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封仪王最近收了个戏子在府上?”皇上看似随意地问起。
伏沉瞥了伏慈一眼,伏慈缩了缩脖子。
“嗯。”伏沉应道。
尚书:“不只是哪个戏班的角儿?”
三王爷:“我说尚书大人吶,您就别打听人家的私事了。”
尚书:“我这是关心。”
伏沉思忖后答道:“锦绣班,柳合欢。”
每个人心中都打着不同的算盘。
每个人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会被在座的人揣测深意。
华仪的厅堂在前院,和后院相连。合欢走在建在水上的回廊之中,水中点点钱荷,红苞微吐。
伏慈恍然大悟“我说那天在茶楼上看着那么眼熟!我在洛城的时候听过他的戏!那唱腔、那身段、那相貌……要是个女人我就收了。”
三王爷恨不得把茶壶扔他头上。
听了最后一句,伏沉十分不友善地扫了他一眼。
皇上挑眉:“哦?当真如此?”
侍郎点头:我也听过,确实没几个人能比得上。
丞相也表示赞同。
皇上看着伏沉:“看来只有朕没见识过……不知此人现在何处?”
伏沉道:“他受了伤,在休养。”
“王爷在里面吗?”
“柳公子,王爷现在在和皇上及各位大人谈话,不能进去。”
前厅和后厅由左右两开的门相连,门上绸帘垂地。
合欢在后厅隐约听到前厅里的人谈话的声音。
没人注意到后厅的动静,除了伏沉。
皇上道:“既然如此,今日就罢了。那戏子多大年纪?”
“二九。”
侍郎:“才二九?这么年轻就已经是角儿了?”
丞相顺了顺胡子,语重心长:“伏沉啊,一时兴起没关系,还是要赶紧找个女子定下来啊。”
站在帘子后的合欢没有听见伏沉的回答。
尚书:“是啊,无后为大,况且戏子无情,世人皆知。”
皇上轻咳了一声,尚书不再说话。
伏慈却被戳到了伤心处:“是啊,之前听戏见戏班一旦角竟是女子,我将她买入府中,好吃好喝好用好玩好伺候着,但她还是稍有不满就冷脸相向,一点也不念情……”
侍郎接话道:“我听内人说,她娘家表舅生前也收过一名戏子,他放着正室不管不问,对那戏子好得连家产都给她,正室小妾都去跟他闹,他也没改主意。后来他得病死了,那戏子将他的家产全都变卖了,而且没去他坟前看过一眼。”
伏慈更加伤感:“好的时候说的话全是我喜欢听的,不好了直接翻脸不认人,没个几百两的首饰衣裳是哄不回来的,真不知道她是喜欢我还是喜欢那些衣裳。”
尚书补刀:“那还用说嘛。”
丞相安慰道:“十四王爷不必太在意。戏演多了,有的是分不清戏里戏外,有的是看透了世态人心之后变得无情,戏子不都是如此吗?”
合欢在后厅静静听着这些话,他并不在乎别人怎么说,他只在意那个人的想法。
伏沉知道合欢在帘后听着,他打断还要诉情史的伏慈,道:“诸位是不是误会什么了。”
三王爷放下茶盏:“误会?”
尚书:“封仪王难道不喜欢那戏子?”
合欢不由屏住了呼吸。
伏慈快言道:“怎么可能?那日我们在茶楼分明看见你和他一同骑马,同一匹马唉……”而且还问我要怎么追他……只不过这句话没敢说出来。
三王爷的白眼快翻到天上了。
皇上若有所思。
伏沉的视线扫过厅堂中的每一个人,缓缓开口:
“昨日府中的事,相比各位都有所耳闻了。”
一阵短暂的尴尬,这话其实是说给皇上听的。
他这话说的太直接,点得太透。皇上在封仪府中安排了眼线,大家都心知肚明。伏沉此次功高过主,皇上自然要提防。
也许,不只是皇上。
只有伏慈和三王爷一脸茫然。
伏沉看到所有人的反应,继续道:“昨日府中下人和外人串通,私放他人入府。”
伏慈注意到柱脚有未清理干净的血迹,道:“七哥,你昨日……杀人了?”
