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风行同样别有深意地也看了秋水心一眼回道:“秋姑娘何必过谦。你我友好切磋,还要望秋姑娘给我留两分颜面。”
秋水心听骆风行这般说,觉得似乎他口气与方才有了大不同。不知道是何缘故,只是笑道:“如此,阁主便容我放肆这一回吧。”
如此说定了,骆风行要起身而去,被骆芳菲拉住袖子:“爹爹怎容他如此妄为?”
骆风行拍了拍女儿手背,没有回答,只是向秋水心道:“秋姑娘请。”
二人起身来到木兰树前,木兰已有些年头,枝干高大,满树繁花,点缀零星小巧绿叶,显得十分娇俏可人。
秋水心抬头望繁花,微风拂来,吹皱面纱,无限心事地看向骆风行,却见青衣客负手而立,同样看向木兰,不知思绪如何。
秋水心低头垂下眼,复又抬起头道:“不知阁主用什么兵器?”
骆风行道:“刀剑无眼,姑娘若不介意,我便折一枝柳条吧。”
秋水心道:“便听阁主的,还请代我也折一枝。”
骆风行道:“好。”言罢自一旁折下两枝柳条,拂落柳叶,将两枝摆在手上道,“姑娘且挑一枝吧。”
秋水心抬手移向里侧一枝,顿了顿,终拾起外侧一枝。
双方各持柳条,秋水心持了个拈花起势,道了句:“请阁主赐教。”也无多余客套,率先出招。
骆风行与秋水心比试开始,江一月却依旧没将目光从骆芳菲身上移开。倒是骆芳菲狠狠瞪了他几眼,便目不转睛地看着木兰树下翻飞人影。
骆知言看了几招,突然问卓不归道:“卓老弟怎地有空来连云阁了,没有和杨意一起准备武林大会?”
卓不归有些诧异骆知言的自来熟,于是依旧看着骆风行与秋水心的比试淡淡道:“我从未与他一起准备过武林大会。”
骆知言被他的话噎着了,顿了顿又道:“但今年不同不是吗?”
卓不归一怔,收回目光看向骆知言道:“有什么不同?好像你们都知道得很多,关于杨意,似乎每个人都很了解。”
骆知言被看得有些发毛,忙打个哈哈道:“也不是特别了解,一年见不上几次。就是从前你们俩不老是在一块儿嘛,有一年他为了给你抓螃蟹把月明楼的月依然给晾在河边儿,被月关山摁在水里一顿胖揍,刚好被我碰上看了个笑话,记忆比较深刻。”
卓不归依旧淡然道:“有这样的事?我不知道。”他声音清冷,神色无波,让人感受不出半点情绪。
骆知言哈哈干笑两声,摸了摸鼻子垂眼道:“还挺多。”
“哦。”卓不归应了声,不再说话,又将目光转回木兰树下。
骆知言无言,心想卓不归果然是榆木疙瘩,暗暗替杨意好一阵担忧着急。
卓不归虽然目光落在骆风行和秋水心身上,面色也不见变化,心中却无比冷冽,暗暗握紧拳头。
秋水心和骆风行过招,骆风行果真依言让了她一臂。秋水心用的并非当日杨意所使的归元刀法,卓不归猜想,一是杨意不曾授全整套刀法,二是不过两月时间,秋水心便是天纵奇才也无法完全掌握归元刀法,所以没有出手就用上,而是打算在最关键时使用,以达到出其不意扰乱骆风行的目的。
二人虽然使的是柳条,但招式气魄并不比用真刀差,反多了一分柔美。
卓不归早已知晓骆风行武功高强,却也对秋水心的武功感到意外。骆风行固然只用了五分实力,秋水心也并未尽全力就能和他战个精彩,说是比试,倒更像一场可观赏的表演。
骆风行月白长衫,秋水心一身红衣,柳条相沾即止,人影与繁花相映,美不胜收。
定下五十招定胜负,秋水心一开始并没有急着拾取花瓣,而是和骆风行从容过招。直至四十招过后,秋水心这才以内力卷起落花,伸指拈取。
骆风行阻止她的招式也很是美观,劲力所过之处,花瓣尽被荡开秋水心可及范围。只见花瓣飞舞,衣袂交错,如斯场景,紧张之下亦令人心旷神怡。
突然,秋水心招式变化,用出了归元刀法,与骆风行如出一辙,恍如同门过招。骆风行也是一惊,稍有停顿,但随后立即再战,几无破绽。
归元刀法之精妙,可算武林翘楚,但精妙招式固然可领先一步,终抵不过经验丰富随机应变。骆风行资质超群,更不会轻易被招式所扰,他与秋水心的过招,最终确实成了指点,恰好是归元刀法,更如授徒。
至终招,骆风行内力一震,四周花瓣纷纷碎落,无一完整。但木兰树被劲风扫过,树枝翩翩又落下一瓣来。秋水心抬手要接住,却听得“咻”一声,花瓣被柳条撞飞,内劲擦过耳边,将面纱扫落下来。
