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蓝铃又拉着杜惊红去兰香宫看小公主。进得殿内,见皇上也在。蓝铃凑过去看。杨显也顺着目光往向陈蕙兰怀中的女婴。她如今已经两个多月了,越长越漂亮,全身白白嫩嫩的,小脸粉嘟嘟的,一双眼睛水灵灵地望着来人,很像林媚的眼睛。一想到这是青萍的孩子,杨显的心情就相当复杂。有时他在想,宫外的那个人会不会也想见见这个孩子,那么他会不会也想见他呢。有时他又会赌气地想,若他果然想见,一定有办法入得宫来,可他没有。自他出宫,就杳无音信。他甚至偶尔想到可以微服出行,想当年一样,到檀倾园看他一眼。思来想去,总是绕不开他。
杜惊红看杨显望着小公主的神情,不知道他作何感想。要不要告诉他呢?她想。心里却在暗暗犹豫。青萍出宫前,只交代了她一件事,就是小公主的身份。她本该说的,可是看着皇后幸福满足的神情,她又开不了口。幸好皇上并未追究,这件事,以后再找机会告诉他吧。杜惊红想着,也过去看那婴儿。蓝铃嘟着嘴逗她,她兀的笑了。
就在这时,院中又响起了脚步声,很轻。“思思,看谁又来了呀!”蓝铃仍在婴儿身边逗趣。待看到林媚走进来时,室内的人都暗暗吃了一惊,尤其是陈蕙兰,她抱着婴儿直接僵在了那儿。林媚也不看众人,也不行礼问安,直接走到陈蕙兰跟前,抱起了婴儿,那女婴本来和蓝铃玩得有趣,现在被抱起,又笑了起来。林媚看到女儿在和她笑,心一下就软了,她也对她温柔地笑笑,喃喃着说道“思儿,思儿,若他日两地相隔,当勿思,勿念。”一语未完,心又一阵痛楚。晚了,可惜,一切都晚了。若是女儿自出生就一直在身边,她如何舍得不要她!你看她生的多可爱啊,粉雕玉琢一般的小人儿,水灵灵的可人的眼睛,是真有几分像自己。不,她比自己好运,生来就被人宠爱,她是长宁公主,以后也会一世安宁。自己什么都不能给她,只愿她永远不要像自己。她又看了女儿一眼,仍把她递给了陈蕙兰,转身就走。
杜惊红跟着林媚走了出来。当最初看她进来时,杜惊红还担心她闹出不愉快,后来看她的言行,倒是自己多虑了,如此,她心里不免又存有一丝疑惑。“你明明知道是皇上误会了,为什么不告诉他真相?”杜惊红追上林媚时问了这么一句。林媚转身看了她一眼,冰蓝色的眼眸,还是丽的惊人。她曾经嫉妒过她,但现在,什么感觉都没有了。对她而言,什么都不重要,也都没有分别了。“都已经不重要了。”她说着,又像平日一样格格笑了起来,媚眼如丝,神情妖艳。
杜惊红看着林媚妖妖娆娆地走远,心里诧异。无论怎么放荡怪诞的言行,放在她那里却无不妥帖,反而显得行云流水般自然。竟有人活的这般肆无忌惮,到底是怎样一个奇怪的女子?
第35章 西宫养身
第二天,林媚去了修心殿。杨显正在御书房,对着一本书发呆。他抬头看了她一眼,惊奇地发现这天的她格外美丽:她穿一件纯白色绉纱垂丝裙裳,外披一件纯白色狐裘披风,映衬地容颜更加美艳绝俏。杨显还是第一次见林媚穿白色衣服,不禁又看了她一眼,但见她眉黛青山,目渺秋水,唇红落日,覆在雪原一样皓洁的脸上,说不出的艳丽。
杨显突然想起了她进宫那天时的样子。那天她穿了一件火红色的衣裙,一朵朵艳红的花在衣服上迎风颤抖,如同风中的火焰一般跳跃,珍珠是火心,飘带像被风牵出的火舌;她走起路来垂坠的垂坠,飘逸的飘逸,又有青丝抚颈悉索、环佩迎腰叮咚,整件衣服被她穿活了。而在衣服中驾驭一切的她,含着一抹烟火盛放、灵蛇吐信般狐媚妖艳的笑,行走间妖妖娆娆,美的目空一切!那样艳丽的颜色。那样热烈的性格。那样肆无忌惮的行止。那才是他熟悉的她。
“坐。”杨显指了指案边的椅子。林媚没有动静。“媚儿?”他忍不住开口,喊出她的名子,竟有几分温柔。
林媚淡淡一笑,眉眼浮晨光,红唇漾胭脂。“陛下,臣妾说一句话就走。”
杨显听后,内心越发诧异。她很少这样清淡从容,很少这样一本正经地以“臣妾” 自称。他疑惑地直视着她,目不转睛。林媚也拿眼睛望着他,眼眸深沉如幽谭。“陛下,臣妾想出宫。”她说,声音清丽冷静。
杨显愣了片刻才明白她的意思。她想出宫。自古以来四方美人无不争着入宫,而进来的佳丽从来没有主动想着再出去。当然,一入皇宫就是皇帝的女人,省亲、出行、生死,全在皇帝的意思。他应该是第一个听到自己后宫的妃嫔说出这句话的皇帝吧。杨显觉得这事太新奇,他忍不住笑了起来。哈哈哈,他笑得止不住,像是听到一个绝佳的笑话。
林媚看他笑得前俯后仰,她没动,只静静地看着他。良久,见他笑容渐渐平息,才又开口“陛下,臣妾要出宫。”还是刚才那句话,只是,语气更坚定,仿佛不是在向他请求,而是下旨。杨显笑容瞬间消失。他站起身来,眼睛直直地盯着她,目光阴郁。杨显突然想起了宫外的青萍。 “不许。”他一个字一个字地吐出来,声音冷的吓人。
林媚并未移开目光,她平静的眼眸中甚至没有一丝慌乱。在这种对峙中,杨显又想到青萍。他拿起案上的茶盏抬手摔到了地上。“谁给你那么大的胆子!你就仗着朕的心软而如此放肆,朕不许,不许!”
