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徐顺并不明白这皇家的事情,有什么是需要他才能做主的,他是这皇宫里最微不足道的,是皇家中最可有可无的一个,不论什么事情,都可以不叫徐顺做主。
然而皇帝既然属意要徐顺去,徐顺也并不知如何才能回绝,到他跟着皇帝到了家宴上,徐顺更觉如芒在背了。
“坐罢。”皇帝落座后,说,“坐下。”
“谢陛下。”
这是皇亲国戚的回答。
“谢,陛下。”这是徐顺的回答,他尴尴尬尬地僵坐在了皇帝左下侧的小桌前,这不是一个很好坐的地方,所有的后妃、皇子、皇女、国戚都能看到徐顺;而它所宣示的意味也是非同一般的——皇帝居然令一个內侍坐到了皇贵妃的位置上,可皇帝又让徐顺的桌案更小些,位置向着阴影里挪了三寸,这显然又不是以真正的后妃待遇在对待徐顺。
每个与宴的人,脸上都露出了揣测的笑容。
徐顺不禁捏紧了自己的双手,他弓着背,尽量让自己看上去比往日更加渺小、更加不引人注意。
然而皇帝并不打算让徐顺一直窝在角落里,他今日便是有意要让徐顺站到了台前来,他有他的计划。
“隶瑯,你到前头来。”皇帝抬手冲着四皇子招了招。
四皇子依言走到了御座阶前,他屈起双膝,向皇帝与皇后叩首问安。
“趁着今天这样的日子,有个令人高兴的事情要告诉诸位。”皇帝说,“朕已属意晋国公之女妍矽为四皇子隶瑯之妃。”
皇帝此言一出,举座皆惊,在储位悬空的今天,让四皇子跟晋国公家联姻,无疑是给了四皇子一个问鼎储位的巨大筹码。
“另外,朕还有一个安排。”皇帝却恍惚并未看见在座诸人面上的不同表现,他依旧不徐不疾地说着自己的话,“麟德殿少监徐顺温顺安静、品格端正,朕与之共处数载,深觉此人可信,现将四皇子之教养诸事,交托与其人,望其勤勉教养皇嗣,勿负皇恩。”
☆、第四十九章 皇家的无奈
皇帝这一晚上干的是非常的漂亮——他先给了众人一个惊雷般的讯息,让所有人都认定他心里的储位候选人是四皇子隶瑯,让之前有心讨好皇后及其外戚地墙头草被玩了把胆战心惊;接着,皇帝又将四皇子托付给了一个少监,这又是一道惊人的命令,恍惚皇帝之前让四皇子跟晋国公家联姻,是一场不真,因为皇帝并没有属意四皇子有继位的机会。
这是两件完全相反的事情,联姻是获胜的筹码,可是交付与少监却是一件致命伤。
然而这些是站队的朝臣们需要揣测的事,四皇子对皇位并无太大兴趣,尤其皇帝正直壮年,身强力健,各位皇子也都且年幼,还不到针锋相对的时候。四皇子此时对联姻的反应更剧烈,他不想结婚,起码不想这么早跟这个人结婚。
可四皇子没法违抗皇命,余下的家宴上,四皇子都是恍恍惚惚的,对于前来敬酒的人,四皇子全都没有认得清楚到底谁是谁,在这一天,四皇子觉得自己是最大的笑话——他要娶一个不喜欢的人了,但大家还是觉得他像个幸运儿一般,不断地恭喜、恭维着。
四皇子从眼前混乱的人群中,找着一抹空隙,看向了皇帝的位置,和皇帝身旁的那个人——徐顺依旧安静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可徐顺的视线却一直跟随着四皇子,在接触到四皇子求救般的眼神后,徐顺对四皇子摇了摇头,又或者是根本没有意义的晃动脑袋,但四皇子认定这是对他发出的讯号,四皇子委屈地点点头,继续在这觥筹交错中说着言不由衷的话。
四皇子期盼着这场筵席尽早结束,可是结束后,四皇子才意识到,夜里他不可以随意进出后宫,即便皇帝将他托付与徐顺,徐顺也仍旧是如同皇帝妃子的那个人,那么他夜里的时间,将都是属于皇帝的,不论皇帝是否在他的身边。
四皇子看着高耸的宫墙,猛地明白了自己心底那股莫名的惆怅是什么。
四皇子一步一步地,离开了通向后宫的那道宫门,他此刻所有的心情,全然无法用语言表达。
“殿下当心。”小六子忽地出现在了四皇子的身边,扶住了他趔趄的身子,“小贵人让我来送殿下回寝宫。殿下酒喝得太多了。”
寥寥数语,四皇子却感觉到了一阵鼻酸。
☆、第五十章 一语道破
不管四皇子是否愿意,他的婚事就这样定了下来。徐顺宽慰四皇子说:“是知根知底的姑娘,奴婢也问过陛下了,陛下说,这是个好姑娘。殿下你会喜欢的。”
四皇子执拗地别开脑袋说:“我知道。”
“那好吧。”徐顺叹了口气说。
事实上皇家的婚姻就是这样的,并不是两情相悦就可以在一起,也并不是毫无感情就不可以在一起。利益才是最终的考量点。
