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赵五笑笑,放下赵七还拉着自己的手,安慰地拍了拍,漫不经心道:“不过是哥哥照顾弟弟,岳少侠何必发这么大的火?”
赵七赶紧跟着点头:“对对,五哥怕我疼,所以来给我揉揉。”
赵五听到他这话,别有深意地看了他一眼,赵七恳求地看着他。
岳听松半信半疑,目光在赵五和赵七之间游移不定。他直觉这里面似乎有什么问题,然而他的人生经验并不足以看出什么,最后只能将手上那个大架子往地上一放,扭头喊道:“人在这里,你们都进来吧。”
赵五脸色微变,就见一队天门弟子鱼贯而入,都身着统一服饰,毕恭毕敬地听从岳听松的吩咐。
“你跟我一起抬着架子。你们几个搭罩子,千万别让他被风吹着。”岳听松叮嘱道。
其中一名弟子笑道:“师叔祖,运送病人我们平日都做惯的了,您放心就行。”
岳听松这才点点头,来到床边,就要将赵七抱起来。
“等等。”赵五伸手拦住,面色不善地问,“岳少侠,你这是什么意思?”
“咦,赵九没跟你说吗,我今天要来带他走。”岳听松随口答了一句,自顾自抱起还在傻眼的赵七,又压低声音对赵五警告道:“你功夫没我好,若是动起手来,做哥哥的在弟弟面前丢脸可就不好看了。”
赵五心里暗骂此人行事张狂,无所顾忌,同时却也深知自己眼下是留不住赵七了。若是岳听松一人来此还好说,可他带着的是天门的弟子,就算赵家现在的人手能阻止他们,也意味着从此跟天门结怨。
虽然等赵禹成回来,这场怨怕是不结不行,然而赵五此时却无权越俎代庖,下这种干系重大的决定。
“岳少侠,希望你不要后悔。”他只能挤出这么一句场面话,面无表情看着岳听松带上赵七扬长而去。
岳听松这回带过来的是天门专门运送伤员的医堂弟子,那木架子也是特制的。赵七傻乎乎地任由自己连着被子一起被放在上面,岳听松转动机括,架子就变成一张带护栏的木床。他不明所以地眨眨眼,又有几人抬着一个大罩子,为他挡住了寒风。
刚刚他还在担心着自己会被怎么折腾,而现在却进入了最美好的梦中。一直到平稳而快速地飞出去好远之后,赵七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我……我就这么从赵府出来啦?”他不可置信地摸摸床上的罩子,感觉自己像是被人放在了一个大盒子里。外面的寒风一点都刮不进来,而罩子内部却有明珠熠熠生辉,他躺在里面,觉得既温暖又安全。
岳听松的声音从外面传来:“嗯,还要走一段。你先睡一觉吧,醒来就到了。”
赵七其实还有些反应不过来。因为在他的想象中,像这样离开赵府是一件特别困难又特别危险的事情,上次的记忆实在太惨痛,他根本不相信自己能就这么走出来。
可熟悉的声音就在他附近,身处的环境是这么令人安心,又让他忍不住抱了一点微渺的希望。
就算梦终会醒又如何呢?至少他现在充满期待地前进着。前方是岳听松描述过的一切美好未来,有建在琥珀湖泊上的武林门派,有见识不凡又童心未泯的世外高人,还有他养的那头乌黑油亮脾气温驯的小毛驴……
赵七迫不及待地闭上眼睛,满心欢喜地沉入梦境中的梦境。
只有这一次,他无比期盼着醒来。
第38章
呼吸着清晨的空气,赵七先闭了一会儿眼。
他记得自己做了一个非常美妙的好梦。刚进赵府的那段日子,他天天梦见有人将自己带出去,可醒来之后总忍不住失望,所以在做完这样的好梦之后,他会习惯性闭着眼睛,好让梦再延长一些。
“你醒啦?”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耳边问,嗓音清朗,语调温和,跟梦中的一模一样。
他欢欢喜喜地睁开眼睛,果然是岳听松,正一手撑住脑袋,侧躺在床上笑着看自己。
“你这一觉睡得可真够久的。”岳听松摸摸他的额头,松口气,翻身一跃,就站到了地上,“我已经让医堂弟子来给你看过了,那边熬上了药,我这就给你端过来。”说着推开门走了出去。
“我怎么记得刚喝了一碗呢……”赵七朝外面看看,原来天已经大亮。灿烂的阳光透过窗棂,落下一些缤纷的倒影。静心听时,远处有瀑布声响,鸟儿鸣叫,还有些年轻人整齐的呼喊,似乎是在练功。
这大概就是江湖人的生活吧。
赵七慢腾腾从床上坐起来,这里却不是岳听松昨天带他来的房间,看起来更大,也更气派一些。只是似乎还没有完全布置好,架子上空荡荡的,只零碎摆了几件小东西。赵七看到上面放着一只精巧的九连环,忍不住手痒,就想去拿来玩一玩。
他爬到床边,发现地上放着一双厚实的棉靴,试试大小正合适,便知道是特意为自己准备的。穿上鞋后,他想了想,又打开柜子。里面放了不少衣服,料子都不错,他比划一下,似乎也都是按自己的身量裁制。
赵七明白了,原来岳听松之前说的“忙”,是忙着准备这个房间。
正偷笑间,他突然听到一声门响,还以为是岳听松回来了。可高兴地看过去,倚在门边的人却是白雪棋。
“没想到你记性这么差。”白雪棋抱着剑,嘲讽地看着他,“动作倒是够快,现在已经登堂入室了。”
赵七脸色一白,第一反应就是躲起来。他连滚带爬地跳上床,把自己连头包进被子里,紧紧缩在床脚闭上眼。可过了一会儿,并没看到白雪棋进来,隐约明白了什么,胆子也大了点,就探出头去,鼓起勇气问:“你……你真是白雪棋,白宜秋的儿子?”
