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合连忙打开他的手道:“大清早,你要死了!”
炜衡笑道:“拉进屋的时候你不说,闩门的时候你不说,现在你说我要死了?大清早的?还不是你来寻我的?”
君合脸红道:“我来寻你只是与你说寻梅之事,我已混过去了。”
炜衡将唇贴到君合耳边道:“若没混过去,这点子事早闹的合宫皆知了,还用你巴巴的跑来说?可见是想我了。”
“呸!唔——”
君合赶在皇帝退朝前急急的跑回了康乾宫,又回自己房中里里外外换了一身衣服,将又不敢交予浣衣局去,只得胡乱的塞进柜子,预备得空时自己洗了才行。
收拾停当又到门口候了许久,仍旧不见皇帝归来,心中疑惑,今日莫非有什么要务绊住了?
正琢磨着,却有一个小太监上来,说传左公公的话,叫君合到御书房去伺候圣驾。
君合心中了然,便直奔御书房而去,由偏门而入,一路直行至皇帝身侧,却远远地看见一个熟悉的人影,要知是谁,且看下回:晓计谋建元解疑虑,迷心智君合刺皇帝。
☆、晓计谋建院解疑虑,迷心智君合刺皇帝
君合定睛一看,那不是建元王还是谁?
他定一定心神,走到左星汉跟前打了声招呼,左星汉见他来了,自己便退到了后头,君合上前摸了摸茶杯,尚温着,便也退到一旁立着,却听建元王道:“枫儿果真如此说?”
皇帝颔首道:“我见他言之凿凿,也不得不有些疑心。”
建元王跟着点了点头,道:“枫儿平日看着任性,内里却是稳重的,他这样与皇兄说及此事,怕是不假。”
皇帝道:“当日贤贵妃的事,你终究没有查出个头绪?”
建元王连忙起身,汗颜道:“臣弟有负皇兄嘱托。”
皇帝摆摆手道:“朕并非要问你的罪,只是枫儿说及当日赤氐之事,朕便也对贤贵妃之死有些起疑。”
建元王转了转眼珠,道:“若赤氐作乱果真是金杜暗中怂恿,那贤贵妃之死恐怕也与他逃不了干系。”
君合在一旁垂眼听着,早已对建元王扯谎的本事见怪不怪了。
皇帝挥一挥手,建元王复又行礼入座,沉吟片刻,道:“皇兄……可对金杜有疑?”
皇帝沉默半晌,道:“金杜为相,可谓朕一人之下、万人之上,金天同亦与良怡结了姻,这朝中,怕是敬畏他的文武,竟比敬畏朕的还要多些。若说朕从不提防疑心,也是诳语,只是……只是朕想不通,他若当真谋反,何必等到今日?更何况他而今的权势,做不做皇帝,又有何分别?”
建元王听罢笑了笑,道:“宰相大过天去,终究不是皇帝,皇兄如此问,倒是笑话了。”
皇帝摇摇头,也跟着笑笑,道:“那么……你看也是如此?”
建元王思忖片刻,道:“臣弟愚钝,不敢妄言。”
皇帝不耐烦道:“朕叫你说你便说。”
建元王微微一笑,道:“臣弟说是不敢妄言,实则是真的愚钝,金杜其人八面玲珑,在朝中数十年,从未有一人说过他的不是,况他当年探花出身,亦非不学无术之辈,撮合枫儿与赵氏,可见在兵部亦有人脉,这样一个人物……臣弟恐怕真的揣测不出他心里头琢磨的是什么。”
皇帝苦闷道:“正是。金杜自先帝之时便在朝中供职,而今也有三十余载了,朕重他敬他,视他如师如长,他对朕也一向恭敬谦和。他这把年纪,不出几年也该致仕了,何苦这时候作乱,落得个晚节不保的下场?”
建元王眼珠一转,道:“听皇兄如此说,若金杜果真谋逆,皇兄也有信心镇压?”
皇帝端起茶杯,轻轻饮了一口,道:“他若谋逆,总该有个借口由头不是?朕这二十年,不说滴水不漏,却也算是兢兢业业,能给他揪出什大过来?再者,便是他真的寻出了个什么说辞,他又凭什么造反?宫中禁军、京城重兵,皆牢牢的攥在朕手里,他拿什么来造?他府中的私兵?”
君合见皇帝放下茶杯,连忙上前添上茶水,又听建元王道:“这宫中禁军自然是在皇兄手中,可是京城的兵力……”
皇帝一怔,道:“你是说李尚书?”说罢轻笑一声,摆摆手道:“李尚书一向对金杜不甚看得上眼,岂会受他摆布?况且朕扶他当上兵部尚书,他帮朕登上皇位,朕又封了他的女儿为皇后,他是万万不会背叛朕的。”
建元王点了点头,道:“皇兄近来对皇嫂可好?”
