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左心里堵得慌,却也只能乖乖听何湛的话,拉着宁右去换衣裳了。何湛看着宁晋身上破破烂烂的衣服,又吩咐小六去拿件好衣裳来。尽管小六看不惯宁晋,但三爷的话他是不敢违逆的。
等了一会儿,何湛拍了拍宁晋的脸,喊着:“大哥,醒醒了醒醒了。”
眼前的宁晋还是个少年模样,年纪也就十四五岁,长久吃不饱穿不暖,面黄肌瘦,但细细看五官很端正深邃,好生打扮打扮也是个翩翩美少年。想想以后宁晋那风华绝代的模样,何湛忍不住“啧”了一声。不过还是现在的小宁晋看着可爱啊。
宁晋睁开眼来,身子猛地一缩,整个人卷着被子都滚到床角去,警惕地望着何湛,小脸苍白得厉害。何湛往后很少看见宁晋这么慌张失措的样子,由于上一世活得比较长,如今看到小宁晋竟真生出恍如隔世之感。他唏嘘地笑了声:“少年,爷救了你,你躲什么啊?”
宁晋睁了睁眼睛,看着何湛的眼睛染上一点光亮:“你…你为什么救我?”
何湛简单粗暴地回答:“那还用问?还不是因为小爷喜欢你。”
宁晋先是一愣,蜡黄的小脸上忽然浮现一点红晕。何湛一看这苗头有些不对,他平日是油嘴滑舌一些,不过大哥你脸红做什么?此时宁晋还未坐拥后宫佳丽三千人,想来是禁不起他这个腔调。何湛微微咳了声,说:“开玩笑,开玩笑,我是见你被那俩兔崽子欺负,一时气愤。宁左宁右心性不坏,你也别记在心上。”
宁晋要是记在心上,往后宁左宁右两兄弟的日子可不好过。
一听何湛为他们求情,宁晋微微低了头,眼睛里全是愤怒和不甘。凭什么都是宁平王的儿子,宁左宁右就是堂堂正正的大少爷,而他就是无人问津的小杂种,甚至在府上为奴,都得不到宁平王正眼相待。
何湛自知这孩子心里苦。
宁晋是宁平王在外露水姻缘所生的孩子。宁晋的母亲死后,他就拿着信物来到宁平王府,哪知宁平王压根不记得这回事,看见信物也没多大的反应,索性就把孩子丢给管家,自此不管不顾了。管家一看自家主子态度如此,当即把宁晋打发到下人房里,什么脏活累活粗活都往他身上推。宁晋一开始还以为平王不喜欢他才会如此,可后来他就渐渐明白,宁平王压根不想承认他的存在。
他就像是平王人生中的污点,抹不掉也弃不了。
何湛低低叹息,伸手摸了摸宁晋湿漉漉的头发。
宁晋缩缩头,小脸更红了。何湛瞧着他这羞怯怯的样子,愈发大胆地摸起来,以后摸老虎屁股的机会可不多。宁晋抬起亮亮的眼睛问:“我叫宁晋,恩人叫什么名字?”
“何湛,何必的何,湛浮的湛。我晓得你是宁平王的儿子,往后你且跟宁左宁右一样唤我声三叔罢。”
这便宜不占白不占。何湛现在是八竿子刚好能打着的皇亲国戚,等这小子登基后,他还算皇亲国戚,不吃亏,不吃亏。
作者有话要说: 宁晋小包子:天上掉下来个三叔叔,这个大腿抱还是不抱?
何湛:终于抱到主公的大腿了!【哭
第3章 凤鸣
纵然这次是落了回水,何湛依旧成为宁晋心中的白月光。
他第一世也在这时救了宁晋,不过没把他放在心上。那时何湛只当宁晋是个下人,不想让宁左闹出人命才会出手阻止,哪知这小包子就牢牢记住他的恩。入秋之时,何湛不慎伤了风寒。当时也不知是怎样的邪风,把他半条命都卷没了。他躺在床上大半个月都不见好转,高烧中神游天外,不知所之何时何地,宫中最好的御医都束手无策。
后来一个小孩儿从清风道观里求了副药,送到忠国公府上。宁华琼抱着试一试的态度让何湛喝了,没想到只过了两天,何湛就全好了。
宁华琼抱着醒来的何湛大哭“我的儿”,又说一定要感谢送药的少年。她派下人四处去寻,但到头来都没寻着,感谢一事只能搁置下来。何湛活了好几次才弄清楚送药的是宁晋,宁晋去清风山上求药时受了重伤,回府后又无人照料,不明不白地死了,在这之后没多久,何湛就遭了雷劈。
何湛知道这雷劈得不冤,他身上担着宁晋的一条命,是该还。不过就非得遭雷劈吗?不提了不提了,何湛一想就觉得全身麻嗖嗖的,不是个滋味。反正这次,他不会让宁晋出事了。
小六抱着新衣服进来,何湛让宁晋换上。宁晋看着新衣裳的眼睛直发愣,不敢相信自己还能穿上这样的衣服。何湛见他傻愣的样子,又记起他以后渐起的君王风度,前后反差有些大,却让他看着心上发痒。何湛不防地一笑,故意逗他:“怎么?觉得不好,看不上?”