林媚并没有被他的阵势吓到,相反地,她笑了,“陛下说的是青萍吧,何必冤枉臣妾……”说时越发笑得星河璀璨、如花似玉。“陛下需要的是那个戏子,不是皇后,不是贵妃,更不是臣妾”,她说时,翘起兰花指缠绕着一缕发丝,一头柔顺的乌发在身后绸缎般地垂下,依在白色的狐衣上。“虽然青萍,臣妾还从把他放在眼里。但陛下喜欢,陛下喜欢他再把他接进宫便是,对自己何必这般委屈。”
林媚说完,抬头看杨显,见他仍旧气呼呼的,她不禁走上前去,伸出纤纤十指抚摸他的脸庞,“这青萍公子呀,又俊俏又柔媚,一双红唇像花瓣一般”,她拿丹寇覆上他的唇,指甲比红唇更艳。“一双玲珑妙目,眼眸像融冰化雪的春水一般漾着柔情,看一眼就忍不住想沉入其中”食指指腹移至他的眼角,声音酥软。“那一笑就更美了,明媚如日照芙蕖,温暖如春风拂面,真让人陶醉!”她看着他,那神情像极了王孙贵族调戏一个柔弱女子。她拿开了手,抚额一笑,眉眼妖冶,红唇媚惑。“陛下是不肯承认,还是自欺欺人?”
“够了!”杨显断喝一声。神情却仍旧怔怔的。
林媚收起那副媚态,又说了一句,“我要出宫。”
半晌,杨显方抬起头,没再看她。“走吧,我也不想再看到你了。”
林媚转身离开,走到门外,午后的太阳照在她白色的衣服上,白的耀眼。“喝了这一杯酒,就当给你送行。”杨显亲自端着一杯酒追了出来。
林媚低头看一眼自己的云履,白色的绣线一针一线的精致。就知道,他不会放过自己。他可以放那个人离去,因为他爱他。他不爱自己,如此,留在这皇宫还有什么意思?自己这一生,真是奇怪啊!才出世,就被断定不详,被囚禁在一个荒僻的院子。长大了,才见得几个外人,又被骂妖女。后来进了宫,生个女儿却成了别人的。或者,我真的是妖女?妖女都是到人间最热闹的去处,又怎会在山洞里呆一辈子?她想着,越发觉得荒诞有趣。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那是杨显最后一次听到她笑。也是她最后一次笑了。他看着她的背影,不无惋惜的想。
林媚转身,端起酒杯,看也不看杨显,又背过身去。杯中酒在阳光下粼粼闪亮。她抬起头,看了一眼太阳,阳光温暖明亮。她眼角有些许悲怆。闭上眼,抬起手,杯到唇边,扬起,一饮而尽。林媚睁开眼,又看了一眼太阳。握着酒杯的手指松开,丹寇尖尖,在半空舒展。杯子掉下,啪地一声,碎成一片。
杨显走一步上前,在林媚背后,上身前俯,探到林媚左肩。林媚感觉到杨显的举动,她觉得瞬间天地旋转,头晕目眩,仿佛下一瞬间就会向后倒去。杨显附耳轻轻说了一句“你知道的太多了,我不能让你说出去。”然后转身走回殿内。林媚惊愕的转身,看着他的身影从阳光下划过,进入殿内的阴影中。她再也说不出话。酒在腹中翻腾,喉间一阵紧缩的疼痛。
林媚昂起头,最后看一眼太阳,光芒明亮。她唇角扬起,勾勒出一个美丽的弧度,媚眼睥睨,流露出无限骄傲的神情。向宫门缓缓走去。风吹着她的发丝起起落落,吹着她狐裘上白色的狐狸毛伏伏顺顺,吹着她白色的衣裙飘飘扬扬。
第二天,杨显一纸诏书下到林呈祥府上:林呈祥带着府中众人跪在地上。细细的汗珠从他额头冒出来,又在二月的寒风中点点冰凉。不知道她又闯了什么祸,终究要被她连累,若不是当时心软,何至今日。他想。他仔细地听着诏书的内容:媚妃美艳,常得朕欢心。自诞下公主,便身体虚弱,御医悉心调理,然终不见好,于二月十二日病故。朕心悲戚,又念林尚书丧女之痛,擢升左都御史一职,以慰忠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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