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骑上马,一路疾驰向逍遥堡。程飞一行五天的路程,他两天就到了。
面对着程飞,殷凤翔连日不眠不休的憔悴此刻全被怒火盖过:“你还有脸问!一切不都是你做的好事!不是你,他怎会生死不明!”
程飞浑身冰凉。现今将近三月,仍是春寒料峭,江水冰冷,青玉如果真的跌落江中……
“我告诫过你,不要再上风华山庄!你为了私心,见不该见之人,行不可行之事,最后撒手一走了之!这就是你学来的礼义廉耻?”
程飞虽愧疚已极,然而殷凤翔此言仿佛是他始乱终弃,不免红着脸分辩道:“我自知此事有违伦常,但我出自真心,绝未存轻亵之念……”
“是,你并未存轻亵之念。”殷凤翔冷冷道,“你只不过私相传信,私约出走,然后披红挂绿来做逍遥堡的贤婿,实在真心得很。”
失约和提亲这两样都是程飞心底大痛,被他如此讥讽,简直五内俱裂,猛然抬头:“殷兄!程飞罪该万死,受什么样的惩罚都不为过!可我并非是敢做不敢当之人,无论什么后果,都愿一力承担!”
“承担?”殷凤翔闻言目光一厉,“你承担得起吗?你口口声声说真心,却放不下声名,抛不开礼教,更受不了人言!你早该老实做你的孝子贤孙,而不是来招惹他!”
程飞心里一酸。难道自己与他接近竟是弥天大错么?眼前闪过殷青玉失落沉默的模样,不觉脱口而道:“你呢?你们又是如何待他?他在风华山庄,可曾有一天开心过!”
殷凤翔顿时语塞。正是父母的厌恶,自己的冷淡,使得哥哥长年累月郁郁寡欢……
两人各自被说到痛处,一时沉默。
小蝶急匆匆地跑上楼,对正在梳妆的凌微微道:“小姐,不好了!程公子和风华山庄殷庄主打起来了!”
“什么?”凌微微吃惊放下手中梳子,“程大哥和殷大哥?”
“正是!打得好厉害……听回报的人说,他们根本靠近不了……小姐,这可怎么办哪?”
“怎么会打起来?”凌微微忙问。风华山庄与龙威镖局一向相安无事,大家都是武林同道,见面也总是客客气气的呀!
“这……”小蝶咬着指尖,大着胆子看了眼自家小姐,“他们会不会……是为了小姐?”
凌微微一愣。
“程公子是来提亲的,风华山庄从前也同我们议过亲,只是后来因为小姐……所以,他们会不会是因为……”小蝶声音越压越低,神色却有些激动。两位大名鼎鼎的英雄少年为小姐大打出手,可见小姐是多让人喜欢啊……
凌微微听明白顿时脸一红,低斥:“你这丫头,胡说什么!”转身下楼,急着去阻止同样交好的两个世家大哥动手。
到了林子里,只见殷凤翔和程飞已经停了手,皆是满身狼狈,脸色却都异常沉重。
“程大哥!”她着急唤了一声。
程飞却浑然不觉,眉头深锁。
殷凤翔身上还渗着血,却理也不理,只对程飞道:“……事到如今,你自己打算。”说完转身便走。
程飞依然站在原地。
“程大哥!”凌微微奔上前,看到染血的衣袖,“呀!程大哥你受伤了!”
“程公子!“
“少爷!”
逍遥堡和龙威镖局的人纷纷围上来。
“程大哥,你快随我回堡里包扎一下吧!”凌微微心疼道。
程飞不作声,却突然返身快步向逍遥堡走去。
“程大哥,你这是怎么了?”凌微微不解又有些委屈。
程飞停住,歉意道:“我有急事要立即回去,有负伯父伯母的好意了。”又转头对随行来的小厮宝山道:“让他们收拾东西,今天我们就走。”
“是,少爷。”宝山有些纳闷,但仍然应了,又取出一张纸条,“对了少爷,老爷刚刚来的飞鸽传书。”
程飞展开一看,登时心下冰凉。
程总镖头要他提亲后立即回府,筹备婚事,十日后正式完婚。
他看着纸条,郭盛在风华山庄说的一句话忽然响在耳边:“所谓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你记着愚兄的话……”
原来如此。他苦涩无比地笑了一笑:“大哥,你说得真对。”
☆、秋雨
一顶华丽的八抬大轿徐徐落下,停在一座气势非凡的府邸前。
通禀声很快穿过三重院落。最后由一名侍女在晶莹的珠帘外轻声道:“景王到了。”珠帘内,一位丽人放下手中书卷,微微一笑:“请。”
厅堂上,年轻的景王饮着茶,望向一众侍女簇拥下款款而出的丽人:“瑞阳,说来是你得了好东西邀我共赏,如今却叫我等了半晌,可是有意吊人胃口么?“
瑞阳公主笑道:“王兄性子还是这么急。瑞阳哪里敢怠慢,不过是怕你下朝疲倦,不如先歇一歇。”
“有什么可疲倦,四海升平国泰民安。何况,国事自有文武百官,”景王微一扬眉,“我能效力的只有家事。你知道,父皇愁你招驸马不是一日两日了。”
他说到这里,不由得也慨叹起来。瑞阳公主是皇帝最宠爱的掌上明珠,但凡有所求无不百依百顺。她方一成年皇帝便赐公主府,令她独享府邸,与封王的皇子们一般无二,可见宠眷之盛。何况,公主又生得明艳照人,是一位国色天香的美人儿,真不知望穿了多少官宦子弟的眼睛,做梦也想当上驸马。
“乱花渐欲迷人眼,”瑞阳公主微哂,“王兄既然闲来无事,何妨陪着父皇愁一愁?”