皇帝听言又是一怔,自当初李淑嫔一案后,因殷婕妤指认皇后,皇后抵死不认,最终不了了之,皇帝便对皇后存了芥蒂,这一层疙瘩始终未曾解开,又兼近日程德嫔一事,更是惹得他当面申斥了她,至今未予召见,他对她,哪里谈得上“好”?
建元王瞅着皇帝的神色,又笑道:“若皇兄果真有些挂心的话,还是该与皇嫂亲近些,李尚书那里心里头也好受。”
皇帝却将眉一蹙,道:“朕未必还要为着这点子事,讨好他们父女?”
建元王忙道:“臣弟失言。”
皇帝摇了摇头,道:“罢了罢了,只是枫儿这事你该去向他问问,看他究竟查到了什么,如此莽莽撞撞的就说与朕听,搅得朕心神不宁的。”
建元王苦笑两声,道:“他未曾把这前因后果说与皇兄听,莫非就会说与臣弟吗?”
皇帝奇道:“枫儿不是一向与你亲厚吗?怎的会不与你说?”
建元王笑道:“若当真亲厚,他岂会绕过臣弟直接来说与皇兄?其实臣弟冷眼瞧着,自他从东海回来后,便对臣弟有些爱理不理的,也不知是臣弟哪里开罪了他。”
皇帝思忖片刻,道:“恐怕是他审了那些海盗,听他们胡说了些什么……”忽然福至心灵,道:“是了,当日贤贵妃一案朕命你暗查,终究没有查到结果,而他现今又疑心那事与金杜有关,可不是连带着将你也一并怀疑了!”说罢,无奈的拍了拍案几,道:“这孩子,终究是太年轻了,头脑一热,什么也顾不得。”
建元王听罢,沉吟一番,道:“原来如此。既是这样,那臣弟便过两日去找他说一说,毕竟那一案无果也是臣弟的失职,少不了给他陪个罪。”
皇帝啧了一声,道:“你何须向他赔罪?莫太惯着他了,朕还想着寻个由头叫他去南方一段时日,省得一门心思扑在这些没影的事上。”
建元王眉心一动,连忙笑了笑,道:“那也是不必,枫儿这一年又是北上征赤、又是南下治水、又是出海剿匪的,好容易回了京,眼看就年关将至,莫再折腾了,臣弟与他好好说说,再来向皇兄复命。”
皇帝方微微颔首,不再纠结此事。
在御书房用过午膳,建元王便告辞去了,君合伺候着皇帝小憩片刻,醒来便又继续批阅奏折。
君合昨日因左星汉帮忙,躲了一夜的懒,今日本是十分有精神的,可就这么呆呆的立在案边,偶尔研一研磨、洗一洗笔、递一递奏折、斟一斟茶,还是难免眼皮有些打架。
他强忍着不敢打呵欠,眼睛里全是因困倦泛起的水雾,悄悄地看了看皇帝,心中纳罕:究竟是什么样的心性,这么几十年如一日的看奏折写朱批,竟没个腻烦的时候?
眼看又是日落西山,皇帝终于撂下了笔,挺了挺腰,君合忍不住道:“皇上辛苦了。”
皇帝听言,笑着看向君合,道:“你也辛苦了。”
君合诚惶诚恐:“奴才不敢,这都是奴才该做的活儿,不过研一研磨斟一斟茶,哪比得了皇上如此劳心劳神。”
皇帝笑了笑,起身缓缓朝外头走去,君合连忙在后头跟上。
皇帝道:“你做你的活儿,朕做朕的活儿,谁不辛苦呢?”
君合还欲开口奉承,想了想,却没再说话。
皇帝忽然停下脚步,转身对君合道:“枫儿说你曾经教过他功夫?”
君合一愣,忙道:“奴才哪会什么功夫,不过忠慧王殿下拿奴才取笑罢了。”
皇帝却道:“坐了一天,身子也发紧了,你陪朕比划比划如何?”
君合忙道:“奴才不敢!皇上龙体!奴才万一——”话未说完,君合已知失言,忙又改口道:“皇上身边高手如云,奴才卑贱,怎配与皇上交手……”
皇帝并不理他,转身对左星汉道:“将朕的佩剑取两把来。”
左星汉应声去了,君合忙跪在地上道:“奴才真的不敢啊!”
皇帝摇头笑笑,道:“你既能入枫儿的眼,自然不是等闲之辈,朕叫你打你不肯,莫非是要抗旨?”
君合一听,又不敢再推辞,暗自腹诽道:这父子俩怎么一个德行?
待左星汉取了佩剑来,皇帝已解了外衣,换了一套轻便装束,君合没有衣裳换,也不便穿外套,在夕阳的秋风中不免有些瑟瑟发抖。
皇帝看了看他,道:“去换身衣服来。”
君合苦笑道:“奴才哪有什么衣服,就这身罢,活动起来就热了。”
皇帝摇了摇头,执起剑柄道:“朕可不会留情,你也不准敷衍,明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