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到自己的失态,田玲珑后退几步,眼圈仍是红的,语气却重新变得强硬起来,质问道:“你轻易不离开剑阁,此时此刻怎么会出现在这个地方?”
墨渊收回手,不以为意地笑了笑:“因为我不放心。十年之前,一个朋友曾将一柄黑剑寄在我这里,言明在你和孟川夏孩子的满月酒时将此剑送给你们。我虽照着他的话做了,心里却觉得蹊跷。正好温宁这孩子偷溜了出来,我迟疑几日,还是决定亲自来铁骨舫一趟,一来是为了寻她,二来也是为了探望你这个老友,却不想竟撞上了这么一桩事。”
他有些怅然地叹了口气,方才继续说道:“你同孟川夏之间,当年还是我做的媒,若我早些看清他的为人,也不至于叫你们走到这一步。是我对不住你……你我虽多年未见,但无论如何,剑阁总会站在你这一边。”
站在田玲珑一边……说得好听,只是这样一来,恐怕铁骨舫大半都要落入剑阁手中。
侯青倬在旁冷眼看着,虽无什么证据,心中对墨渊的怀疑确实越来越浓。
——因为墨渊出现的时机实在是太巧了。
他派司徒崇明来送黑剑,诱发了田玲珑和孟川夏之间的冲突,又在楼船爆炸、众人陷入危险时及时登场,在救人的同时名正言顺地收编铁骨舫的势力,顺便还能轻轻松松地消灭证据。好处都被他占尽了,于情于理却无可指摘,旁人甚至还要对他感恩戴德,真真是好算计。
然而墨渊的为人,江湖中人有目共睹。有谁会怀疑堂堂剑阁阁主是那个幕后黑手?
田玲珑果然不疑有他,注意力却被另外一件事给吸引了:“有人叫你把剑送过来,那人是谁?”
“其实我也不知他同你有何渊源……”
墨渊显是有些犹豫,沉吟片刻方才问道:“你可曾听过思家的名号?”
田玲珑怔了一下。
墨渊继续道:“我的那个朋友,名叫思无涯。而崇明,就是思无涯的儿子。”
这话登时将房中的人都砸晕了。
田玲珑目瞪口呆地看向司徒崇明。司徒崇明却是望了侯青倬一眼,语气里带着些微不可见的茫然:“我和思家有关?”
“为师何曾骗过你?”
墨渊面带浅笑地看着他,眼眸深处的情绪却是难以捉摸:“思无涯将你托付给我时,你才是个吃奶的娃娃。时光荏苒,一眨眼的功夫,你竟已经这般大了。”
司徒崇明终于忍不住道:“可侯青倬,他也是思家的人。我跟他……”
“哦?”墨渊有些意外地挑起眉头:“没想到当初思家被紫月盟灭门,竟还有人活了下来。我记得思家当时同你差不多大的,似乎只有一个叫思建仁的孩子,莫非就是他?”
侯青倬:思建仁……死贱人?
“思无涯的爷爷老年得子,将这孩子跟自己的眼珠子一般宝贝着。”墨渊露出些回忆的神色,随后对司徒崇明笑眯眯地说道:“若真是这样,崇明,你还应该叫他一声三叔公呢。”
侯青倬:……三、三叔公?
怪不得会一见如故,原来是早有渊源!
看了眼默然不语的侯青倬,司徒崇明顿时恍然大悟。
墨渊提醒道:“还不快叫三叔公。”
司徒崇明从不违抗墨渊,闻言便对侯青倬道:“三叔公。”
“……”
分分钟从朋友升级到了长辈,侯青倬顿觉整个人都不好了。可他这时要是反驳,说不定就会暴露自己的真实身份,所以只好吃下这个闷亏,默默在心里吐血。
“好。”墨渊见状欣慰地点了点头,开口说道:“思家如今只剩你们两个,往事不可追,崇明,建仁,自此你们二人定要相互扶持,让思家九泉之下的列祖列宗能够瞑目。”
听到这个糟心的名字,侯青倬默默地又咽了一口血,咬牙说道:“思——建仁这个名字我不大习惯,墨前辈不如还是叫我侯青倬吧。”
墨渊笑得十分温和:“既然建仁坚持,那便如此。”
侯青倬:……
微微眯起眼睛,冷意在眼底积聚,侯青倬怒极反笑,嘴角轻轻上扬,开口说道:“我与司徒兄阴差阳错之间能够相认,还是多亏了墨前辈。为表谢意,我便替您解决一件烦心事吧。”
墨渊看向他手中那个小小的竹筒,不动声色地笑了笑:“你知道我有何事烦心?”