徐顺已经听皇帝讲过了,皇帝告诉徐顺,他心里属意的储位人选就是隶瑯,因为隶瑯是所有皇子中最像他的,但是也是外戚实力最为薄弱的,隶瑯的生母母家势力薄弱,皇帝要做的,就是在年老以前为隶瑯铺一条道路,康庄大道说不上,却在每隔一段的路上,有一座可以供他养精蓄锐的驿站。
“你也会帮着隶瑯的,对吗?”皇帝问徐顺。
徐顺不解道:“奴婢能帮到四皇子什么呢?”徐顺想自己只是一个少监,所能做的少之又少。
皇帝说:“你只要什么都不做,就是在帮助隶瑯。你的渺小,就是隶瑯的□□。”
徐顺起初不太明白,可是朴医官却立马就明了了过来。“这还不简单吗?”朴医官说,“后宫里那些有皇子的有几个不想让自己儿子更进一步的,哪个后头不是一堆势力。咱们四皇子一个没娘的孩子,就是皇上再看重,也保不齐什么时候就着了道,后宫里这样的事情太多了,树大招风。咱们官家这一招高啊,先抬抬四皇子的身家,再贬贬四皇子的出身,谁摸得清官家什么心思呢。”
朴医官说了一阵,忽然就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惨了惨了,我知道这么多,是要被灭口的。”朴医官是个蒙大夫,可他不是个蠢人,知道了这种事,他就自己给自己惹了一身骚了,“现在我要辞官回家种田奶孩子还来得及吗?”
徐顺一脸沉重地看着朴医官说:“来不及了。”
于是这一天朴医官被徐顺无意绑架着,上了四皇子这条小破船,开启了心惊肉跳的一生。
☆、第五十一章 谁是妖姬
薛灿和奉恩忠几乎是前后脚地回到了京城,那时候已经是夏末时节。
许久未曾见到两位故人,徐顺心里很是激动难安。虽然皇帝承诺过,会让两人进宫与他叙旧,但是徐顺还是翘首期盼着,每过一阵就要让小六子去前头打探下薛医官和十一怎么样了。
小六子也进不去前殿,只隐隐打探了个大概,回来却说的跟自己亲眼见了薛医官和十一怎么向皇帝行礼,皇帝怎么赏赐、两人又怎么谢恩的。
说到精彩处,小六子唾沫纷飞、手舞足蹈的样子,逗得徐顺终是大笑了出来。
“我只让你去打探个事儿,你回来就跟说书一样。”
“我这还不是怕你等得难耐,你是没看见那场面,要是看见了,就知道我所讲的一点添油加醋的都没有。”小六子忙着给自己辩白道,“不信,回头薛医官和十一进来,让他们自己讲给你听,没准儿比我说的还要精彩几分。”
“我总是要问的。可我让你问他们几时才能进来,你问到了吗?”
“结束了就进来了呗,还要赐宴呢。”小六子掐着手指头算了算说,“也就这两日吧,我听跟着周福的小万说了,咱们官家记着呢。我说你也是奇怪,要想见他们,自己问官家不就行了。”
徐顺闻言操起盘里的一粒花生扔到了小六子的脑袋上。“我要是成天问官家这种事情,像什么话,你真当我是戏文里的妖姬吗?”
“那倒不是,你别生我气呀。别扔我花生米了。”小六子接下徐顺扔来的花生米,随手放到嘴里嚼了起来,“怪浪费的。再说,拿东西掷人,戏文里的妖姬也这么干。”
“你讲什么?”徐顺丢开抱在怀里的竹夫人,从软榻上跳起来,追打起了小六子,边追边道,“你别跑,今天就让你知道什么是妖姬打人。”
“就跑就跑。”小六子一面躲一面偷吃着徐顺的那碟子花生米。
等两人闹够了,那碟子花生米也就没几颗了。
☆、第五十二章 故人归来
薛灿人晒得黑了,却也更是稳重了。他见着徐顺,露出一口皓齿地笑了笑。“小贵人安好。”
“谢薛医官挂怀,我很好。”徐顺看着这样的薛灿,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此番归来,卑职也为小贵人带了些边塞的小玩意儿。”薛灿打开了他带进宫内的百宝盒子,“你看看是否喜欢。”
“很漂亮。”边塞艰苦,可也有自己的趣味,那些花花绿绿的小石头,是徐顺没有见过的。
“西北虽苦,可大漠戈壁却有些不同于中原王朝的风景。那里的风沙大,可将雄浑的山化作碎粒,剥落的山石,经过风吹日晒,就成了这些异彩斑斓的石块。当地人粗打磨后就当做一种装饰品,跟玛瑙玉石相配,自有一种粗狂的美感。”薛灿同徐顺一一解释道,“你把这些石头,放在养鱼的缸里,或者就堆砌在种花的盆里,都是美的。希望能从这些石头中,让小贵人感受到北方的风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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