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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有鹿鸣 (楚危)


  掀开一看上面那只倒扣着的,里面有两个还冒着热气的包子。
  我捧着包子,连咀嚼都不敢用力,害怕发出一点儿声音破坏这屋子里的安静,只敢在心里默默地想他还会不会回来。
  出门的时候,天有些阴沉,风冷得刺骨,恐怕要下一场雪。过了晌午,沿街的店铺方才迟迟开了张,街上陆陆续续多了些来往的行人,却都行色匆匆不敢逗留;徐大夫和他的徒弟还是没有回来,前来看病的病人不得不失意而归;知府老爷的宅子依旧大门紧闭,连门口那两个下人不知为何也不见了踪影;唯一多的还是那些巡防的士兵,比前几日我初到时还要多。我小心翼翼地避开他们,又怕做得太明显反惹嫌疑,一路上都提心吊胆,生怕被拦下盘问。
  到马厩挑了匹刚成年的精壮小马,我礼乐射御书数虽都习过,可人有所长亦有所短,吟诗作赋舞文弄墨我是了若指掌,弓马骑射我便是有心无力。看着这匹不算高又十分温顺的小马,我仍是惴惴不安,抚着它的马鬃,小声念叨了一会儿,希望能得到它的认同。牲畜虽无心智,可也最简单好懂,一捆草料一瓢水,便不会再贪心想要更多。
  我置办了些衣食为远行做准备,虽然我家未出事前也算是日进斗金的巨贾,可我这个唯一的继承人却是连讨价还价也不会,怀里有了些钱,一拿上那些好衣料好剪裁的成衣便放不下手,虽然比不上我过去,可我也知足了。
  办完事,回去时在门口看见有一上了些年纪的妇人在院门外张望,见我过来,脸色有些尴尬。她向我搭讪,问我可是住在此处。
  “只是借宿在亲朋家中。”我既未否认又未承认。
  她打量了我一会儿,讪讪地笑称自己就住在隔壁,这间屋子空关了许久,昨日突然有人的动静,她怕遭了贼,便来瞧瞧。
  我含笑不答,她也不好多留,便佯装转身离开,可等我合上门时却仍见她站在远处朝着大门远远张望。
  我自是不理,烧水做饭,忙得不亦乐乎。不一会儿果然听见有一小队人马匆忙而过的脚步声,在门外“咣咣”砸门,高声吆喝。我早有了准备不紧不慢地去开了门,一身着军装的中年男子正准备将门踢开,见到我时先是一愣,立刻厉声问道,“你磨磨蹭蹭的在里面干什么?”
  我敞开大门,笑道,“这位军爷说的哪里话,虽说君子远庖厨,可君子也要吃饭填饱肚子,小人刚刚正在生火做饭,所以出来晚了,还望军爷见谅。”
  他带着人在里面转了一圈,烟囱正冒着烟,灶台上一团乱,焦黑的饭菜刚刚出锅,他皱了皱眉,再开口时态度却温和了很多,“这位听口音不是本地人吧。”
  我答道,“小人前几天刚到云城。”
  “从何处来?”
  “我从容城来。”
  “来云城是寻亲还是访友?”
  “小人抱恙在身,偶尔得知云城徐大夫悬壶济世医术精湛,特来寻访,只是来了几日都没见到大夫,所以便耽搁下来。”
  我原本就不强壮,再加上这半年多的辛苦劳作,看上去有些病态的纤瘦,他应该是信了,又验了我的文牒,并没有再问下去。
  “你与这屋子的原主是和关系?”
  “是我的表哥。我连着几日没见到大夫,身上的盘缠不多也不敢投客栈,想到这里还有个亲戚便来他这儿蹭吃蹭喝,没想到我那表哥爱远游,好去常人不能及之地,偶尔回来一趟,这厢刚安顿完我,就又走了,也不知多久才会回来。”
  我睁着眼说瞎话,一点也不怕被揭穿。这当差的也不是云城口音,应该是近几日从其他地方调拨过来的。
  他的脸色缓和了许多,对着我叮嘱了一番,大意是最近东泠来犯,要加强守卫,夜里也有宵禁,不可随意走动,末了还提了一句徐大夫,说他近日出诊,过了今日就会回来,我若明日去他医庐定能见着他。我连忙作揖称谢,送了那些官兵出去。
  我在门口站了一会儿,看着那些士兵的背影慢慢消失在了巷子的出口,一旁早前曾来过的妇人正往这边探头张望,我冲她淡淡一笑,她却犹如惊弓之鸟慌忙缩回了脑袋,将家里的门窗关得紧紧。知道徐大夫明日就能回来,我心里有些高兴,那颗悬了很久的心也彻底落了下来,自然再懒得同那村妇计较。
  待我再次推开院门时,我穿着新买的漂亮皮袄,牵着一匹小马,背着新置的行李,装满食物和水,甚至还带了一包果脯。这模样就像我以前跟阿缜远足郊游竟令我感到有些雀跃。我深吸了一口气,感觉自己像是脱胎换骨,又变回了原来的鹿鸣,可心里明白有些是再也变不回来了。
  我等在城门口,也有些小商小贩在那里早早候着五更开城门。只是今日与往日不同,守在城门口的士兵多了许多。那辆眼熟的马车出现时,我十分平静,默默地目送着他们出城离开,那泼辣的姑娘仍一身戎装骑马领头,好好的没有半点我曾在梦中见过的被扼住脖子时的惊慌痛苦。马蹄声渐渐远去,直至完全听不见,我才松开了攥紧的拳头,掌心竟被自己的指甲磕破。我盯着掌心里细微的伤口,听到旁边的贩夫小声说着可惜。
  可惜徐大夫和他的徒弟怕是命不久矣。
  “为什么?”另一人好奇地小声问道。
  “你道他是替谁看病?上京王府里的贵人!”尽管他试图压低声音,可每一字每一句还是传入了我耳中,“替王府里的贵人看过病却没被招入府,哪里还能留下命来,这病根软肋被拿住一旦宣扬出去可还得了?我们那位知府老爷上赶着巴结郡王爷,做这等事哪会手软?”
