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千澜望着莫虚,脸上浮出一个感激的笑容:“待他日我大哥出关,在下必与其登门致谢。”
莫虚颔首道:“贫道静候二位大驾光临。”
……
小道两旁的景色飞驰而过,马蹄声声作响,留下一路烟尘,叶临寒控着手里的缰绳,笑道:“你当真相信那莫虚道长?”
郑千澜目视前方,朗声笑道:“宫主都对他另眼相看,我为何不信?”
叶临寒转头看了看郑千澜,眼里的笑意不禁深了几分:“所以你是信我?”
本以为郑千澜又会像以往那样插科打诨地蒙混过去,不料这次他却答得十分干脆:“我信。”
唇瓣微启,叶临寒想起他与郑千澜初遇时的场景,那一日他也对他说过一个“信”字,只是……
今非昔比。
叶临寒一甩缰绳,座下的马瞬间冲出了几丈远,他转头对郑千澜笑喊道:“来比一比如何?”
郑千澜笑道:“与美人飞马纵横,正合我意!”
去时一骑飞,来时两相逐,速度竟比先前还快了两成左右。
一入宫门,郑千澜便将雪莲交到琼绝宫的内宫大夫手上,几人忙进忙出大半天,照着药方熬了药给赫楚服下,不料等了整整一宿,却始终不见起色……
“难道是方子有问题?”叶临寒看着替赫楚把脉的大夫,眼里不禁浮出一丝冷意。
那大夫沉默片刻,说道:“赫公子心脉已顺,该没有什么大问题,这迟迟不醒……只怕有余毒未清。”
郑千澜道:“可有清除之法?”
那大夫思忖片刻,喃喃道:“若有足够的时间则可另制解药,只是这五日已到,只怕……”
叶临寒淡淡道:“可否用内功逼出?”
红炼神色骤凝,她定眼看了看那大夫,后者摩挲着下巴,点头道:“可行……”
红炼蹙了蹙眉,她冲到叶临寒身前直直跪下,沉声道:“请恕属下多言,宫主先前为郑公子运功过甚,方有后来内力无故失控之祸,若宫主再行此举,只怕……”
叶临寒不以为然地扬了扬唇角,淡淡道:“你这是管起我的事来了?”
红炼面不改色地说道:“属下之职,从宫主之命,护宫主之命,若二者择其一,属下必选后者。”
叶临寒蹙了蹙眉头,一旁适时传来郑千澜的笑声:“红炼姑娘何必惊慌,这倒霉随从是我的,自然该由我来……”
叶临寒打断道:“你前后两次散功,后又被苍蛇重伤,若是由你来,你确定不会将自己搭进去?”
“只能由我来。”郑千澜走到赫楚身边,轻笑道:“可承美人之情,却绝不能欠情,不然这日后……”
他俯下身体,正想把赫楚从床上弄起来,颈后突然传来一阵酸麻感,郑千澜只觉眼前一黑,整个人顿时向后倒去……
叶临寒定眼望着怀里昏过去的人,脸上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他将头凑到郑千澜的耳边,低声笑道:“我偏要你欠我情……”
☆、第二十三章
淡淡的熏香味在空气中弥散,琴声缠绵耳畔,时如春雨抚叶,时似孤鸿哀鸣……床上的男子蹙了蹙眉头,缓缓睁开眼睛。
身下是一张巨大的圆形床榻,床幔低垂,让人平白生出一种绮念,只可惜,躺在里头的不是什么倾国倾城的美人,而是……
“你醒了?”琴声骤停,叶临寒抬眼看了看郑千澜,眼神里充斥着笑意:“赫公子已无大碍,再过一会儿也该醒了。”
郑千澜松了松神,他掀起幔子走下床榻,定眼看了看坐在琴后的叶临寒,淡淡道:“想不到你还会弹琴。”
叶临寒挑挑眉,只觉郑千澜的语气有些不对,“在怪我打晕了你?”
郑千澜漫不经心地揉了揉自己的后颈,笑道:“哪敢责怪美人,只是心……”
叶临寒隔着琴抓住郑千澜的手腕,后者微微一愣,眼中倒映出叶临寒笑意盈盈的双眼,他道:“你当我是第一天认识你?”
郑千澜盯着叶临寒,偌大的屋子里只有他们二人,远离了外头的那些纷纷扰扰,有些带久的面具也不由得垮了下来,郑千澜沉默许久,脸上扬起一个无奈的笑容:“何必做到这种地步?”
叶临寒轻轻一笑:“我喜欢。”
郑千澜看了看叶临寒的脸,即便一眼望上去面色如常,但他还是从叶临寒那发白的嘴唇上窥出了他的疲倦之色。
郑千澜抬手摸了摸叶临寒的脸,拇指擦过他的唇角:“又失控过了?”
叶临寒搭上他的手背,笑道:“你不在,我哪敢失控?”