宁晋将衣裳紧紧地抱在怀中,对何湛使劲摇摇头,说:“没有。”只有又低低补了句:“谢谢。”
小六疑惑地摸了摸脑袋,不明白这小子怎么就被三爷看上眼了。何湛带着小六去外间等,不一会儿宁晋就换上新衣裳出来,小手还紧紧攥着衣袖,似乎穿着不大习惯。
啧,这小模样!何湛摇了摇手中的折扇,越看小宁晋越喜欢,总比长大了可爱。要是永远长不大多好。
小六瞧着何湛这满意的神情,心里暗暗为自家公子鸣不平,平日里何湛对宁左宁右都没那么好。小六哼哼了一声:“三爷不在旁看着,我家公子指不定又要犯什么过错,三爷还是去正厅看看吧。这屋子里好几天没打扫了,脏得厉害。”
何湛怎会听不出小六话中的尖尖刺刺,挑了挑眉道:“狗仗着主子的势都敢爬到本少爷的头上了?”
往日里小六因为会说话最讨何湛欢心,哪里能想到何湛居然为了一个小杂种对他如此苛责,心中越想越气,直愣愣地跪在何湛面前:“奴不敢,奴只是替我家公子不平,三爷对自己的表侄都没这样好过。”
你懂个屁!老子还不是看着你顺眼,给你留条后路吗?拐着弯儿地骂宁晋晦气,你这不是找死吗?何湛瞧小六梗着脖子不肯认错的样,心觉是自己把这奴才给惯出性子了,沉声道:“那俩兔崽子都没敢说什么,你也敢指手画脚了?给我滚滚滚一边儿去!”
小六被何湛训斥一番,心里更加委屈,低低哭出声来,却也不敢违抗何湛的命令,抹着泪就退下了。
何湛看见小六都没把宁晋放在眼中,就能知晓宁晋在王府过着怎样的日子。想想也是宁平王领的头,真是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宁平王带领着全府上下在作死的道路上一路狂奔不回头,何湛想拉都有心无力。
何湛将扇子敛在手中,对宁晋说:“往后他们再敢欺负你,就来告诉我,我去打他们屁股。”何湛知道他不会来告状,若宁左再欺负他,他还是要打回去。想想何湛就觉得头大,他嘱咐道:“你也敛敛脾性,同宁左动什么手!?要是宁右脾气爆点,他俩兄弟还不是把你摁在地上打?”
宁晋低眉顺眼地点点头,将何湛的话一一记在耳中。
“站得高,才会有人看见你。”何湛走过去,微微拍了拍他的肩,“你懂我的意思吗?”
宁晋好像领会了什么不得了的大道理,眼里升起光亮来,抿唇点点头道:“三叔,我明白了。”
何湛也不知道宁晋明白了什么,但按照这孩子的理解能力,应该不是什么坏事。
何湛身上的里衣还湿答答的,穿着难受,凉风一吹,总想打哆嗦。何湛此时就想回府洗个热水澡,好好睡上一觉,他说:“我府上正缺一个伴读,我瞧着你长得顺心,回头我让宁平王送你到忠国公府上修习,你可愿意?”何湛知道他的回答,不过也要念念台词走走场。
“愿意。”
“那好,我得走了。过几日我派人来接你。”
宁晋捏着衣袖,努力点点头。
何湛一边儿走着,一边儿扯了扯贴在皮肤上的后领,让清风灌进来,这才觉得舒服些。宁晋的眼睛紧紧盯着何湛,看不出在想些什么。
宴席要等入夜才结束,何湛想让车夫载着他先回了府,回头再来接何德。何湛前脚刚出府门口,猛然起清平王府还有一桩重要的事没做。前几次他都没落水,安排好宁晋之后就去正厅吃席,如今就算是落了水,再难受也得忍着去一趟。
他得按着前世的步骤一步一步走下去,这才能保证一切都在预料之内,不然中途再出现什么幺蛾子,他真要撞死在自己的床上了。一想到小桃红那一句“三少爷,您醒了吗”,何湛就浑身一个激灵。
来至正厅,奶妈已经将百天的小麟儿抱下去了。宁平王端坐其间,面带红光,人逢喜事精神爽,大概就指宁平王这个样子。何湛上前行礼,一把年纪的宁平王一句接一句的“贤弟”跟何湛来回寒暄着,让他有些吃不消。他不是贤弟,他还是宝宝。
好在宁平王很快就让何湛入座了。何湛坐在何德的旁边,何德不理他,何湛也乐得自在。
不一会儿,宁左宁右凑到何湛身边来。宁左手中握着酒杯,对何湛说:“三叔,我敬你一杯。”何湛挥挥手,表示不想喝:“小孩子家家的,少喝点吧,回头喝醉了,还不是让你娘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