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清淡了。”莫憬没吃。
“……伤还没好,只能吃清淡的。”北暕生硬地开口,手没收回,仍是坚持着喂他。
“快好了。”莫憬也很坚持。
“……”北暕不说话了,就这么直直地看着他,直看得莫憬心虚,只好投枪缴械地吃了,也就北暕这时候能降住他。
“你没吃?”莫憬想到,问他。
“吃了,去叫军医的时候,”北暕不给他继续发问的机会,一勺粥喂他嘴里,“寝不言食不语。”
“……”莫憬实在是没辙了。只好乖乖听话吃了饭,心里有些憋屈。北暕怕别人吵到他,把来看望的全部拦回去了,后来直接从自己和沈文钰那里分出、安排多余事务给来看望的兵将,不但减轻北暕和沈文钰身上负担,还让莫憬落得个清净,反正沈文钰是挺愿意看着有人来找莫憬被轰出去然后到自己这里来领点事务去做的,反正轻松的是自己。沈文钰盯着苗头也没有事无事就找莫憬,看准了人,有事就直接找北暕去了。
“喂,”莫憬除了在京中,在行军的时候还没有闲过这么久,闲不下来觉得自己整个人都要发霉了,他靠着药枕侧首看着一旁整理军务的北暕,看不到其他人也无事可做就只能不要脸不要皮地整天撩闲北暕,“你胆子很肥啊,直接把我这将军的位置给架空了?”
可惜的是,北暕自他醒来格外沉得住气,理也没理他,权当做耳旁风了。
“……”莫憬没得逞,心里莫名有了气,干脆什么也不做了,翻个身背对着北暕一言不发地蜷在床上,恰好压到他左肩上还未来得及结痂的伤口,他顿时疼得倒吸口凉气,但还是倔着没翻回身子。北暕虽然面上装作不理他,可心里实实在在是时时刻刻都挂念着,听着他的动静,赶紧放下账簿过去手动给他扳平身子。
“疼。”莫憬声音有些小,脸上却写满了委屈二字。
尽管知道这人是装的,但北暕听着心里还是结结实实猛抽了一下地疼。北暕心里分外纠结以至于连面色也极为精彩,莫憬心里忍笑脸上却不显,他看了北暕一会儿,眼里期冀的光黯淡了下去,点点头垂下眼睑,声音清冷却落在北暕心上生疼。
“行了我不闹你了,你去忙吧。”
“我……”北暕看他好像真的有点伤心的样子开始急了,“我不是想冷落你。”
“嗯。知道了。”莫憬也不想继续装下去,他觉得自己有点矫情了,两人要再继续这样,仗还怎么打?毕竟那还关乎着大兴百姓的性命与生活。他抬头看着北暕,眼中的神色淡如水,好像之前委委屈屈的是另外一个人一样。
“说一下吧。”
“嗯?”北暕看懂了他的意思,两人也就默契地把先前的事先放下。
“你写给沈文钰的计划。”
“计划中是考虑到你受伤未痊愈的情况,且因你杀了蛮夷大汗的缘故,那边的蛮夷子已经退出两座城池之外的距离,所以一周后启程前去,且得加快速度才行。”
“明日。”莫憬眉轻轻皱起来,北暕一愣,他接着补充道,“明日启程。”
“你的伤还没好。”北暕脸色明显是不赞同的神色。
“我没问题,不能因为我耽误了全军的行程。你还要考虑到整个军队带的粮草能不能够这凭空多出来的一周时间!”
