘴角勾着抹若隐若现的笑,歪着脖子看着周光璟:“道长,你是怎么认出我的?”
周光璟道:“你破绽太多。”
少年不服气地鼓起腮帮子:“我不信,你死也得让我死个明白,我究竟是哪些地方露出了马脚?”
周光璟道:“这庭院之中放了许多花卉盆景,不乏珍品,可见这家主人是个爱花之人,如今却凋零殆尽,这是疑点之一。疑点之二,你在为我们沏茶的时候,光是找茶叶就找了许久,说明不熟悉这里的环境,茶杯里满是灰尘,想必是很久没打理过了,可看屋内陈设布置,主人应当是个雅致之人。后来,你又说自己常年独居,足不出户,却又对梁上君一事知之甚详,这又是疑点之三。”忽然停了下来,看着不知从哪儿摸出个小本子正在奋笔疾书的少年,奇道:“你在做什么?”少年停下笔,啃着笔杆抬头看周光璟:“写笔记啊,记下我这次的破绽,回去以后多加反省,以免日后再犯。”周光璟哑然失笑:“不愧是十来岁就能当上天下第一神偷的人,梁上君果然知错能改勤奋好学。”
“多谢多谢,周道长似乎没夸过什么人,在下十分荣幸。”梁上君坦然受了,话锋一转,又问:“不过,这也只能说明我不是这家原来的屋主吧,道长如何就那么肯定我便是梁上君呢?”
周光璟道:“眼神。”
“眼神?”梁上君眉头蓦地皱紧,转了半晌自己的眼珠子,还是摇摇头:“不明白,我假扮过不少人,老人壮汉少女,连孕妇都能装得惟妙惟肖,你还是第二个看破的人。不过既然你这么说了,那么必定是我有问题,敢问周道长,我的眼神究竟哪里不对?”
“先前在衙门门口遇到你的时候,你同一群普通百姓站在一起,其中不乏老头老太,我叫你的时候,你朝我这边看过来,你的眼神,与其他人不一样,加上之前的种种疑点,我才确认了你是梁上君。”周光璟说着,轻戳了戳自己的眼角:“这个,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梁上君皱眉沉思了许久,默默点了点头,又开始在小本子上奋笔疾书起来。周光璟便在一边静静地等,看他写得差不多了,才道:“我也有一事,想问问梁上君。”
“我与楚策做了笔什么交易,是吧?”梁上君将笔和本子收进袖子里,揉了揉鼻子,笑嘻嘻地看着周光璟:“不瞒道长,我有个家人,身染怪病,需要楚天山庄收藏一株草药才能医治,我六年前潜入楚天山庄就是为了那株草药,可惜刚进到庄主的暗室中就被发现,情急之下,只得抢了被护得最好的一个盒子就走,结果里面装着的并不是我想要的东西,只能勉强收着,期待哪天能和人家换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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