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夏磊他们没有传来守在花洲的羽林军已经撤兵的消息,我还不介意同他一直在这里生活下去,任由太后折腾皇兄去。
离开的那天我同赵仁谁也没提再见面的事。既然知道遥遥无期,何必说出来徒惹伤感。
只是不怎么愿意再回忆起离别时对方的眼神。
回到京城,太后得知我回来了的消息,逼得皇兄下令把我禁足了。
不过禁个足,相对起离开前我同二人说的那番大逆不道的话,也不是什么太过分的事,皇兄这方面也不会去违抗她,便十分果断的在我府门前派了兵把守。
这两日在王府里头待着,听说了太后身体欠佳,由皇兄陪着出京去环境极好的普度寺那边养病的消息,也没多想,反正人走了兵也会留下,禁足还在,况且前几日见太后时感觉精神头还好着呢,病也不该会严重到哪里去。
是而这两日心里头一直琢磨着我同赵仁的事,连挖地道这种一听便极不靠谱的法子都叫我认真思考了一番。
谁料还没想出个我好他好大家也好的对策,太后和皇兄在途中遇刺的消息便被路宁带了过来,普度寺本就离京城不远,太后出行也没带多少人,本不觉得会有事,谁料变故还是发生了。
出了这档子事后,太后不打算再去普度寺,便打道回府。太后身体本就不大好,如今闹上一出,更是有些扛不住,皇兄却突然解了我的禁足令,叫我进宫去看望。
这一道指示叫我愣了许久。
太后本应该不怎么想见我才是,她同我现在关系正紧张,先前我回京城再见到她时,对方甚至没朝我的方向瞟上一眼。
可如今受了惊吓,竟第一个提出要见我——我可不相信这是皇兄的自作主张。
都叫我有些怀疑其间会不会有诈了,不过却也心知太后不是那种使这等伎俩之人,皇兄虽说事事听母上的,也不可能任由她胡来。
可回忆起路宁方才的一番描述,我却隐隐有些明白过来,又觉得事情估计没这么简单。
……
走进太后的寝宫,进去第一眼便叫我怔在原地许久,那个我自小瞧着便雍容华贵的女人,如今竟像是一夜间老了好几岁地躺在床上。
前些日子瞧她的时候也只是显得身子有些虚弱,面色还是很精神的,如今多日不曾保养,脸上的疲态和眼中的无神都叫我有些不敢认人。
“究竟出了什么事?”我行过礼后,见太后没有看我这边也没有说话的意思,心情很是复杂地转头问皇兄。
皇兄轻叹了口气,道:“详情你应该也已经听路宁向你汇报了,母后自那事发生之后便一直心情不好,气一不顺,回京后便这样了。”
我一怔,却也似乎能理解太后的心情。
据路宁所报,遇刺之时,对方黑衣蒙面,来势汹汹,周遭的人甚至来不及反应,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两把匕首直冲太后皇兄身上招呼。
皇兄离得最近,虽说也习过几年武艺,但到底不精于此道,那等情形下自己逃开还有可能,要救下太后却是难上加难。
谁料半途中匕首纷纷被拦截,一个面相普通的年轻人带着几个手下似是路过,身手出奇的好,几下便将暗器全部挥刀挡开,黑衣人行刺自然有脱身之法,一击不中,当即便调好既定路线逃跑了。
太后当时受了惊吓,气息好容易平定下来后,将行刺之人怀疑到了神武中人头上,冷言骂了句神武军鼠辈不知好歹,只知暗地使诡计,却当即叫那救下他们的小哥黑了脸。
待太后问及对方何许人士欲图赏赐,报答对方救命之恩之际,对方却冷冷谢绝了,说道:“在下正好便是太后娘娘方才说的神武军鼠辈,娘娘不把在下千刀万剐在下便该感恩戴德了,哪敢求得什么赏赐?”
据说太后当时的脸色瞬间有些不好看了。
皇兄问对方既然知道他们的身份,为何还要出手相救,对方只答,他们神武军不论对方是何人,遇到危险都会救,哪怕对方不领情,还望着太后说他们将军也从来不是记旧账的人,若是他在此更是会救,也没想过要篡位,望太后念在他们救了她的性命的份上,不要再为难赵将军。
太后身边一名宫女看出太后的尴尬,心中一急,反驳说还不知道这是不是神武军一手策划的,就是想骗取朝廷信任。
这话听着有些道理,然而大家都看得清楚那几个黑衣人偷袭的暗器上有着天下第一暗杀帮派的记号,那帮派和赵仁的神武军八竿子打不着,神武军一手策划这得费多大劲?旁人瞧着都觉得不可能。
那青年被宫女这句抢白气的浑身发抖,只道你们要这么说我也没办法,若不是我军军令如此,你以为我愿意相救?
