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萧先生都来此了,今晚便在这儿歇下吧?想来你同赵先生也有许多话要聊。”许大娘捋了捋袖子走出厨房,看着我笑笑。
“许老先生……”我没有回话,略感诧异看了眼门口。
许大娘眼神一黯:“我家相公前些年因战争同我们失散,如今一直没有联系,怕是凶多吉少了。”
我心中一怔,歉意地抱了抱拳:“这,在下并非有意……”
“萧先生不必介怀,后来若不是遇见了赵将军,我们孤儿寡母怕是早已经没命了。”对方苦笑着摇了摇头。
我看了自方才开了句口后就一直沉默不语的赵仁一眼,对方没感觉到我的视线一般别着头,神色间似乎因为我方才的话有些闷闷不乐。
怎么就成现在这样了?分明来之前没有想过要闹僵的。我有点想苦笑,事情发展到这样的地步,我不想看到,对方又何尝想?那句阴阳怪气的话确实伤人了些。
许大娘似乎也察觉到哪里不对:“赵先生怎的一直不说话,可是哪里不适?”
赵仁慢慢回过头,礼貌地笑笑:“无碍,只是有些闷。”
“想必是在这屋里待久了,莫不如去院外透透气?”许大娘关切道。
“也好。”赵仁说着,径直起身出了门。
我见赵仁那云淡风轻的模样,心中一股子火又涌了上来,却也没再说什么。
“瞧也瞧过了,许大娘,在下也就不多叨扰了?”
“这,今晚不留宿么?家里还有空房呢。”许大娘为我刚来就要走有些诧异。
我说完这句话,本意是想先回客栈好好冷静一下,却见赵仁的顿在了门边,回头看向我,眸中竟有些冷意,还有些其他什么。
我心中主意一改,懒懒笑了笑:“除非有人不想我走。”
……
晚上终究没走,但直到躺在一间狭小房间的榻上时,我都没怎么同赵仁说过话。
一直都是许大娘和许小虎在说,尤其是在用晚膳的时候,许小虎不断抱怨平日的菜色没有今日丰盛,一边说要这个一边说要那个,叫许大娘无奈不已。
我盯着窗外的婆娑树影,心中有些后悔,后悔怎么把关系就给闹僵了呢?
分明没想过要生气,可一见到那人,想到那人当初不告而别,一直压着的那抹怒气就管不住了。
我想了想半晌无眠,感觉有些口干,便干脆起身出门找水喝,刚来到井边舀了壶午间方打上来的水,却见屋顶上一个黑绰绰的人影,这猛一吓,险些把刚喝进去的水喷出来。
现在虽说天色不算太晚,可也到就寝的时辰了,周遭都漆黑一片的,除了月光稍显明亮,这么一遭也确实挺吓人的。
我放下水壶,走到那处屋下,上头的人似有所感,探出一个头来正巧对上我的目光,月光下虽说模糊不清,可那亮亮的眼我再瞧几百遍都不会认错。
我们就这么沉默地对视了半晌,忽然看见对方抛了某样事物下来,我手先一步接住,低头看了看才发现是个酒壶。
我嘴角微微勾起一笑,总觉着场景似曾相识,便说:“好你个赵仁,扔我一个人在房内不招呼,自己一人在此快活。”
我话音刚落赵仁便猛地咳嗽了几声,似是听了我这番话,呛到了酒。
许久前的某片桃林里,我也这样抬头看着他,他对我笑的很开心,我看他的眼神很温柔。
我以为我早忘了,原来我现在还记得,其实那时起我便对这家伙有些上心了呢。
我使出轻功几个飞身上前,坐到了对方身侧。
坐上房顶才发现今天星星格外多,比以往和他在外面看见的任何一次都多。我笑了笑,拔开酒壶盖仰头便喝了几口。
赵仁本是坐在我边上的,现在已经躺了下去,茅草的屋顶躺起来看着还挺舒服。
“你还在生气?”我想了想,还是直接问道。
“没生气,我本就不该那么离开,该生气的是你才对。”赵仁轻声道。
“只是,”我听见他开口,有些醉酒的话音在夜风里模糊不清:“你凭什么说我断的干净?”