“可是你先前一仗已经节省出一周有余的时间了。”
“那不一样,”莫憬看着北暕的眼睛,神情有些严肃地一字一顿道,“我现在在大兴新帝处还是戴罪之身,我还是偷偷从京城天牢中跑出来的,别看着现在危难时刻新帝没说什么,其实正等着我打完这一仗来处置呢。死了就正好将功抵罪,没死就随随便便给我安一件罪名,再说什么西疆一战有攻不予计较,然后发配到某个边疆县城就够的我呛。”
“那你为什么还这么尽心尽力……”北暕微微蹙眉。
“我说了,我不是为的皇帝,”莫憬眼中漫上几分笑意,“我为的是大兴百姓啊。”
“……”北暕抿唇看了莫憬一会儿,终于点头同意了,“行吧我去和沈中郎将说。”
“辛苦你了。”莫憬轻轻笑着。
北暕再把计划中的核心给莫憬说了一遍,意料之中的是,和莫憬原来想的没有太大区别,甚至于有些细节方面的问题北暕要处理得比莫憬想的更好一些。商议完北暕看着莫憬的脸色有些发白也没说其他的,轻轻揽着他躺回床上,把薄被给他掖好,莫憬也没在意,就势靠着北暕闭眼小憩,有一搭没一搭地和北暕说着话,声音很轻,但还是能听出他嘴角弯弯的笑意。
这一日北暕什么也没做,就陪着莫憬,沈文钰来找他的时候,莫憬已经靠在他怀中睡着了。北暕还是让沈文钰拿着纸笔进帐中,腾出一只手给沈文钰写了提前日程的事,顺便给沈文钰解答了几个疑惑的问题。沈文钰看着要改的日程也没说什么,让人下去准备了,既然莫憬已经醒了,那这改日程的结果必然是莫憬与北暕商量好的,这两人的性子犟得不分伯仲,他也不可能阻拦。何况提前日程的确有利于整个军队。
天微凉,大军便已经整装待发,北暕始终顾及着莫憬的伤,不知从哪弄来了一辆马车,莫憬再三拒绝无果,见拗不过他也只得如此,让沈文钰、顾锐、顥哲等人带领大军先走。
☆、西疆五
“我伤口没事了,我们骑马赶上去吧。”莫憬只穿了一身常服,在晃晃悠悠前行的马车里坐不住,况且北暕看的书他也没兴趣。而北暕本身就不是个话多的人,莫憬实在觉得有些无趣。北暕没说话,面无表情看他一眼明显是不赞同。
“啧,是真没事,我自己的身体我还不知道吗?”莫憬坐过去挨着他,眨眨眼看他。
“是啊——”北暕放下书,转头似笑非笑地看着他,看得莫憬一怔。
“你小子,”莫憬笑了开来,伸手推他一把,“别学我。”
北暕也跟着他笑,然后伸手把人捞过来,侧过身子用手给他揉有些僵硬的颈子和肩膀,莫憬舒服地叹了几声,随口道:
“唉……宝贝儿你哪去学的?这手艺真不错诶。”莫憬没个正形,北暕手下陡地加了力道,莫憬猝不及防叫出声,虽然皮糙肉厚但身体在神经放松的时候本能反应还是有的。
“声音小点,”北暕放缓了力道,微微俯身在他耳边放慢语气道,“外面还有车夫听着呢。”
莫憬:“……”
莫憬神情复杂地回头看他一眼,实在有些后悔自己以前和他一起待在京城的时候没脸没皮让他学着了,这下还真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还往自己身上耍起流氓了。
“再盯着我看……我可就把持不住了。”北暕低下头,腾出左手扳过他的下巴不由分说地亲了一口。
“……你胆儿越来越肥了啊。”莫憬一愣,没好气地拍开他的手,出声警告道。
“嗯——可不就是你宠的么。”北暕点点头坦然承认了,收回手继续给他按揉。
“你等着,”莫憬闭上眼,声音懒懒的,“我伤好完了揍你。”
“嗯,我等着,”北暕笑笑应下,“到时候可要手下留情啊。”
“嗯哼。”莫憬笑着扬了扬下巴。
“所以你看吧,你自己都说自己伤没好完,再等两日,我带你赶上去。”北暕收敛了,柔声道。
“……靠。”莫憬这才发现自己被套进去了,于是只好闷着声应了。
北暕笑笑,识趣地闭了嘴没有再继续说话。、
大概是有人陪着聊天说话伺候的日子的确过得比较快,在莫憬奕奕的期盼下,两日终于过去了。
“喂,翛云。”莫憬大清早便起来,活动了一下左臂,发现能使上力了,连左肩上结的痂都已经自动掉了,还留下一道浅淡的印痕。北暕知道莫憬什么意思,拿出一只药盒递给他。
“你再擦上这个,军医给的,以后不会落下疤痕。”
“……我一个堂堂护国将军,身上没点英勇事迹的印记怎么行?岂不让人笑话么,我又不是女子。”莫憬不愉。北暕不说话,不由分说把他摁回帐中开始扒他左肩衣服,莫憬连忙接过药盒低头看一眼自己身上有些凌乱的衣服,无奈看向北暕,“行了行了,我擦还不行吗?”
“嗯。”北暕笑笑,转身出帐,俨然一个谦谦君子非礼勿视的做派,莫憬听到他好像在吩咐别人什么,但还是没有分出注意力去仔细听,也就作罢了。
莫憬重新整了整衣服出来,便看见北暕牵着两匹上好的汗血宝马,金红色的皮毛极顺柔,脾性看着还不好的样子,有些不耐地在原地踏着碎步企图从北暕手中挣脱,时不时打个响鼻,颐气指使的样子简直更像是个王公贵族了。莫憬眼前一亮,挑了挑眉走上前从北暕手中接过一条缰绳,左手抓住鞍前翻身上马,右手勒住缰绳牵制住身下有些耐烦不安的马匹,他笑着看一眼北暕,左手扬起马鞭狠狠往身下的汗血宝马身上一抽,朗声笑道:
“翛云!谢了!”话音未落,人同马已经带着滚滚烟尘冲出了许远。