正经不过半柱香,郑千澜闻言,笑道:“宫主这是恪守夫命?”
叶临寒眯了眯眼,他从宽大的袖子里抖出那个装应血匣的木盒子,他将东西在郑千澜面前轻轻一晃,笑道:“夫君若有方法打开这盒子,我日后便不会再失控了。”
郑千澜愣了愣,好半天才把这句话消化过来,他把那“夫君”二字往肚子里一吞,又摆出一张正经脸,问道:“莫非你知道里头是什么?”
叶临寒摇了摇头,笑道:“我不知道,但可以猜啊。”
郑千澜眨了眨眼睛,认真道:“愿闻其详。”
叶临寒不答反问:“得应血匣者得天下,流落在江湖的宝贝,能让江湖人得到天下的东西,你说是什么?”
“美人图。”郑千澜不假思索地回答道。
叶临寒轻轻一笑:“那你岂不是已经拥有天下了?”
他将手挪到郑千澜的胳膊上,那是先前被崆峒掌门一剑划伤的地方,眼下不知被谁粗粗地包了一下,一眼望上去倒像是一个粽子。
叶临寒盯着那坨地方看了半天,笑道:“只有站在武学之巅,才能拥有天下。”
郑千澜愣了愣,他仿佛已经预料到叶临寒要说什么了。
叶临寒笑道:“我已将《上琼心法》练至第九层,除了琼绝宫首代宫主之外,可谓前无古人,只是……”
郑千澜调侃道:“练不出第十层?”
叶临寒扬了扬唇角,他拍拍郑千澜的脸颊,笑道:“并非练不成,而是没法练,《上琼心法》第十层早在很久之前就遗失了。”
双唇微启,也不知是被叶临寒给拍开的,还是被他的话给惊到了,郑千澜讶然道:“你怀疑这第十层就在匣子里?”
叶临寒点点头,接着道:“若是能练就第十层,我便可将《上琼心法》彻底参透,以此层连通之前九层,就不会出现功力反复失控的状况了。”
“是不是也不用带着面具杀人了?”郑千澜思忖片刻,对着叶临寒轻轻一笑。
叶临寒微微一愣,心里愈发觉得郑千澜聪明得紧,他沉默片刻,沉声道:“我若不杀几人贯通内力,就会聚气而亡,而血腥味和他们绝望的神情是唯一能刺激我停手的东西……”
叶临寒的神情宛如一个阅尽沧桑的困徒,他的脸上带着一种让人泫然欲泣的淡漠:“我已将失控的日子掐算了个大概,每月的那段时间我会带上面具,然后……我想要活下去,就必须杀人……”
“想要活下去,就必须杀人……”郑千澜喃喃地将叶临寒的话重复了一遍,良久,他的唇角微微扬起,他捻起叶临寒的一撮头发放在手里把玩,笑道:“杀什么人啊,有我在,这些你都不用干。”
叶临寒挑挑眉,想起郑千澜之前几招内将他克住的场景,脸上的笑容深邃得仿佛能将人吸进去一般,他道:“这样的话,你就要时刻跟在我的身边了。”
“不对。”郑千澜的神情突然变得十分认真。
叶临寒脸上的笑容变得意味深长起来:“你不想”
郑千澜点点头,他带着手里的头发往叶临寒脸上摸了一把,笑道:“应该是你时刻跟在我的身边。”
叶临寒愣了愣,心头那点不好的感觉顿时消失,和郑千澜朝夕相处这么多天,他竟忘了,这位就是个不按常理出牌的主。
看着郑千澜一副没个正经的样子,叶临寒的兴致又被点了起来,他笑道:“你不跟在我身边,我怎么带你欣赏这琼绝宫里的美人?”
郑千澜眼睛一亮:“此话当真?难不成这里还有比宫主更好看的?”
叶临寒笑道:“想看吗?”
郑千澜面带兴奋地点了点头。
叶临寒轻轻一笑,拉过郑千澜的手朝屋外走去。
池鹭低鸣,空气中散发着隐隐的花香气,二人步伐轻快地穿梭在回旋曲折的长廊间,身旁有清风缓缓吹入。郑千澜满怀期待地跟在叶临寒身边,心里暗暗琢磨着那美人的模样。
廊子很快走到了尽头,叶临寒带着身边的人绕过一棵柳树,郑千澜抬眼望去,一大片粉荷映入眼中。花瓣从青绿的荷叶中抽出,在日光的照耀下带出一丝妩媚之感,它们绵延依偎,盛情绽放,荷叶与荷叶之间几乎无隙可透,更为夸张地是,这满池子的荷花放眼望去,竟看不见边际在哪儿。
郑千澜对着眼前的美景眨了眨眼,笑道:“这不知道的,还以为是王母娘娘把瑶池挪地方了呢。”
叶临寒沉默片刻,缓缓道:“这是我打小最喜欢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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