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此时,他只用动动手指,以掌中匕首之利,顷刻间便能让沈兰卿身首异处。温热的血会喷在他的身上,洗净八年一切痛苦与耻辱,岳听松也将少掉一大威胁。
赵七眼泛红丝,杀意蒸腾。刻骨恨意化为滔天巨浪,便要将一切淹没了!
沈兰卿微笑依旧。
第126章 迟来的七夕番外 那年初相遇
“喂,你看到一个个子很高很高,长得很英俊的大人了么?”白雪棋趾高气扬地朝一个看着只有三四岁的小孩发问。
那小孩瞧着傻呆呆的,穿得倒是不错,头上戴着个小帽子,垂下来俩耳朵,白雪棋不认得那是什么,但觉得像是只小兔子。
“没有。”小孩乖乖摇头。
白雪棋哼哼两声,不客气地将小孩挤到一边,自己也坐在石墩子上,发愁地看着往来的人群。
今日是辰国佳节,他跟爹爹出来“见世面”。一路玩得正开心,突然一回头,爹爹也不见了,乳母也找不到了,跟出来的其他人更是连影子都没有。
他沿着人群慢慢走,走得脚都发痛,才看到个石墩子,一个比自己还小的孩童板板正正坐在上面。
白雪棋年纪不大,心眼却很多。他暗忖其他人都人高马大,只有眼前这个小矮子自己应付得了,便大喇喇走过来,直接抢了人家的位子。
那个小孩脾气倒很好,被突然出现的大孩子挤开,也不哭不闹,自己一声不吭地缩在边上。
“唉,爹爹也不知道去哪里了。”等了一阵,白雪棋托着腮,老气横秋地自言自语,“真不让人省心,如果我不去找他,他回不了家可怎么办呢?”
“你爹爹迷路了吗?”那小孩听了,略带惊奇地问,“你爹爹……应该是大人呀。”
白雪棋瞥了他一眼:“你不知道大人总是会迷路吗?爹爹每天早上出去一趟,晚上才能归家。像他这么聪明的人,也要花好长时间才能找对路呢。”
小孩恍然大悟:“难怪师父总是呆在家里。”
“哼,别人怎么能跟我爹爹比。”白雪棋抱着胳膊不屑道,“我爹爹可是顶聪明顶厉害的才子,他写了好多好多书——你师父作过书吗?”说到“书”这个字,白雪棋加重语气,得意劲几乎要溢出来,似乎那是个顶了不起的事物。
“他写过的。”小孩想了想,补充道,“好多人抢着要。”
“哼。”眼见炫耀失败,白雪棋不满地用胳膊肘故意一顶。小孩皱皱眉,还是朝旁边挪了挪,半个屁股几乎悬空了。
白雪棋赌了一会儿气,肚子突然咕咕地叫了起来。他揉揉肚子,想起早晨发脾气没吃完的糖蒸酥酪,而自己现在身边什么吃的都没有,只有一个小笨蛋,不禁气得打起了嗝。
“你……饿啦?”观察了一会儿,小孩小心翼翼地问。
白雪棋又饿又累,还在打嗝,就瞪着他看。
似乎是被这样的白雪棋吓到了,那小孩赶紧将腰间一个小布袋解了下来,放在他手里。
“给你吃。”
白雪棋打开一看,是一袋子糖糕,就皱了皱眉:“我不喜欢吃甜的。哼,这种东西,你这种小孩子才喜欢呢。”边说着边吞了口口水,一脸馋样地盯着看。
“我也不喜欢甜的,这是师父买给他自己的。”也不知是不是看出了白雪棋的口是心非,小孩一本正经地说,“大人才喜欢吃呢。”
“真的?”白雪棋思考了一瞬间,就拿定了主意,取出鲜甜软糯的糖糕便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一边心里还想,有这么个小袋子装吃的真是不错,回家就要叫人给自己也缝上一个。
小孩则暗暗松了口气。
师父对他讲过,想要成为大侠,就要看到百姓的饥寒,救人于水火之中。他现在虽然年纪不大,但谁说必须有年纪才能做大侠呢?
他现在就是岳大侠啦!
看着被自己帮助的饿肚子百姓吃得开心,岳大侠非常满意。
然而,成为一个大侠的道路,必然是艰险的——
只见那人吃着吃着,突然脸色一变,张开嘴,猛地吐出一口带血的唾液。
新晋岳大侠惊呆了。失神之下,他再也保持不住平衡,一个屁股墩摔到了地上。
“你中毒了!”他痛苦地喊出声,眼泪迅速积蓄在眼眶中——来的路上,他曾亲眼目睹,一个正在谈笑风生的伯伯,吃完一口鲍鱼后,突然这么样吐出一口血,紧接着就面如死灰地倒在地上……
“都是我不好。”他揉着眼睛,眼泪已经哗哗地留下。这个他大侠生涯帮助的第一个人,这个亲眼见证了他成为大侠的人,就要被自己害死了!