秋水心旋身落地,伸出左手,掌上叠着花瓣,马上又握住。她侧身对着骆风行,然后微微笑了。
结果已定,余下众人都来到近前。秋水心又将面纱戴上,这才转过身来向骆风行道:“阁主武学精妙,今日受益匪浅,我有些想赖在连云阁不走了。”
骆风行道:“你功力也不俗,我不过仗着根基稍稍深一些罢了。再过些年,定不敢挡如此锋芒。”
秋水心道:“我十四岁才被收入燕子楼,错过了习武的最佳年级,根基总是要差些。幸得柳堂主垂怜教授我刀法,才有了立足之地。如今能得到阁主赞赏,我心中十分欢喜。”说罢看着骆风行,一双美眸不知是如何情绪,看得骆风行有些不自在。
气氛莫名地有些僵,卓不归开口道:“比试已了,江楼主可以说出彩头了。”
江一月看了看秋水心,见她俏面含笑,似乎胸有成竹。又看看骆风行,骆风行只是负手而立,看不出悲喜。江一月有些紧张,一时没有开口。
卓不归见这情形于是道:“结果已在秋护法手中,江楼主若是还是犹疑难定,不如喝口茶润润嗓再说。”
江一月有些不敢:“这……”
见江一月依旧迟疑,骆风行抬脚往回走:“看样子江楼主还得需点时间,也好,想好了再说,出口之后,莫要反悔了。”
众人虽骆风行再度坐下,江一月走在最后,倒也没有偷偷询问秋水心。
待又过了小半盏茶功夫,江一月终于鼓足了勇气,但不知为何似乎有些紧张,竟然道:“骆前辈,晚辈已经想好了彩头。若是水心姐赢了,希望前辈可以考虑将骆小姐下嫁于我之事。若是她输了,就——就”江一月突然指向秋水心,“——就把她留下给你填房!”
☆、花好月圆(下)
江一月说出彩头时,也不知是激动还是怕的,声音都发颤了。众人惊得一愣,都说不出话来。
骆知言一口茶喷出来,呛得咳嗽个不停,卓不归也有些尴尬,只有燕子楼一干人八方不动镇定无比。卓不归不禁怀疑,他们到底是对江一月的口不择言习以为常,还是早就已经串通好了。
骆风行听前半截还好,听到后面先是一怔,然后气得七窍生烟,“啪”地把茶杯摔了:“简直一派胡言!”这恐怕是这位武林名宿多年来生气最多的一天了,已经无法维持前辈高人的从容形象。
卓不归起初提议江一月脸皮厚点好办事,没想到他竟能无耻到这个地步。而秋水心居然也推波助澜,可见燕子楼上行下效,都不是省油的灯。
骆风行气得不轻,秋水心却没有说话,还是骆芳菲忙拉住父亲袖子:“爹爹息怒!”又对江一月道,“江楼主怎可如此胡说?我原以为你是忠厚老实之人,想不到竟这般不堪,令人失望。”
江一月被骆芳菲说得哑口无言,骆芳菲也不再看他,于是只能可怜巴巴地望着秋水心。
作为江一月玩笑中的另一人,秋水心非但没有像骆风行一般发怒,反而“噗嗤”笑出声来:“楼主又魔怔了,我向骆阁主请教武功,这份恩情往后楼主帮着还就是了,想必骆阁主也不会介意,怎能以此来要挟阁主?又不是如楼主与骆小姐这般,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唯有以身相许。”
秋水心这般说着话,笑得很是娇媚,与平日完全不同,让卓不归更加觉得燕子楼的人都长于做戏。
骆风行万分尴尬,恨不得拂袖而去,但他性子温和儒雅,作为前辈和主人家无法甩手不管,直恨得一肚子火发不出来。
卓不归于是道:“想不到江楼主与骆小姐却还有救命之恩的渊源,不知是如何缘故?”卓不归将话头引开,免得骆风行真发起怒来烧到他这条池鱼。
话虽然说到了江一月和骆芳菲,江一月却不敢再开腔,骆芳菲忙着给父亲顺气,也不说话,卓不归也不知道该看向谁了。
还是秋水心接着道:“说起来也是缘分,楼主本也是商洛人士,自幼随母亲居住于此。后来老夫人过世,老楼主寻来,楼主以为是惹上了不得了的人,于是出逃。不想遇上了真的恶人,幸得骆小姐与骆二公子相救,才得以保全。所以,燕子楼上下都感念骆小姐与骆二公子之恩。”说罢起身向骆家兄妹行了一礼,燕子楼的几人都齐齐行礼。
尤其江一月,朝着骆家兄妹行礼,然后向骆风行深深一拜:“若非骆前辈教导出小姐与二公子,就没有今日的我了。骆前辈亦是我的大恩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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