“你呀,就是任性。”景王无奈摇头,“父皇早把你宠坏了,依我说,不如不招,省得害了人家子弟。”
“如此甚好,”公主笑道,“有劳王兄了。”
“不讨好的事非要我来办。你知不知道,不止父皇愁,那些个朝臣也爱抓着机会替你愁。”
“他们兴致可真好,自家庭院不扫,要管别人屋瓦是红是绿,”公主明眸微眯,“王兄该举荐些好差事给他们,省得有人清闲太过闲出病。”
“他们也不过顺着父皇心意,凑个热闹,”景王识趣地调转话题,“你的好东西,究竟什么时候才肯拿出来?”
公主笑了一笑,目光示意,一旁的侍女捧上了一个长条盒子。
景王从盒中取出卷轴展开,随即眉峰一耸.端详了好一会,向瑞阳公主道:“果然不同!”他又垂眼看了片刻,疑惑:“时下各名家的手笔我也略知一二,这却从未见过。是何人所作?”
“王兄想不想见见?”
晴空下,清风无限,满园芬芳。殷青玉静静一人在花海中作画。
两年前他被水流冲到江岸,恰逢瑞阳公主车队经过,被救了起来。冰冷的江水冻得他嘴唇发青,御医说幸得他身上有一点内功底子,否则已经丧命。
他被收留在公主府。公主素有文才,喜欢书画,便留他在府中做了一名画师。
他来之前,公主府上已有六名画师,均大家出身。他籍籍无名,上无名师教导下无书香门第,在一众名家眼里真乃山野之流。
他无来历无师承,更不善言语,谈何与人相交。公主府画师们常相互切磋画技,邀饮谈笑,只把他孤零零撂在一旁。
然而他丝毫没有察觉这些。
——从无边无际的深水中苏醒,仿佛做了一个白茫茫的大梦,什么人事都已杳然远去。他的心里,只有画。只想画。
一名侍女轻盈来到身边,说道:“秋雨先生,殿下请你到前厅见客。”
见礼之后,景王打量了一下眼前的年轻人。“年纪倒不大,笔下却有老庄之意。这幅画,”他展开画卷,“为何没有名字?”
殷青玉答道:“小民不知该题何名。”
“你心中有何所想,这画有何立意,自己竟然不知?”
殷青玉静了一下,开口:“心中有所想,却无法言语,才借画笔一述。如果言语能道出,也没有这幅画了。”
景王听了笑道:“有趣,说得在理。”转脸对公主道,“瑞阳,这样的怪才也给你收罗来,难得。”
公主不禁面有得色,笑道:“士为知己者死,他不遇见我,又要遇见谁?”
景王笑盈盈地看了公主片刻,对殷青玉点头:“画得不错。赏。”
随从听命,上前赐了一对玉如意。
“你下去吧。”景王说完,端起茶向公主望去。“瑞阳,我有几句话。”
公主待殷青玉离开,转向景王:“王兄是不是要问此人来历?”她自顾自地说了下去,“你这两年不在京中,所以不知,他是我出游时在江南救下的。”
景王问:“什么人?”
“据他自己说是寻常百姓,可我看他穿着,衣料上乘,仅次于宫中贡缎,定是出身富贵之家。他在江中溺水,醒来神思恍惚,问他如何失足,总不肯说。”
“既然来历可疑,怎能将他收于府中?”景王皱眉,“你身边有个不明不白的人,万一……”
“这一点我也清楚,”公主垂眼,“常说文如其人,画也一样。再娇艳的牡丹都能给他画得清冷孤寂、与世无争……他有难言之隐,我也不愿强人所难,终有一日他会向我坦诚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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