尚书插话道:“怎么扯到这事上去了,惩罚下人,什么杀不杀的,不提不提……七王爷,你这不是在岔开话题吗?方才问的是你喜不喜欢那个戏子。”
“不曾想此时竟让各位如此挂心,既然连皇上都知道了,伏沉也不好再用托词敷衍过去。”很明显是套话。
三王爷表情疑惑地看向伏沉。
这次只有他和伏慈二人真的是来封仪府闲聊的,其他人都各怀目的。伏沉说的越多,就越容易让他们有机会找到弱点,甚至是死穴。这种问题伏沉大可不必回答,一句“不劳各位费心”就可以挡回去,皇上也不可能太明显地难为他,至少大家表面上要演得和睦。可现在,他却要自己说出来……莫非,他是真的不在乎那戏子?伏沉一向多谋善策达观人心,他这么做一定有什么原因……
皇上笑道:“难得封仪王愿意坦诚相言啊。”
伏沉颔首。
婢女在后厅找到合欢,小声道,“柳公子,饭菜已经备好,公子现在……”话未说完,合欢对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他想知道伏沉的答案。
婢女觉得奇怪,也没多问什么,看合欢的表情,觉得他仿佛在等最后通牒。
“那日在台下见到他,只是觉得顺眼,便将他收入府中。后来,看了他卸了脂粉后的模样,确是动了心,”伏沉缓缓说道,“我曾向十四弟请教过该如何讨人欢心……”
伏慈“哈”了一声:居然自己说出来了。
“‘想要什么便给什么,给到称心了为止。’他喜欢围棋,我便陪他下……”
气氛又一次沉下来,自从四王爷的独子被伏沉一子封喉之后,再无人敢在他面前提起“棋”这个字。
伏沉对围棋的厌恶是满朝皆知的,相对棋盘上的博弈,他喜欢的是见血的厮杀。
“……他喜欢花草水木,我便去寻……”
这、这人谁啊?!是封仪王吗?!是伏沉吗?!
“可就在昨晚……”众人注意到他的声音突然低沉了下来。
“……他要跟别人逃走……还千百般护着那个人。”有人忍不住打了个寒颤——这种声音的冰冷程度,简直就是杀人的前兆。
伏沉继续不紧不慢地说:“这也就罢了,可他不久才告诉我不会离开。我平生最讨厌的事,就是被骗。”
怪、怪不得说那戏子受了伤……真的还能休养好吗?
皇上道:“那为何还将他留在府上?”
自相矛盾啊……
伏沉不慌不忙,答道:“他本意就是想逃走和那人在一起,放了他,岂不是遂了他的意?人间长恨生离别,咫尺却不能相见,这才是最大的折磨。最深的伤从来都不是在身上,而是在心上。”
不在身上……那是在谁的心上?
谁的目光似烟火燃尽后黯淡冷却,扯着五脏六腑一起疼痛。
我没有骗你,只是你不信我。
对你来说,喜欢和相信,是没有关系的吗?
这就是你的答案。
伏慈:“咦?这么说,七哥你不喜欢他了?不对不对,你现在……是恨他?”
伏沉眼中闪过一丝即逝的杀意,被皇上看到了。
他不在意地托起茶盏,慢条斯理地喝了口茶:“恨?”
言外之意,岂止是恨。
合欢原本因失血而苍白的脸色已经变成惨白。
前厅里的人,真的是伏沉吗?说出这种话的人,真的是他吗。
骗人的吧?
“公子,您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婢女紧张地问。
合欢张开嘴却发现难受得说不出话来,只是下意识地一步一步后退。
碰到了身后的栏杆,发出声响。
丞相:“是我老了吗?后厅是不是有声音?”
侍郎:“有人在听我们谈话?”
伏沉摇头道:“是猫。”
“猫?”伏慈个二愣子十分耿直,“七哥不是不喜欢猫吗?”
三王爷:好想砸他好想用茶壶砸他!你跟谁一伙的?!
伏沉盯着十四王爷的脸看了两秒,直接把伏慈眼里闪着的好奇光芒给浇灭了之后,才道:“因为有老鼠。”
哦,因为有老鼠。
好有因果联系。
三王爷:“我们不要再提七弟的伤心事了,换个话题。”
“伤心?”伏沉接道:“何谈伤心?正如方才丞相大人所说,伏沉不过是一时兴起觉得新鲜罢了。戏子无情,今日在下也算有所领教。龙阳之好终难以长久,还是女子更合适一些。况且,伏沉也不至于为了这点不登大雅之堂的事耿耿于怀。”
本来就觉得封仪王谈情说爱这件事太难以置信,现在听本人这么说,果不其然。
谁都难免一时兴起,兴头过了也就过了。
后来他们又说了什么,合欢都没听进去,只是呆呆站在那里。
……
“时间不早,咱们也该走了。”皇上道。
伏沉起身欲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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