“温姑娘至今不知下落,您难道不忧心么?”侯青倬好整以暇地说道:“我这里有一种独门的追踪方法,只要将这竹筒里的虫子放出去,它自然就能带着我们前往温姑娘的所在。”
侯青倬没有未卜先知的本事,不知道温宁会失踪,自然也就不曾早早在温宁身上洒上雌虫磨成的粉末。这虫子能找到的不是温宁,而是周管家。他这么说,只是为了避免打草惊蛇。
周世良受了重伤,必然来不及跑得太远。若墨渊真是幕后黑手,那周世良就有很大的可能藏身在这处水楼之中。而找到了此人,他就能占得一线先机。
墨渊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会,笑道:“不愧是崇明的三叔公,当真是可靠。建仁,我自当拭目以待,你可不要令我失望。”
“……放心。”侯青倬眉梢微挑,也跟着笑起来:“绝不会让您失望。”
第17章
司徒崇明对侯青倬和自家师父之间的暗潮汹涌全然不觉,他这么淡定,于是田玲珑只好众人皆醉我独醒地一个人默默慌着。
侯青倬放出了那黑黢黢的小虫,几人跟着出了竹楼,田玲珑跟在司徒崇明身边,忍了忍,又忍了忍,终于还是没忍住,欲言又止地提醒道:“墨渊和侯公子……”
司徒崇明疑惑地看了她一眼,视线转向前面并肩而走的两人,这才若有所思、后知后觉地怔了怔。
先前没有发现,被田玲珑这么一提醒他才意识到,说好的朋友一生一起走,可自从见到他师父,侯青倬似乎就只顾着同师父说话,却连一眼都没朝他这里看过?
意识到这一点,司徒崇明沉默片刻细思极恐,立刻上前几步,试着跟侯青倬没话找话地搭讪道:“你那虫子……”
在船上时,司徒崇明可是亲眼见过他将粉末洒在周世良身上的——
侯青倬生怕司徒崇明在无意中将这件事捅出来,让墨渊看出些许端倪,因此只好装作对他的话充耳不闻的样子,自顾自地对墨渊说道:“温姑娘失踪之后或许会受伤,以我之见,最好再带上一个大夫同行。不知墨前辈觉得如何?”
友谊的小船说翻就翻。
说个话居然还被侯青倬打断了,司徒崇明被雷劈了一般呆呆立在原地,还没缓过来,就听墨渊施施然道:“你说的倒是没错。既然如此,那就让崇明跑一趟,去找个大夫来吧。”
司徒崇明:……
明明田夫人对水楼才更为熟悉,师父却偏偏叫他去请大夫。不光侯青倬懒得理会他,居然连师父也都开始嫌弃他了么?
侯青倬和墨渊忙着勾心斗角,没有一个人发现司徒崇明没有跟上来,而是一个人沉默地留在了原地。
“……”
男神于是默默地转身,风萧萧兮易水寒地走了,神色特别的落寞,背影特别的萧瑟。
不过虽然受到了一万点暴击,司徒崇明还是没忘记去找大夫。他问清了路,顺着湖岸一路向南,沿途一如既往地总有人对他指指点点。
这种小打击,现在对他来说根本就是不痛不痒。
司徒崇明熟练地强迫自己忽略了那些窸窸窣窣的议论声,目不斜视地朝前径自走着。然而他不去找事,事情却来找他,司徒崇明看着一个浓眉大眼的青年挡在自己身前,不由蹙起眉头,冷冷道:“何事?”
“司徒少侠!”
董博一经获救,便开始在水楼各处转悠,只盼着能跟司徒男神偶遇那么一次。如今梦想成真,侯青倬那遭瘟的龟孙子又不在附近,他立时喜滋滋地凑过来,红着一张脸,开口却连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只得搓着手一边傻笑,一边结结巴巴道:“我、我没、没什么事,嘿嘿嘿嘿嘿嘿嘿,您、您有事吗,我、我能帮忙啊!“司徒崇明:……
他似乎有了一点印象,这不就是当初宁可放弃逃生的机会,也不愿意跟他同坐一条船的那个人吗?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司徒崇明立刻警惕起来,语气愈发冰冷:“请让开。”
啊啊啊啊司徒少侠对他说话了!!!!
董博喜出望外,一时之间幸福得快要昏过去,压根没听清司徒崇明说了什么,立刻便亦步亦趋、同手同脚地跟在后面,一腔纯洁无比的少年情怀简直要化成粉红色的泡泡冒出来。
司徒崇明忍不住打了个哆嗦,莫名其妙地扫了他一眼,又扫了他一眼,原本只想叫他知难而退,谁知这么一看,还真叫他看出了一些隐藏的问题来。
——董博左臂动作有些僵硬,似乎是受过伤的。
目光一凝,司徒崇明猛地停下脚步,定定地看向董博。
董博此时脑子里一团浆糊,半点危机感也没有,哪里能猜得到司徒崇明已经开始怀疑他就是那晚的刺客。
司徒崇明正待逼问,就在这时,阴影里忽然冲出了一个全身脏兮兮的小乞丐,往他身上重重的一撞,便利落地消失在了街道的拐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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