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邺自然十分感激,虽然人家不能帮自己寻仇,可毕竟也是难得的好人:“多谢大哥,贝勒爷帮我在票行找了个差事,往后我也要学着做事的,想来慢慢的就能把压在心底事儿忘了。”
“如此便好,若是有仇恨你将来都会过得不快乐。”这个人能想通当然好,可他却清楚怨恨是最不容易忘掉的,否则江湖上就不会有那么多腥风血雨了。
就在两人说话的时候,鲁桂儿走了进来,小丫头梳着两条麻花辫,身上穿着新买的绿色丝绸褂子,她好奇的问:“爹,这位哥哥是谁啊?”
“您女儿吗,之前见过的,真漂亮!”冯邺看到这孩子,伤心事都忘掉一半儿了。
“我女儿桂儿,不是哥哥,叫冯叔叔。”鲁三拉女儿过来,让她学着礼貌些,平时这孩子很少出门,也不怎么爱和其他人讲话,大概是因为从小跟着嬷嬷,没有母亲照料,他又总不在北平,他现在有意识的让桂儿多接触些人,胆子也就会大点儿了。
“冯叔叔好,叔叔您怎么了,头都磕破了!”她担忧的说,马上跑到外屋去拿热水和毛巾,去年父亲回来的时候,带了个朋友全身都是伤,她还帮忙烧水呢。
小姑娘亲自给冯邺擦拭头上的伤口,像个小大人似的说:“用爹的白药再擦擦很快就好了。”
“桂儿挺喜欢你的,往后常来吧。”鲁三挺开心,闺女很少对陌生人如此亲近。
“好,下次来一定给桂儿带好吃的点心。”冯邺露出了笑容,有个孩子真好啊,可惜他没这福气了,或许有一天他能有了真正安身立命的窝,就去抱养一个,至少晚年有依靠,平时也不会孤独寂寞了。
把冯邺送回二贝勒家后,凌晨时分,鲁三又匆匆出门了,他再次来到了那间神秘的日本诊所,这次他可是有备而来。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块放了迷药的猪头肉,冷不防的丢进了后院。狼狗立马叼进窝,把肉吃下肚,大约过了十五分钟,它睡意渐浓,趴在窝里沉沉的睡去了。
鲁三翻过围墙跃进了后院,他四下观望,储物室吸引了自己的注意力。他又掏出开锁的钢针,把储物室的锁撬开,摸着黑走了进去。
凭借着手里握着的夜光石微弱的光亮,他找到了储物室的尽头,那里有个鹅卵石壁炉,鲁三蹲下身仔细查看,又用匕首敲了敲墙壁,听到了空洞的回声,下面必然有地道。
他继续顺着壁炉四围摸索,一块光滑的鹅卵石引起了他的注意,他试着往下按,略有松动,可壁炉并无异样。
“鸡贼小日本儿!”他骂道,看来这不是一个单独的机关,而要和其他机关一同启用的。
他低头往地面看,边看边摸索,灰色的地砖铺得极为整齐,但有一块四周有很大的缝隙,他连忙踩上去,勉强能用手够着上方鹅卵石的机关,此时此刻,壁炉里的暗门才渐渐打开。
门后是个地道,刚好可以让一个人通过,石壁上有电灯照明,他从兜里掏出一块坚硬的铁片,卡在了门下,怕的就是门突然关上跑不出去。
鲁三这才顺着地道下去,大约走了十来米,就看到了灰石板铺成的通道,一股股的腥臭之气扑面而来,他掏出汗巾捂住了口鼻,继续往前走去,便瞧见通到两边有栅栏门,恶臭之气尤为浓烈。
他走到其中一个栅栏门前,往里观望,顿时惊呆!
栅栏后,有两张床,床上都躺着人,称他们为人已经不再确切了,他们没了四肢,双目呆滞的望着黑漆漆的屋顶,张着嘴呼吸,恶臭就是从他们身上飘来的,床的下方就是恭桶,尿尿则是靠尿管,两个人均是男性,年龄约摸四十上下。
“你们能听到我说话吗?”鲁三尽量压低了声音问,但二人却像没听到似的,依然吃力的张着嘴呼吸,这也是唯一能证明他们还活着的行为,应该是都被割了舌头。
鲁三叹了口气,又朝另一边的栅栏门走去,里面依然是两个男人,也没有四肢,只是他们的肩膀上插着针,连接着塑料管,鲜血一滴滴的跑进挂在床沿边的密封玻璃容器里。
原来这就是“卖血”,为了不让这些男子逃跑,那日本医生砍断了所有人的四肢,这些人的余生就像猪一样的为他人提供养料,直至油尽灯枯。
他数了数这里的栅栏门,一共有六个,每间里面有两个人,十二个人关在其中,但听冯邺说村里去的男子有三十人,且都是青壮年,大概活到今日也有四十左右了,也就是说其中的大半人可能已经不堪折磨死掉了。
想到这儿,鲁三就怒上心头,该死的小日本儿,竟然把大活人弄得连牲口都不如,叫他怎么能咽下这口恶气!