我没说话。
“我若是断的干净,就不会在坐在天牢里那天,心里反反复复想着同你相识以来发生的事,想的整颗心都跟在油锅里滚过一般,难受的快死了,你到牢里的时候,我用很大的力气才忍着没拽住你质问你为什么没让方盛去救我,当时只想着能多和你在一起一秒是一秒。”
我回头看着赵仁,他的脸隐没在夜色中,我却能想象到对方迷茫痛苦的眼神。
“你来这里找我,其实我很欢喜的,我还以为你不会来,至多也是在花洲等我回去然后质问我……”
“我知道你为什么说那句话,只是我就是这样,要我把那些话说明白对我来说有多难,你又不是不知道……”他说的话越来越颠三倒四,我却一句句听得分明,他性子内敛,哪里好同我说实话,喝了酒才把这些话都吐出来,叫我有些不安有些心疼。
我也躺了下去,侧过身伸手将他搂在了怀里。
我低头吻了吻他的紧簇的眉间,轻声道:“对不起,阿仁,我不该那样说。”
月亮从云中露出头,银白的光亮重新洒到对方身上,我看到他的脸,喝过酒,又一直在这里吹风,他的脸红红的,他的眼睛也发红,带着难过,带着不舍。分明一直想从他眼中看到这样的情绪,可真的看到了,却又心疼的要命。
我再度吻了吻他的眼睛,又说道:“对不起……对不起,阿仁,你说的那些我知道的……”我紧紧抱着这人。
过了不知道多久,我用有点委屈的声音问道:“可是这样下去,那我们怎么办呢?”
赵仁没说话,正当我以为他说不定睡着了时,对方的手渐渐环上我的腰,他的脸埋在我的胸前,闷声道:“是啊,那我们怎么办?”
我感觉胸前似乎有些湿润,想起曾经在宫里,那一脸严肃的老太傅每每提到他的儿子,眼光会放柔和,他说他从没见过他的宝贝儿子流过泪,从小就是摔了直接爬起来继续跑,东西被抢了就抢回来,就连他的娘亲去世,也只是握着死去娘亲的手沉默地在床边坐了一天,说娘亲不喜欢看他哭他便忍着不哭。
我也不喜欢他哭,这个人分明适合笑,温和地笑,开怀地笑。
若是我能提前察觉阿江的不对劲,若是赵仁不曾当着所有人的面承认喜欢我,若是我能早些意识到赵仁之于我的重要,我也不会容许事情发现到这地步。
终究是我太过自负,一直以为一切都在掌控。
我叹了口气,想安慰对方,便说:“阿仁,事情不是没法解决,你别这么不开心。”
虽然我也不怎么开心。
“我们也就几年不能见面……”
竟然有这么久都见不了面(至少没法光明正大地见)。
“等到一切都平定下来了,不再有国患了,神武军也安定了,你就找个借口叫谁谁谁接手神武军,我们就找个像这儿一样的屋子,还能收养个孩子,然后安安稳稳的过下去……”
那要到什么时候啊……
赵仁却在我怀里哧一声笑了出来。
我一愣。
“李明霄,你说话能不能不要如此言不由衷?”
我摸了摸鼻头,讪笑:“很明显么?”
赵仁叹了口气,把脸从我怀里探出来,仰头看星星:“明不明显且另说……只是你是怎么想的,我就是怎么想的,你在说的,也是我想说的,听着有道理,可是却又实在是太不甘心了……”
“不如我们约几个时日,偷偷的见面……想想还挺刺激……”我想了个馊点子。
“这都成什么了……万一被发现再见得多难……”对方横我一眼,好想方才的眼泪只是错觉。
先前凝重的氛围在我的插科打诨下总算有所好转。
先前多少事都忍过来了,如今有什么不能忍的。
我看着身边赵仁温和的侧脸,有点想叹气,又有点想笑。
我们现在就好像走进了一个棋局,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就像是被逼到了死胡同。
可是看着很难的东西,我偏偏不喜欢按常理来。
走不通,就复盘重下。
这一次,我依然有自信待到一切尘埃落定,他会在原地等我。
我也会在原地等他。
总会等到一日,可以实现我方才的承诺。
作者有话要说: 还少个尾声……有点出乎我的预料……我以为这章可以完结的……
☆、机缘巧合
宣庆五年春,太后染疾,年老体虚,皇帝陪同太后前往烟涯山普度寺休养,途中遇刺。
事情发生在我回朝后没几天。
那之前我同赵仁在梨阳县赖了足足五日,不管是我还是他,都格外珍惜这段没有外物纷扰的日子,有时陪着许大娘下地帮忙,有时上集市一道购置家用,有时还一起去南江边上钓鱼,心血来潮时我给许小虎做玩具,结果那几日小鬼头一见到我就两眼冒光,整天整天缠着,叫我每每想同赵仁单独呆着都要把人提出门去耳根清净了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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