白雪棋闻言一怔:“白宜秋?”
“原来你不是他的儿子!”赵七几乎气炸了肺,也不害怕了,怒气冲冲质问道,“竟敢假冒他人身份,你究竟是什么人,又有什么目的?”
白雪棋冷嗤一声:“我的身份,你也有资格问?”
赵七见他这样有恃无恐,又有些迟疑起来。
难道只是重名,这也是个惹不起的厉害人物?
不过,既然知道他不是岳听松要找的那个人,赵七也放下了心。他之前顾忌着白雪棋的身份,现在知道可能不是,自然就不再担心了。
于是他马上像换了个人一样,之前还怕得哆哆嗦嗦,现在则变得剽悍无比,立刻扯着嗓子反唇相讥:“我当然有资格问,你现在站在我的屋子门口。若是蚊子苍蝇,自然不用报上名来,我挥挥手就赶走了!”
白雪棋脸色一变,手中长剑又要出鞘,可似乎想到了什么,最后只是冷冷一笑:“别得意得太早,以后有你哭的时候。”
赵七当即哈哈大笑:“那我可要趁现在多笑笑,哈哈哈,你是不是要被气死啦?像你这种假模假样的伪君子,就算穿衣戴帽也还是猴儿样,还敢打我?老子早晚揍得你屁滚尿流!”
白雪棋磨了磨牙,脸上却露出一个恶意的冷笑。
赵七看不清他的表情,见他被自己噎到连话都说不出来,不禁笑得更加欢畅,若不是情况不允许,简直要跳起来滔滔不绝骂他几个时辰。可是这样也不够解恨,他当即开动脑筋,思索起整治这混账东西的办法来。
“哼,等听松回来,我就告诉他你欺负我的事情。”赵七吓唬道,“你要想不让他知道,就乖乖给我磕头道歉,再给我十万两银子,马上离开,别让我再看见你!”
白雪棋一声不吭,赵七以为自己成功地赶跑了那个讨厌的家伙,使劲伸着脑袋去看他还在不在,却见岳听松端着药走进了门。
原来那王八羔子是听到有人来了。赵七默默地想。
岳听松看到赵七扒着床沿都快要掉下来了,赶紧几步走到床边,把他扶起放好在床上,忽然动了动鼻子。
“方才门窗是不是被打开过?”岳听松问。
“咦,你怎么知道?”
“屋子里点着安魂香,我嗅着气味比走的时候淡了些。”
赵七这才知道为什么白雪棋不敢进来,看来是害怕沾上味道,不禁眉开眼笑道:“方才飞过来一只苍蝇,我开窗把他赶走了!”
岳听松一声不吭,放下药碗就要离开,赵七一把拉住他:“你……你怎么了?”
“刚才来的,是不是打你的人?”岳听松沉着脸问。
“你怎么会这样想?”
“这时候哪里有苍蝇?我不是傻子,别想用几句话敷衍过去。”
赵七被岳听松的脸色吓了一跳,又想起当时在暖香阁见到的可怕景象,不由心中打鼓,干笑道:“唉,我都说了是在回去的路上,你怎么就不信呢?”
其实这话也没错。他昨天被白雪棋狠揍一顿之后,为了掩饰,也为了不让赵五他们再碰自己,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又找了几个街上的混混把自己揍了一顿。
毕竟,若是岳听松查到白雪棋头上去,白雪棋肯定会将那天的情形全都抖出来。被人打得毫无还手之力本身就非常丢脸,更何况还被发现了身上戴的东西——赵七就算脸皮再厚,这种事也是不想让岳听松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