可眼下,他却不能打草惊蛇,若是早些暴露,就能把幕后的人抓出来了,想到这儿,他只得暂时压住仇恨,顺原路返回,但凡有血性的汉子都不可能见到这情景还能袖手旁观,他下定决心非要查个水落石出不可。
☆、开业典礼
第十二章:开张大吉
当月二十六,票行北平的分号就在东安市场内开张了,社会各界人士纷纷前来捧场,场面十分热闹。来宾之一就是周君誉旅长,还有几个昆廷的美国友人。
正式开张之前,刘道长开设法坛,为新店祈福,前来看热闹的人层摞层,把店铺附近挤得水泄不通,这位道长在北平百姓的眼中就是半仙,有他做法的地方生意一定兴隆。
“这跳大神的还像那么回事!”君誉和载劼窃窃私语,从上回利顺德一别已经很久没见过此人了,对于自己的邀约也一一拒绝,真是无情无义啊。
“别胡说八道,刘道长道行很高。”他拉开了一点儿距离,不想和此人靠太近。
“改天让他给我算算。”周君誉只有一件事儿拿不准,就是啥时候能抱得美人共赴云雨,这些日子他完全害了相思病,抓耳挠腮的想着如何才能让载劼心甘情愿顺从自己。
“那也得看道长愿意不愿意给你算。”二贝勒早听说,这位道长有些人是不愿意接待的。
梁宇宬站在佳人的另一边,看他们聊得欢就插了一句:“今晚同春楼订了酒席,要是你不想去就算了,我知道你不喜欢那种场合。”其实他更不乐意看到的就是周旅长和二贝勒在一起,就像是眼睛里扎了根儿刺似的。
“嗯,我就不去了,有载鸿帮你。”二贝勒感激的向总经理轻点头。
“那我也不去了!”当兵的嘿嘿一笑,他知道载劼也肯定不乐意应酬。
梁公子瞥了此人一眼没再讲话,可又没有任何理由阻止二人在一起,真是急刹人也!不过他忽然意识到,自己到底是从何时开始如此在意载劼的呢?太不妙了,他不会是喜欢上一个男人了吧?在他的字典里根本没有类似的记载,即使对女子他也没有失过分寸,现在的他完全不成体统,并不合乎文化人的操守,即便作为商人也是欠妥的,这和在外面养个女人不同,若是传扬出去,他辛苦经营的形象会毁得面目全非!
祈福法式结束,剪彩才正式开始,昆廷以董事长的身份亲自剪彩,众人报以热烈的掌声,随后小邺子和两个雇员点燃了鞭炮,舞狮队在鼓点的伴奏下耍了起来,周围的百姓看得开心,就跟提前逛庙会似的,拍手叫好。
早晨10点,票行正式营业了。
见刘道长还在楼上的会客厅喝茶,周君誉就过来问好:“道长好,鄙人周君誉,可否请您帮我算一卦?”
刘道长抬头看看他,就摆手道:“你的命我算不了。”
“为何算不了?”他有些恼火,虽然自己算不上个人物,但手里好歹也有几百号人,这道士愣是不买他的帐,分明是瞧不起人。
“你是壬寅年末生人,我只奉劝军爷一句,切勿过于贪恋酒色,任何事过度就会招来灾患。”他说完又低头饮茶,并不在意对方是用啥样的眼神瞪着自己的。
道士猜自己属相到是挺准的,说自己贪恋酒色也准,只是他还没到过度的程度吧?在军队里,哪个军官不是吃喝玩乐和女人混?
“多谢道长!”他碰了一鼻子灰,当着佳人的面他唯有克制,于是来到对面载劼身边没话找话说。
“我说过了,他不是任何人都给看的。”二贝勒头也不抬,认真的写字。
周君誉搬了把凳子坐在一旁,笑眯眯的问:“既然你不去同春楼,咱两到别的地方吃饭吧,要不上你家去也行。”去家里总不会推三阻四,只要能和载劼在一起,就算连人家的手都碰不上,也乐意。
载劼本想拒绝,但听到此人只是想去家里,也就降低了警惕,勉强答应了:“行,你先去别处逛逛吧,我还得忙一天呢。”
“我就在这儿坐着,不着急,一会儿去泡个澡然后再回来等你。”他伸了个懒腰便看到梁总经理抱着一堆单据跑了上来,大概一楼已经忙到不行了吧?
“帮我把这些票据整理好,晚上还要再核对一次。”梁公子把票据放下,无可奈何的看了周君誉一眼,很想撵走这斯。
“看来生意不错,开张大吉了,梁总经理!”周旅长百无聊赖的祝贺,可惜的却是几天后他又要回天津去了,不过好在天津,北平离得特别近,只要想过来开着吉普车不到半天就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