  我看着那已慢慢关上的城门,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四十一

  有前人曾作诗:“离离塞上花千树,不知人间多少年。”以此来咏颂上京城的繁荣昌盛,似人间仙境。我骑着马从那还留有战火痕迹的古老城门下走过,眼前所展现的仍是一副被灰青色城墙包围起来的富丽堂皇、醉生梦死的画卷。
  我有些踌躇,一时竟不敢前行。一别数年,这城池没有半点变化,仿佛一个世外桃源,与那扇城门外的颓败荒芜毫无关系。我下了马牵着缰绳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踽踽前行,这熟悉的街道两旁却换了许多陌生的招牌,可生意依旧很好,迎来送往热闹非常。
  我脚下一顿,停在一间专卖珍宝摆件的店铺门口。那胡杨木的招牌上是几个隶书大字,店里陈设的俱是些价值不菲的奇珍异宝。有像小山一样高的血红珊瑚、颗颗又亮又圆的珍珠,轻薄得不会留下一点儿褶皱的鲜艳鲛绢。我环视了一圈,店里的伙计各个眼生得很,就连这里头的装饰也看不出原来的半点模样。
  我祖父曾靠这间铺面起家,富贵不过三代,到我这里竟已败落至此,如今哪里还能见到一点儿昌仪布庄曾经存在过的痕迹?
  “这位公子要买些什么吗?”店中的伙计打量我一番后上前招呼,口气不冷不热的,看上去并不十分想要做我的生意,随口道,“咱们这儿刚到了一颗斗大的夜明珠,晚上往屋子里一搁都不用再掌灯。”
  我连忙摇手,问他可知原来布庄的情况,却是一问三不知。
  “公子若是来寻原来鹿家的人,恐怕是找不到了。”他斜着眼看着我一身风尘仆仆,料定了我是来投有钱的亲戚,“鹿老爷好像是病了,死了快有半年多了吧。他家小公子藏匿逃犯,被流放昆稷山,听说那可是个杀头的罪,还能留条命就是万幸了……”
  我苦笑,口中连连称是,我能活到今日确实九死一生,不幸中的大幸。
  “来人!来人!人都到哪儿去了?!”那小伙计一个激灵,连忙回头就跑,可仍听见掌柜的在数落他,“整日只知偷懒闲聊,这个月的月钱不想要了吗?”
  “不是……”
  “还要狡辩!”那富态的中年人横了我一眼,压低声音道,“瞧瞧那人的穷酸样,还不快去给江公子把东西包起来,送到府上去。”
  我低头不语,这些言辞对如今的我而言犹如一阵风过耳,不会在心中起半点涟漪。
  “等等,那位公子请留步。”
  我回过头只见一个年轻男子推开挡在中间的掌柜和伙计,上下打量了我一番,失笑道,“原本还以为是认错了人,没想到还真是鹿公子。”
  他转头拍了拍目瞪口呆的奇珍斋老板的肩膀,道,“这位你都不认识吗?他可是你这店子上个少东家。”
  他的话果然引来了更多旁人的围观,众人或探究或同情的目光令我有些不自在,更要紧的是,我这个流放的囚犯无论如何也不应该出现在这里,我低头避开他的目光,哑声道,“这位公子想必是认错人了。”
  “是啊,我堂兄在司衙监当差,说是两个月前东泠突袭昆稷山时死掉的囚犯名册里就有那鹿鸣鹿公子,还同我唏嘘了好一阵子。”旁边忽然有人佐证。
  “真的吗?”那年轻男子却是不信,踱步到我跟前,突然脸凑近了过来,惊得我连退了几步,他见状笑了笑,仿佛我惊慌的举动十分有趣,“在下玉川江作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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