哭了一阵,岳大侠擦擦眼泪,才发现对方正莫名其妙地看着他。既没有面如死灰,也没有倒在地上,只是伸出两根手指塞进嘴里,慢慢夹住一个白色的东西。
“你的牙……”岳大侠的眼泪更加汹涌了,满心自责。他很清楚牙对一个人来说多么重要,而正因为自己给出去的食物,导致一个人失去了宝贵的牙齿。
“摔一下就大惊小怪的,真是娇气。”白雪棋嫌弃地看着眼前的小哭包,随手把自己的牙递给对方,“喏,给你,别哭了。”
岳大侠并不想接过那枚牙齿,毕竟这见证了他一次失败的行侠仗义。但对方一副很坚持的样子,他虽然哭得抽抽搭搭,还是接了过来。
白雪棋拍拍手:“你收了我的东西,这袋子就归我啦。”他把那一袋糖糕都系在了身上。回想起自己刚刚看人买东西的样子,觉得没有疏漏,就又满意地点点头。
身上有了粮食,手脚也有了力气,白雪棋站起来,毅然地踏上了回家的路。
而身上沾满了土、手里握着一颗牙、还弄丢了春秋老人心爱零食的岳大侠,则继续哭得惨兮兮。
夕阳西下,两个小小的影子交错了一下,很快分开,到了谁都看不到谁的地方去了。
第127章
空气在静谧中凝固,时间拖长了脚步。赵七牙齿咬得咯吱作响,匕首横在沈兰卿颈上,却已经克制不住地颤抖起来。
“阿棋,若要杀人,手是不能抖的。”沈兰卿叹息道。
“你是不是很瞧不起我?”赵七轻轻问,“我胆小又没用,就算现在拿着刀指着你的脖子,就算知道了所有的事情,你也一点不担心我能做出什么来,对不对?”
沈兰卿一愣,好笑地反问:“你觉得自己能威胁到我?”
赵七摇摇头,慢慢将匕首移开,声音有些怪异:“你说得不错。我确实没有杀人的胆子,但是——”
当啷!
沈兰卿脸色微变。
金石相交,发出一声脆响。赵七手中匕首被硬物所挡,偏了半寸,只在沈兰卿心口处划出一道血痕。一个白色物件自他怀中掉出,摔在地上。
碎屑飞溅,赵七脚踝一痛。他低下头,看到脚边落着碎裂的半枚玉佩,一边的雕花已被磨掉,生生缺了一个角。
那是沈兰卿送他的。
他当年被岳峤关着,整天浑浑噩噩,只记得要藏好这东西,还为此与岳峤拼过命。他把它保护得很好,没事就握在手里,一遍一遍回忆那些业已模糊的画面。后来这块玉佩跟他一起去了南水镇,再后来……
沈兰卿摸了摸心口,神色不见愤怒,只是有些怅然。
赵七咬咬牙,也不去想为何他会将玉佩随身携带,手里的匕首没头没脑往前一捅,却忽有一股巨力顺着刀身猛然反震。他哇呀痛叫一声,匕首脱手,踉跄数步,虎口已然开裂。
沈兰卿把玩着自赵七手中夺去的匕首,淡淡道:“阿棋,这东西伤人伤己,还是不要碰的好。”
赵七捂着鲜血直流的右手,也不去抢夺兵器,只大喝一声:“孽畜!还不出手!”
沈兰卿眉头微皱,方要开口,身后疾风突至。仓促之下,他以掌中匕首应对,虽然架住对方一掌,可胸口一闷,竟是被那雄浑掌风扫到,受了些许内伤。
“禹成?”
辨出来人,沈兰卿微讶。
赵禹成黑着脸一言不发,手下却一招紧似一招,攻势密不透风,毫无保留向沈兰卿倾泻而出!
一时间,沈兰卿竟被死死压制,几无还手之力。
然而,赵禹成心中却越发沉重起来。
他现在的情况极为不妙。虽然天阳九转诀有解毒奇效,可以暂时压下药力,但他此时经脉受创,手无寸铁,只能逞一时之勇。时间一长,必然会落得下风。
方才被擒时,他的随身长剑被赵七收走,若是能借助兵器之利……
赵禹成抽空瞥了赵七一眼,一看之下又被气了个七窍生烟。
赵七对屋里两个正生死相搏的人瞧也不瞧,更不理会赵禹成那放在角落的长剑,连滚带爬地就往外跑,看样子恨不得生出八条腿。
然而下一刻,他又更快地倒退回来,手忙脚乱掩上门,额头尽是冷汗。
“外面全是人。”赵七吞了口口水,涩声道。
他看到了给他指路的人,看到了李大爷,还看到了他的“女儿”……这些人神情肃穆林立院中,哪里还有白日里普通庄稼人的影子?
长飞楼果然无处不在,这整个村子,就是一个天大的圈套!
赵禹成冷哼一声,赵七也拿不定他是什么态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