说罢拂袖而去,这句话却激怒了一批人,有守卫提枪便要上去把这出言不逊之人杀了,还好皇兄反应快命人阻住,这一遭叫太后脸色极其难看,哪里还有心情去休养,当即回了京城。
更叫人不知如何是好的,是边上的老百姓,虽说人不多,也答应不会把事情泄露,可免不了有心直口快之人,一传十十传百,到时候天下的老百姓都知道了,若是传成太后性命被救后,听闻对方是神武军却翻脸反过来要杀掉救命恩人,太后威严何在?朝廷威严何在?
当时路宁一口气把这内情同我说完之后,咕噜噜喝了三碗水,一脸激动。
我心中纳闷,问他这不会是在神武军待了三个月,胳膊肘开始朝那边拐了吧?
路宁连连摇头:“主子,我你还不知道?胳膊肘向来跟着您拐啊,你说你听到这消息,心里头不高兴?”
我细细一想,虽说没高兴到哪里去,不过确实也没那么烦闷了。
顿时开始反省自身。
“霄儿,你过来。”太后老人家躺在床上,声音颇有些虚弱地从帘后传来。
我自当听话地走上前。
看着面前容颜憔悴的老人,心中复杂难言,蹲跪在地上道:“明霄在此,太后娘娘有何事要交代的,只管说便是。”
她眼神复杂的看着我许久,直到我以为她不会开口了,对方才说道:“我很讨厌你的母妃,她死后,哀家本不想要你来我宫中,却奈何皇命如此,是而待你冷淡了好几年,你可怪我?”
我不知她会突然提起这些往事,身形不由一僵,片刻却也恢复平静。
“娘娘供我吃穿,未曾做过对不起我的事,明霄何谈责怪?”我埋首道。
“其实我记得你第一次叫我母后的时候,”她移开目光,眼睛怔怔望着帐顶:“虽说你也只叫过那一次……不过那件事,哀家须同你道歉,当时见你的眼睛实在太像她,哀家心气又是极高,便没有搭理,后来每每回想,都有些后悔。”
说到这里,对方苦笑了一声:“只是始终没拉下脸同你好好说话。”
我攥了攥拳头,张了张口,终究什么也没说。
“还有去年你送的那个屏风,哀家很喜欢,看得出是你亲自弄的,那个凤凰是哀家最喜欢的绣法,也只有你同宣儿知道。”
“现在想想,许多事,说不准真是哀家做错了。这几年,插手的事太多,叫你同宣儿都不好受……”
皇兄连忙上前握住太后的手:“哪有的事,母后您都是为宣儿好,宣儿心里清楚的。”
“就我看来是为你们好,你们心里头未必这样想吧,”太后见皇兄又要开口解释,只淡淡笑着摇了摇头:“你也不必拿假话来安慰哀家,哀家是有眼睛的。若你赞同我先前的举动,便不会一直把你那令牌留给霄儿助他,亦不会想尽办法留住苏念儿。”
“母后……”皇兄眼神带上一丝愧意。
“那孩子近日见了我都小心翼翼的,似乎生怕我不快,倒叫我成了个恶婆婆。”
“若是念儿这般做法惹您不快,我回头叫她改。”皇兄连忙保证。
“行了,别弄这些有的没的了,也别整的同哀家快死了一般,”太后见我们二人齐刷刷跪在床边,不由嗤笑:“哀家也就是受了点惊吓,而且人老了,身残体虚也很正常,你们为何一脸要满足哀家遗愿的神情?”
我们尴尬对视了一眼,都没说话。
“只是突然经历先前的事,突然发现我这个老婆子确实管的太多了些,对那神武军也确实有一些误解和偏见。”她闭上眼:“叫你们来,就是想说,你们想怎么样便怎么样吧,想娶谁便娶谁,哀家也不管了。”
我和皇兄又对视了一眼,彼此眼中都有些迟疑,但是不可否认的,眼底深处还有丝惊喜。
因为太后这番话,毫无疑问让我看到了转机。
……
宣庆五年秋,皇帝下诏,与神武军达成同盟,承诺只要神武军守信维护江南百姓安危,活动范围仅限于江南而不逾越,便不干涉神武军内部发展,且放弃招安及攻打等收编意图。
当日太后亦发布诏令为先前误解神武军之事补偿,也算是间接的道了歉。
宣庆七年冬,太后薨于普度寺,举国同丧,禁一年荤腥。
☆、尾声
马不停蹄赶至花洲时,已是诏令颁布的次日夜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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